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从小体弱的人而言，成煜的人生，有大半都是在生病里渡过的，那清新却苦涩的药草味，以及病榻之畔许久未见阳光的晦涩，充斥着他每一段平和而无辜的岁月。

有时候他想，这样的日子，若果真等到了临死的那一天，回首过往，定然是大段的空白和无趣吧。

生病时的事，他几乎都不记得了，唯独记得有一回，那一天，长右山上，春雨连绵。

他原就是上山去摘药草的，山间的天气变幻无常，早上还见得千辛万苦爬上山头的太阳，过了午间，就细细密密倒起小雨来。

春寒料峭的日子，若平白受这么一场寒雨，依他的身子，必得再生出一场病来。

这么想着，成煜的脚下就走得急，山路崎岖泥泞，沾了鞋袜衣襟不说，这没防神，就在小路口绊了一跤。

他就摔在路旁的碎石堆上，右边的手臂蹭破了一小块皮，泥土混着雨水沾上去，惹得人火辣辣的疼。

他倒不大在意这个，只是心疼那一筐摔散了药草，若就这么落在这儿，烂进了地里，可不白白糟蹋了，于是也顾不上那些顺着衣领衣襟钻进来的雨水，忙忙的捡着那些散落的药草，顺带着，这就捡到了一条小青蛇。

那是一条已经不大动弹的小青蛇，许是刚从冬眠里醒来，许是刚刚逃脱了补蛇人的背篓，成煜一眼就能看到它尾梢上长长的一道伤口，翻着皮肉，甚是吓人。

若是旁人，大约就给它扔在路旁了，或者狠点心，就干脆给他打死了，但成煜心软，他想。原也是个可怜的小东西，我给他抱回去瞧瞧吧。

一路上小东西都没有动静，等成煜回到家收拾干净了，把弄脏的衣服也都换了，给屋里暖炉坐上水，回身来想给那小青蛇细细的查验伤口，没成想刚从窗台上再给它抱起来，小东西醒了，抬起头颅来，唰的就给了他一口。

险些又咬在那破了皮的胳膊上，小东西不知死活的紧咬着，似乎又将小小的毒牙往皮肤里推进了几分，直到成煜死死扣住了它冰冷的头骨，它方才不疾不徐的吐出毒牙，鲜血落了下来，斑驳淋漓。

每天和这山间的蛇虫毒蚁打交道。成煜原以为自己和他们已经足够熟络，没想到这一大意，就中招了。

早上采摘的药草里就有用来解蛇毒的一味，竹筐还在屋外檐下搁着，成煜慌慌张张的起身去找，但也不知是慌乱里没注意，还是被那蛇毒迷惑，乱了方寸磕磕绊绊又是一跤，这一跤可不轻，恰把那额头撞在了屋门口，石砌台阶的边角上。

疼痛一下钻进了大脑，雨水落下来，把涌出的鲜血冲刷开去，他们落在了一旁的茶色的雨伞上，也落在了庭前的牡丹幼苗上。

小青蛇的毒性也上来了，迷迷糊糊里。成煜就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散远了，巨大的耳鸣充斥着脑海，他感觉到喉咙的肿胀，就快让他无法呼吸，他拼命的睁大眼想看清四周围，但眼前除了重重叠叠的人影，什么都没有。

这是死亡降临的一天，也是故事开始的一天，那一天，因为有那一点的鲜血，也因为有着惊蛰的雨水，在他们的交融里，生出了廊下的伞姑，生出了庭前的牡丹精。

但这一切成煜都不知晓，他只是在蛇毒的幻觉里做了一个美好的噩梦，梦里有两个姑娘为他熬了一碗汤药，他坐在桌边要喝，小巧的汤碗拿到手里，却变成了泡着青蛇的骷髅。

成煜被吓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夜里，他看见那条小青蛇就乖巧的盘在他手边，屋外是乍暖还寒时候，一轮清朗的好月悬在空中，雨水早已停歇了，连那漫天乌云，都早就散作了过眼的云烟。

往事如烟。

当昨晚的腊八之夜，成煜从春秋留下的梦境里醒来，当他坐在衙门冰冷的大堂固执的等待，他有过无数的想象，他想自己的妻子莺莺到底是何物所化，他们又是何时结下的亲缘。

他有过无数的想象，却唯独不曾想到那一天，不曾想到她曾陪自己走过那么多的雨雪天。

于是，衙门内堂，那化了原形的伞姑落在地上，成煜将她轻轻的捡起抱在怀里，他叹着居然是你，心里想的却是，原来是你呐。

他原想的就简单，无论莺莺是人是妖还是仙，无论她是杀人还是救人，都改变不了她始终是他成煜妻子的事实，三跪九叩拜过天地，那一叩首就是约定，约定他，绝不能让她受到一点的伤害。

