指节划过瓶口的时候，春秋的心里一片空白。

人们总会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变得茫然无措，春秋也不例外，他不是会瞻前顾后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是百无禁忌的。

原本应该有很多顾虑的，他是道长，即便不说什么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大话，至少也应当寻求一个问心无愧，若今日果真要将这些，他曾经亲手镇压住的妖魔再放出去，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便是他永远的业障。

但而今的他就像着了魔一般，内观世界里那个说着莫名其妙话语的人影，以及梦境里被火光包围的赤黎，一切都像是过于明显的暗示，让他短暂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林间的寒风拂起散落的发缕，春秋闭上了眼睛。

清冷的声音在身后猝然响起，"我要是你呀，我就千万把这东西收好了。"

心下一惊，春秋回过头去，就瞧着一张精巧的面容落在月色下，上翘的嘴角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下颌的弧线清晰而柔和，眼波流转之处仿佛水光潋滟。

这么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这世上除了兰陵，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

趁着春秋愣神的工夫，兰陵飘飘然落下身来，取过他手里的的纳妖瓶，透过林叶的月光映在雪白的瓷瓶身上，留下稀疏斑驳的光影，通透而温润。

来的倒恰是时候，兰陵眯起眼睛，"连这东西都拿出来了，看来我们的春秋大道长，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也不知怎么的，先前春秋只觉得一口血气都郁结在心底，大脑思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如今突然听着兰陵这冷冰冰的声音，随着一下突然的心惊，就好像整个人都突然的活了过来，他长舒了口气，竟觉得林间的空气分外清新。

瞧着春秋不说话。脸上的神色也是忽明忽暗，毫无血色的双唇苍白到几乎要泛出银色，眉宇之间却涌动着淡淡的煞气，兰陵觉得不对了。

他一把扯过春秋的衣袖，袖口滑落的瞬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眼瞧着春秋手腕的脉穴之处，一道黑色的阴影一闪而过，迅速往上头的衣襟里钻去。

眼疾手快的兰陵一把掐住了春秋的肩膀，手上一使劲，春秋就觉得这胳膊似乎都要被人给生生卸了下来，随着一声闷哼，胸口涌上一阵腥甜，他不自觉的张开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竟不是殷红，而是漆黑。

兰陵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冷着脸放开春秋，"你入魔了？"

春秋也是愣了一下，他这一股子疼劲还没缓过来，整个人止不住的发颤，反倒是伸手抓住了兰陵，就借着兰陵身上的劲，才算勉强的站住了身形。

顺了口气，春秋回他，"没事，我是刚刚没控制好力道，被术法反噬了。休息一会就行。"

"你确定？"连拧着眉都不影响那一张绝世姣好的面容，兰陵懒得听他解释，指尖一绕，低音吟诵着冗长的符咒，掌心贴在春秋胸口的时候，就眼看着一股子似有若无的黑烟飘了出来，凝而不散，化作了小小一个身形。

这下更是连眼神都冷了，只说道一句，"你自己瞧吧。"

春秋顺着他的视线往下，小小的黑色身影立在兰陵的手心，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这个身影，竟和内观世界里那个人，有着几分相似。

难道真的是他自己出了心魔？那个试图诱骗他放出妖魔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春秋想着，这才忽然觉得后脊一阵发寒。

他原以为不过是内观天地的时候超过了精神承受的极限，这才引来了所有感官的丧失，可眼下这个刺眼的黑影，无疑是他入魔的证据。

修道之人不会轻易入魔，可也最怕入魔，心魔是不会凭空产生的，他以人类的情感为养分，贪嗔痴念，爱恨情仇，皆可成魔，而魔一旦产生，就会像寄生虫一般永无止尽的折磨着本体。

寻常之人也就罢了，权可作一时的歹念，但修道之人不同，如果被心魔抓住了缺口，一个不慎种下恶果，便是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从白衣翻飞的圣人君子，堕落为万劫不复的恶魔，都是寻常而已。

这就不是休息能解决的问题了，但春秋想不明白，这心魔是因何而起的？是在他被术法反噬的时候，亦或是更久的之前？他从下山之后，虽不似先前每日打坐悟道，但所有修行功课皆是一样不少，如何就会轻易生了魔？

内心有无数的问题，春秋紧皱着眉，细细的思量着。

后怕的不只是春秋，还有兰陵，他倒当真原本只是路过，在天虞山头的时候瞧着下头灵气涌动，似是山林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暗暗的酝酿，他降下云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冲着纳妖瓶发愣的春秋。

这才有了他开头的第一句话，但实际上，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误打误撞的想下来打个招呼，这就凑巧，算是救了春秋一命。

如果说春秋当真刚刚是入了魔，他依着心魔的法子去做，怕是整个天虞山都要在今夜乱作一团。

半是后怕，半是担忧，他瞧着春秋面色凝重，就怕他如今的状态，再进了死胡同里，那就只会是更加的严重，于是收起严肃的神情，把纳妖瓶仍是塞回他的手里，"行了，别想了，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摩挲着冰凉的瓶身，春秋还是一言不发。

兰陵干脆一步凑上身来，揉着他已经松散的发髻，"怎么？真被我一句话吓傻了？"

"没有，"本能的歪头躲开，春秋醒了一下神，他知道兰陵的意思，何况这事也确实不是一时半会能纠结过来的，左右跟兰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将那前因后果都细细说了一番。

听着前情，兰陵的表情倒是有些微妙，一挑纤眉，"对了，这个叫赤黎的丫头，和你什么关系来着？"

"哈？没什么关系啊，就我路上捡的一姑娘啊，"春秋挠挠头，觉得兰陵这个问题抓的没头没脑的，"不过她很奇怪，我之前带她去找过长留山的山神，那老头说她好像跟什么邪神有关系，赤黎族又是上古的族群，这都几千年下来了，她为什么活着，她到底什么身份，我也不清楚。"

"那你胆子够大啊，"兰陵倒是让春秋这话惊着脸，不过想想也是，致命的，不往往都是这样的姑娘么，于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了。说起来上次忙着跟你做交易，我倒没留神那个丫头，要是还有机会，我可得好好瞧瞧她。"

兰陵依然是那张笑的毫无温度的脸，春秋就觉得他似是话里有话，只是到这个点了，他才懒得打哑谜，"行了，你就别阴阳怪气的了，想想有什么法子，赤黎和封城，他们一个和邪神扯着关系，一个本身就是个鬼魂，要真遇上不讲理的道士。还不真当场就给打死了。"

"你急什么啊？"兰陵轻蔑的瞥了他一眼，退了两步走到月光底下，长袖一扫轻转了一圈，"我不就是法子么？"

这话一出，春秋还愣了一下，来回的打量着兰陵，目光落在他肩膀那面具一般的盔甲上了，忽然灵光一闪，他不就是缺个妖怪做诱饵么？眼前这个妖，乖巧听话好掌控，重点还能帮他打架，这还用选么？

拍着自己的大腿就窜了起来，但还没高兴过一秒呢，脑子一转，转瞬又想，这法子还是不行啊，脸上就又愁起来了，"不成不成，你受过点化，而且这都快成仙了，怕是身上的妖气还没我多呢！"

"你这话的意思，可就是在挑衅我了。"兰陵这话说的不疾不徐，说罢一个旋身，足尖轻点，整个人便轻盈盈的跃在半空之中，一身银色的素装仿佛浸满了月华，再配上一张倾倒天下众生的脸，活脱脱的谪仙一般。

然而就在下一秒。随着指尖划过眉心，转瞬之间，就仿佛是连月亮都变了颜色。

春秋一耸鼻子，就觉得面前好大一股子妖气，脚下一个没站稳，背后一阵妖风陡然一窜，刮的他整个人差点没直接翻过去。

稳住身来，这整个天虞山的氛围，就都变了。

风声不知何时变得凌厉了起来，举着枝桠的枯木如同祈雨的子民，它们高举着乞求的双手，却又卑微的低下的头颅，呜咽的风声里，春秋渐渐听出战旗的猎猎声响，听见远方战马嘶鸣，听见刀伐之声响彻大地，他不由的凝神屏息，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就好像是天空都变成腥甜的红色，银色的素衣沾染上鲜血，兰陵缓缓的闭上了眼，素净的脸上显出几分森森的鬼气，仿佛是下一秒，就会变成青面獠牙的怪物。

妖气已经越来越强了，春秋感觉到黑夜里的蠢蠢欲动，那是在巨大妖气压迫下醒来的动物们，他们觉察到了威胁，于是低哑的嗓音里，发出了声声的嘶吼。他们在不安的躁动着，等待一个随时的引爆点。

连春秋的心里都渐渐升起了惶恐，脚下的大地发出轻微的震颤，他感觉四面八方都似有千军万马奔赴而来，夹杂在绝望的中央，他甚至忍不住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耳边的风声已经变成了鬼哭狼嚎般的声响，让人不敢轻易动弹。