眼看着一个大活人，眼睁睁在自己面前化作了一纸轻伞，成煜是不在乎，县老爷唬了一跳，回过头瞧瞧老师爷，也是张着嘴说不出话。

老师爷倒不是害怕，到底年纪大些，见多识广，老师爷想的是，哎哟，这幸亏没有让老爷直接上堂啊，不然要写这案件记录，可难死我了！

求助老师爷无果，县老爷定定神，他轻咳了一声试探，就冲这那雨伞问，"你既说你是纸伞变的妖怪，你和他在山上过日子不就成了？如何要下山来，还变成了相爷的女儿，那真正的相爷女儿呢？你把她杀了么？"

伞姑重新化为人形，仍在厅堂前跪下，"莺莺小姐确实是我所杀，但这其中另有隐情，还请老爷容我说个明白。"

说这纸伞和牡丹各自成了精，那些山间的狐狸精野猫怪，欺负他们是器物变得，不比他们身而有灵的金贵，也就多有欺负他两的，因此他两并不与其他妖怪为伍，只是做了一对要好的妖精姐妹。

且说日夜和成煜一道守在山上，虽是一天而生的姐妹，性情却不大相同，那牡丹精是个心性活泼的，虽说还没有人形，不能走得太远，但偏偏就喜爱上山捉鸟逮蛐蛐玩。

伞姑呢，就安静些，每天坐在桌边，跟着成煜一道的喝茶念书，这书看多了，人就容易胡思乱想，妖也一样，于是慢慢的，起了凡心了。

同在一个屋檐下，牡丹很快看出了她的心思，说姐姐你与我不同，我是个花草变的，不作修炼，就只能依靠花根吸取的养分供养着，我既不想成仙也不想入魔，我想的明白，如此且活着不比每天都苦兮兮的修炼来的开心，因此我只管等着，等我这花根烂透了，我也就没了，仍旧转世过下辈子去，但姐姐你不一样。

--姐姐你是个器物，天地雨露风霜，皆是你的养分，便是不作修炼，你这一生也漫长的很，等我走了，你一人岂不无趣的很，现下倒是凑巧，你能对他有意思，那何不有意做场相逢，也不枉人间一趟。

伞故听着她的话。确实是字字在理，但心里就是犹豫，她担心什么呢，首先就还是那句话，叫人妖有别，这不被人发现，一切都好，一旦漏了风声，那就是狂风暴雨，说不准都是什么结局。

还有就是确实依着牡丹精所说，它这一生太长了，哪怕有一天伞面破了，伞柄折了，只要伞骨的形还在，只要天地间还在下雨，她作为伞姑就会一直存在。这太可怕了，人才能活多久，他们若是在一起，必得有一天，成煜死了，要再世为人，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于是伞姑也劝自己，这样清净的日就已经很好了，他们每日坐在一起念书看景，早上起来与他问好，晚上临睡道声好眠，他虽不会回答，桌上也无一份她的碗筷杯盏，但她确确实实，每时每刻都在他身边，这就亦如夫妻一般。

但变故发生的很突然，那天，是成煜的妹妹闯了进来。

这个妹妹的关系，稍微有那么一点的复杂。

说成煜父亲走后第六年，由他母亲的娘家人作主，把他娘嫁给了长右山下一户做茶庄的人家。

长右山盛产茶叶，这家也是个大户的人家，成煜他娘之上还有个一妻一妾。

只是正房少奶奶嫁进来的头一年，这附近一带就闹了瘟疫，那时少奶奶也染了病，最后花了不少钱，请了不少的名医大夫，虽说当时的病是治好了，但从此就留下病根了，打那儿起一直身体就不好，多年卧病在床。也没有生养。

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后院都是二夫人在作主，二夫人有福，生了个闺女，乳名唤做喜儿，但这二夫人的福分也薄，就在生闺女的那个晚上，难产死了。

成煜的娘进门，虽然也是侧室，但大户人家讲规矩，仍是规规矩矩叫一声三夫人，这时候呢，二夫人留下的闺女尚且不满一岁，总给奶娘带也不是个事，没别的法子，就抱给成煜他娘先养着了。

所谓成煜的妹妹，就是这个喜儿。

只因嫁过去之后，成煜他娘也知道成家的状况，知道成家生意盘出去了，知道爷孙两住山上去了，也知道爷爷什么时候就没了，为娘的惦记儿子，虽说不合礼数，还是想着法子出来见见，那最好的法子是什么呢，就是和家里说，自己要带喜儿出门逛逛。