这是兰陵的力量，春秋忽然意识到，这个看着平和柔软，甚至带着些许姑娘家娇媚姿态的妖怪，原来这么强大。

然而这依旧不是极限，兰陵的妖气仍在扩散，似乎连天地风云都开始变化。清朗的月光被阴暗的云层遮掩，尖锐的风声里已经起了隐隐的雷声，春秋闭上眼，只觉得脑海心口都是一片鲜红的火海，杀伐之声震荡着心神，听得人几乎要肝胆俱裂。

就算是春秋，也不得不依靠着清心醒神的符咒才能让自己静下心来，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卷进兰陵创造的风暴里，兰陵的力量，竟然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

在一切的变故里，兰陵一动不动的站在半空之中，他的神色安详而冷漠，清秀至极的脸庞，反倒生出了一丝诡谲的美感来。

终于在周角捕捉到了一个轻微的裂口。兰陵睁开双眼，连瞳眸里都透着隐隐的鲜红，他扯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上钩了。

"春秋，"朱唇轻启，轻飘飘的念出姓名，却不是在尘世间，而是在春秋的心间，这是传声入耳的法子，春秋就觉得这一声仿佛是紧贴着耳畔，挠的心口一阵酥麻，他抬起头来，就看着兰陵的唇形说来一声，"当心。"

当心？我当什么心？春秋一愣，就觉得迎面一阵冷风劈来，尚且来不及眨眼，兰陵的身影已经贴在了眼前，就这么在春秋的肩膀上叠指一弹，似是不经意的一下，春秋就觉得一股力道如泰山压顶般坠了下来，身形一矮，已经跪了半边身子。

当真是猝不及防，刚要起身，觉着背后又是一道冷风袭卷而来，哪有空多想，本能的一个侧身闪躲，寒风擦着脖颈而去，留下一道刀割般的血迹。

春秋冷汗都要下来了，这是要玩真的啊，心说不行我得让兰陵收着点，哪还有这样的时间，他刚一转身，迎头就是一道飓风劈面而来，他几乎已经感觉到了夹杂在风里的巨大刀刃，寒光凌烈，直奔着自己这颗脑袋而来。

这就是真没法子了，指尖一闪，连着三道符咒齐发，他身上的伤本就没有好透，如今强行起诀，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转，刮的皮肤阵阵生疼。

刀锋与利刃相撞的刹那，整个天虞山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挡在春秋面前的小小身影，他手握着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竟活生生拦下了兰陵的致命一击。

春秋就愣住了，他觉得今天自己这脑子就跟不够用一般，然而他糊涂，兰陵却清醒的很，长袖一卷收回力来，也不管那凭空多出来的身影，脚下一晃，绕过那人直接到了春秋的背后，一把拎春秋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提上了半空。

春秋问他，"去哪？"

兰陵沉稳的应着，"东南。"

他是从东南感应到的裂口。那家伙应当就是从那儿来的。

就觉着脚下的路似乎越来越熟悉，春秋似是想起来什么，脱口而出，"山神庙。"

"什么？"带着一个小东西，兰陵飞的有些吃力，一个愣神就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春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水猴子说到处捕杀的人是个道士，他却一点都感觉到不到附近有修道之人的存在，原是他是一直躲在山神庙里，山神的神力遮掩了他的力量，自然就无法觉察。

落下云头来，春秋直接冲了进去。

这间山神庙原也废弃了多年，虽说已没了香火，但早年修建时的气魄还在，前后各有一间，分别奉着天虞山神和上古天神，左右是住房和休息的两间，中间有一院落，内筑七根短柱，正好构成了北斗七星之情状。

若要问气运最旺之处，自然就在这北斗七星之下，于是冲进院落的春秋就看到，在这破败的院子中央，果真竖着一顶正在燃烧的丹炉，这丹炉不比寻常，竟通身都是紫色的，火光映人之处，竟不然有炽热灼烧之感，春秋眉头一皱，"紫煞炉？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那你怕是要问刚刚那个人了，"兰陵也跟了进来，看到紫煞的时候，神色也是一变，却没有春秋这么吃惊，"而且不只是紫煞炉，他刚刚挡下我那一刀的时候，用的是瑶光杵，我刚起身要带你走的时候，他试图收了我，用的是净云瓶。"

"这怎么可能？！"春秋一下就蹦了起来，"紫煞炉，瑶光杵。净云瓶，这些都是上古天神创造的法器啊，而且??"