喜儿也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打出生起生母就死了，一岁不到抱给成煜他娘，她那时哪有什么记忆，反正她是成煜他娘养起来的，因此就算家里有那个嘴碎的婆子偶尔说一两句。她也不听不理，就只认这么一个娘，她和这个娘关系好，这个娘的话她也愿意听，就这么着，她管成煜叫一声哥哥。

再往后又过了几年，正夫人病逝了，家里人丁稀少，成煜他娘端庄稳重，做事心细，调教下人也有自己的法子，只是眼看着已经过了合适生育的年龄，老爷念着她好，把她扶了正，另又新娶了两房妾，生了一儿一女。

做了大少奶奶。那就不同以往了，一举一动都有下面的人注意着，何况那两虎视眈眈的妾都不是省油的灯，成煜他娘再想出门，就没那么简单了，到了这个时候，经常跑成煜这儿来的，就是喜儿自己了。

喜儿确实是从小就喜欢这个哥哥，他这儿有花有草，有虫有鸟，哥哥还能给她讲故事。

家里倒不是不好，只是因为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要先做接班人先养着，而那些上门教书的先生，一个个死板的很，每天绷着脸。好像连人话都不会说，哪像成煜讲故事这般生动活泼，因此这山间的一切，她欢喜的很。

这天，喜儿仍是跑到哥哥这边来看书，看的呢，却是府里下人为了哄她给买的一本书，里头讲了一则故事，是改自白居易的《井底引银瓶》一诗。

说有一位富家小姐在自家院里打秋千玩，无意间从墙头见着了一个少年郎，叫妾弄青梅凭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就这见一眼的工夫，小姐起心思了，说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

于是两人无视礼法，私定终身，那少年原就有家室，而小姐也不顾身份，暗中搬到了少年家的别院，一住十载，生下一儿一女，方被人发觉。

白居易最初写这首诗时，原就还有"止淫奔也"四个字，最后一句更是直言，"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原是为的劝诫之意。

而如今，写这书的人却是不管，只把二人如何两情缱绻，又是如何私下结缘，仔仔细细的描绘了一番，情绪昂扬之处，更是对二人的大胆行径发言赞许，颇有打抱不平之意。

这等不合当朝礼法的书，难怪也只能通过那些府间的婆子们，偷偷的传递。

成煜扫了几眼，觉得这书的确不适合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就随口劝了两句，岂料喜儿正看得起兴，恨不得和哥哥分享，却被哥哥说了两句，心里不乐意了，这脾气一上来，小丫头嘴里也没个遮拦。

其中有一句，说哥哥你凭什么觉得我还是个小丫头，我长大了，我知道什么是情爱，我也不用避讳，我喜欢你，我要嫁了你。

这一句，成煜愣住了，喜儿也知道自己一时失言，脸立马就臊红了，但话既然说出来了，小姑娘也想问到底，就追着问，哥哥你愿不愿意娶我。

成煜这就没法回答，他试着解释了两句，想把自己和喜儿的关系说清楚，说你自幼就唤我一声哥哥，我如今怎可能起儿女之间的心思。

小姑娘听着心里难受，更是兼着要面子，这一跺脚，说。"我不管，我现在就回去和娘说，我就要嫁你。"说罢也不等他反应，一扭头就跑了。

成煜也有些慌，他想的是喜儿这一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说，要是把娘以往偷偷来看自己的事也说了，那可就真的是翻了天了，左思右想都不是个事，也顾不上锅里还坐着火呢，立马的追了出去。

原是他不追倒还好，这一追，屋里有个人心里难受了，谁呢，伞姑。

伞姑就坐在屋前的廊下发愣，她平日见着喜儿常来常往，和成煜似是亲昵的很，虽说她叫着一声哥哥，但或许嫉妒原就是一种本能，从见第一面起，伞姑就不喜欢这个小姑娘，她觉得成煜就算不和她在一起，要娶也不能娶上喜儿，喜儿刁蛮任性，如何配得上。

但其实伞姑哪里知道，若果真换了旁人，她也能挑出千万个配不上成煜的毛病来，人总是觉得自己和自己喜欢的，就是世上最好的，旁人都不行，这个心思，人和妖都一样。

成煜这一追出去，伞姑的误会就大了，她以为是成煜对喜儿也有意思，想把她追回来说清楚。

这就越想越难受了，她原想若能这般平静的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可现下想想成煜真把喜儿娶回来的场景，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虽然是个妖，大抵是个女形，或许是天底下女形的东西都有想象的天分，她就坐着想，脑海里连成煜和喜儿两人儿女成双的画面都出来了，越想越难受，越难受哭得越厉害。

牡丹精哪里看得下这场景，义愤填膺，"你说这个喜儿，哪里有姐姐好嘛。不就有张人皮，有什么了不起。"