"而且他们早就随着了无道人的肉身下葬，已经几千年都没人知道在哪儿了对不对？"接着春秋的话头，兰陵道，"这小子怕是真的有点来历，他是了无道人的徒弟？不可能啊，了无那个臭脾气，谁受的了啊，何况他成仙的时候，列的不是一般的仙位，这距离他下凡历劫应该还有小一万年才对啊？"

听着兰陵碎碎念，春秋越听越不对，"怎么？我听着好像你认识了无道人？"

"那当然了，"兰陵眉梢一扬，"当年秉烛要化为龙身的时候，一起打过仗，老头子倔着呢，他要干什么一百头牛都拦不住。"

春秋一拍脑袋，他倒差点忘了，兰陵还有那么一帮子神通广大的朋友。

"不过，"兰陵收起笑容，"你还没发现一个问题么？"

"什么？"

"那小子要真是跟了无又关系，活着说真的很厉害，怎么到现在，他都还没追上来，我走的可不快啊？"

春秋一愣，抬头望望四面天空，果真平静的半个云头也没有，什么情况？拿着上古天神法器到处晃的人，甚至还没学会驾云？追个妖精都不行？这怕是个什么魔鬼哦。

春秋正愣神呢，兰陵突然抬起手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感觉到这个院子里，似乎还有一个人的呼吸。

是偷听吗？兰陵不能确定，但他能感觉到，那个呼吸似乎是很近，气场柔和，是个姑娘，呼吸清晰，距离他们，绝对不超过十步的距离。

这就突然警觉了起来。

如果说，先前春秋还觉得，兰陵不过就是个半路放弃了漫漫修道路的小妖，可经历过今晚，他就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这可是条大腿啊，说不准以后就能帮什么大忙呢。

于是听着兰陵这一下的只是，他哪里还有疑议，乖乖的闭了嘴不顺，顺带还后退了几步，背后紧贴着屋檐下的廊柱。

他没有兰陵那么强大的感知力，能单凭声音就判断方位，但后背抵着墙边了，这就能勉强的通过皮肤感知着整个房子的呼吸。

他慢慢的调整自己的心跳，在与房子的呼吸逐渐达到一致的时候，他终于也感觉到了，在四周的平稳里，确实有一道杂乱的心跳。

这就快崇拜上兰陵了，他如今觉得这全天下还没成了仙的人里头，除了他师父，肯定是兰陵最厉害。

兰陵才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闭上眼，微弱的呼吸伴随着风声灌进耳膜，那紫煞炉的位置，是列在玉衡柱和天权柱的中央，这也恰好是北斗七星的中央，他慢慢的走过去，耳边捕捉到心跳逐渐清晰，有血液流动的声音，也有内脏呼吸的跃动，是活着人没错。

猛然的转过身来，目光正对着天璇柱的方向，指尖一扫，一道金光直直的打过去，本就已经破碎的地砖登时裂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就在天璇柱的下方，一个小小的暗室露了出来，月光洒进去，正照亮了赤黎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她的四肢都被铁链锁死了，整个人都陷在无尽的昏迷里。

"赤黎？"春秋这一声，叫的他自己都觉得心口生疼。

铁质的锁链困得住赤黎，倒难不住兰陵，长袖一扫，四根铁链皆是齐根而断，他拦下就要冲过来的春秋，指尖就着赤黎手腕的脉穴一探，眉头就锁上了。

把赤黎抱出暗室，兰陵翻开她脖颈两侧的衣领，果不其然的露出了道道殷红的伤疤，是用细小而尖锐的匕首割出来的，刀刀直逼动脉，却又灵巧的避了开来。

指尖金光一现，试图抚去她的伤口，金光却在接近伤口的时候就被直接吸纳了下去，连兰陵的术法都无法直接治愈的伤口，这是下了防止伤口愈合的凝血咒。

好好的姑娘家，竟然下这么重的手，春秋气的声音都抖了，又担心赤黎的状态，只能问兰陵，"她怎么样？"

兰陵摇摇头，"她失血过多，而且既然是下的凝血咒，应该就是要源源不断的取她的血液。"

"那怎么办？对了??还有封城，封城在哪儿？"

"这里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了，封城应该不再这儿，不能再耽误了，要先带她去医馆药铺，其他的事后面再说。"

"好好好，你带她快走，我自己跟上。"春秋已经快失去理智了，只能听兰陵说什么便是什么。

扯下自己肩上的披风，兰陵先把赤黎的伤口掩好，两人转身就要出山神庙，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门口赫然堵着一个身影，那人刀锋直指春秋和兰陵，"你们是谁？"♂狂♂人♂小♂说♂网*♂www.du♂shu.k♂r♂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