就这么无心的一句话，突然的提醒了自己，牡丹精突然一拍脑袋，"哎，姐姐，我知道有个法子，你要不要听听？"

原是这牡丹精，先前就听过一个移形换影的办法，只需找一个活人，在他尚且活着时候，就把三魂七魄打散了，分压在三山五岳之下，任这人有通天的本事，三魂七魄归不了体，那就不算活人了，这又没有一个大致完整的魂，阴司簿上登记不了，那也不能算死了。

如此不人不鬼的躯体，无常带不走，就只能留在人世，这样一来，那有合适的精怪，就可以拿着这人的皮囊过上一世。

伞姑吓了一跳，"如此一来，那这人不就从此入不了轮回了么？"

牡丹精不像伞姑看过那么些书本，她的是非观还简单的很，这世上对我好的，我就爱他，这世上对我的有利的，就是对的，于是哄这伞姑，"哎呀，姐姐你管他呢！咱们是妖啊！"

伞姑被她这些话说得心里慌乱，想着不然还是等成煜回来再看看吧，结果这一等，一个半时辰都过去了。

伞姑眼泪又出来了，她想着这成煜该不会是顺了喜儿的意，已经去上门提亲了吧。

此时此刻，她已经是迷了心智，也不想想那成煜从未见过她，如何能顾及她的想法，她只是一味的在心头恨着，好你个成煜，平日看着冷静自持，现下竟这般无情，你不回来，好，你不回来，那我也走！

一阵清风化去，就离开了山头。

这妖怪不比凡人，日行千里尚且不在话下，何况她心里堵着气，那走起来就更快，飘飘忽忽，也不觉怎么就到了天虞镇，而这一天，恰好就是莺莺在未央阁自杀后，被扔到乱葬岗的那天。

天下间的事，无巧不成书。

那伞姑打云头上过，正看见两个伙计抬着一卷草席往坟堆里走，那草席卷的姑娘似咽气未咽气，魂魄还在体内留着，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她只瞧了一眼，也没多想的，转过头就继续走了。

等天色都晚了，这气儿也消一半，转转悠悠还是得回长右山去，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喜儿在正当屋的床榻旁坐着。

说到底也不算成煜的过错。

原是白天喜儿憋了气跑出去，小姑娘跑得快没留神，被石块一绊，险些沿着那山路一路的滚下去，崴了脚不说，右边小腿还蹭掉了一大片皮，登时是鲜血直流。

成煜吓坏了，赶忙的带着她跑前跑后的看大夫，小姑娘是从小被家里宠坏了，娇惯的厉害，虽说只是破皮的小伤，到底也没受过，也吓得不敢回去，就先跟着成煜回山上来了。

左右成煜他娘也知道她在这儿，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只是伞姑不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她只看见了小姑娘在床沿坐着，裙边卷了一寸上去，后头屋里还有烧水的声音，这火气登时就窜上来了，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这一次，就是直奔着天虞镇外乱葬岗而来了。

按下云头，正是当初那刘三，邪心突起，要把莺莺从棺材往外拖的时候，伞姑想坏了，别是这姑娘要先被别人抢去了，我暂且躲在一边，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这一瞧，就正好把刘三和宁老头在坟前的种种冲突，都看在眼里了，趁着两人厮打的工夫，袖上一挥，把莺莺连人带魂都给卷走了。

说那刘三杀了宁老头之后，转个身来不见了莺莺的尸体，就是这么个缘由。

莺莺原就还剩下一口气，伞姑施了小法术，给她把这口气吊住了，人就坐起来了，虽说一直躺在那坟堆里，她倒也还是清醒的，因此先前种种，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可恨身上没有力气，竟一点都动弹不得。

留着泪，莺莺给给伞姑磕了个头，说，"谢仙姑，救我性命。"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伞姑心头不忍，喜儿含羞带怯的脸，和莺莺此刻劫后重生的面容交织在一起，伞姑这拈着术法的手几度抬起又放下，就恨不得跟着她一块的哭。

直到最后，伞姑叹了一口气，"姑娘，我实话告诉你，你此生的命数原本到今晚就应该尽了，我救你，是因为我想借你的皮囊一用，如果你愿意，但凡你有什么心愿，尽管说来，我一定帮你办到。"

莺莺愣住了，"仙姑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伞姑耿直，"我也不瞒你，我是长右山上修成的妖精，只因恋上了凡人，所以需要一副凡人的皮囊，你若愿意借我，我无论如何帮你了结心愿，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自然送你回棺材里。"

这莺莺，就不说话了。♂狂♂人♂小♂说♂网*♂www.du♂shu.k♂r♂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