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你故意的吧！]

[02：:-D]

这次不是bug了，阳那家伙绝对就是故意这么干的。m.zhhrzx.com

三木丈用泄愤一样的力道关掉只有自己看得见的虚拟页面——现在上面多了复古的软天软件对话框。

登入游戏后，入眼就是警察学校宿舍的大门口，身体加载的时候不知道在连绵不断的梅雨里站了多久，从头发丝到衣摆都滴着水，鞋子像是连接着蓄水池，每走一步就能呲出一股水花。

简直变成了下水道的贞子小姐嘛……

虽然调低了各种感官，但寒意和潮湿感还是会让他不舒服。

三木丈抹了一把黏在前额遮住眼睛的发丝，决定把论坛那边暂时搁置一下，先进警校的宿舍里暂时避一下雨。

托萩原研二的福，三木丈知道他们五个人宿舍的大概位置，只是没有实际来过……离自己比较近的是松田和研二的房间，如果能够借到一两条干净的毛巾就好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上次退出游戏的方式给他们留下了多深的心理阴影，三木丈一点障碍都没有的敲响了松田阵平的房门，而且毫不意外的收获了一个开门的萩原研二。

希望上次的事情没有给他们添太多麻烦，三木丈想，他的身份问题解决以后就不会了！

“松田，研二，好久不见。”

少年站在因为压抑的天空而更显局促的走廊中，从头湿到脚，正用一只手把滴着水的头发撩开，对着好久不见的好友们笑着打招呼。

可能会被萩原研二捏着脸调笑，也可能会被松田阵平裹着毛巾一通乱揉……三木丈是这么想的。

……但是为什么研二要用这种表情看着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丈……？”

半长发的男人不确定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三木丈被雨水浸透的肩膀，在少年投来疑惑眼神的时候改为了抓握。

寒冷黏腻的触感，但真实存在。

不是鬼冢教官用复杂表情念出的一个名字，不是脸色难看的松田阵平重重捶着墙，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话，不是警校内部论坛上短暂流传，但很快被全部删除的一张照片。

是他们本以为会成为多年的谜团和遗憾的三木丈。

“怎么了，研二？”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糟糕，萩原研二想，因为少年看上去被吓到了。

三木丈无措的反手去搭萩原研二的手腕，因为淋了雨而冰冷的手把警校的制服弄湿了一小片。

“怎么了，是感冒了吗？身体不舒服？松田在吗，你发烧了吗，脸色好白而且手好冷……”

三木丈确实被吓了一大跳，自己只是回去一趟的功夫，怎么游戏里的朋友就一副脸色很差的样子。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难道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在医疗没有那么发达的时代人类确实会自然生病死掉，研二难道得了很严重的病？

如果去求阳修改数据，能够让研二不要死吗？

“我没事……不，你没事吗，不，不是这个……”

不知道三木丈的思维拐到哪里去的萩原研二，短暂的失去了一下自己引以为傲的语言能力。

用力甩了甩头，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少年确实真实存在在这里，空旷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僵持着站在松田阵平的门外——意识到这点以后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没有人跟着你，你是自己跑出来的吗？”萩原本来扣着三木丈肩膀的手变成了扣着，生怕少年再被什么突然出现的人带走一样，尽量放缓语气，把他往松田阵平的房间里带。

“你身上太冷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小阵平……”

“进来。”

松田阵平不知道什么开始站在门口，拿着两大块干燥的毛巾，黑色的眼睛因为情绪显得更加深沉，掩盖了所有情绪，走廊的明亮被影子挡在门外，阴沉的室内吞没灰色的光。

“松田，研二他……”好像生病了，三木丈想这么说，但看见松田阵平的表情又默默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阵平，你看好他。”三木丈几乎是被萩原研二半推进门里，兜头就被松田阵平扔过来的毛巾罩了个满身满头，在把自己从柔软的毛巾中挣扎出来之前听见萩原研二的声音。

“我去叫降谷他们，”青年连同期好友们的昵称都没有喊，沉下来的声音证明了他有多认真。“然后给他找热水和干净衣服。”

等等研二不要走……！终于把自己的头从毛巾里挣出来的三木丈还没有喊他，就只看到关上的门。

总觉得这个说不清楚的情景似曾相识。三木丈吞了口唾沫，悄悄用余光打量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在衣柜里翻衣服的松田阵平。

室内没有开灯，走廊的光线也随着萩原研二匆匆离开而被关在了外面，灰色的房间里只能听见翻找东西的声音，雨声和毛巾在发丝上摩擦的声音。

他们这幅样子，三木丈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问题出在自己上次退出游戏的时候。

不会真的给松田他们表演了一个原地消失吧，可是阳明明说过在这边，退出游戏也会以npc们也能接受的方式表现……

三木丈不安的看着自己脚下的一小滩水洼，毛巾擦不干的衣摆沥沥还在往下滴水……糟糕，没注意到把松田的房间弄脏了，他都帮自己找衣服了，应该不会把我赶出去吧。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三木丈就有点害怕松田阵平，要说是气场也好性格也罢，比起善于交际的萩原研二，性格温柔的诸伏景光，还有粗中有细的伊达航，和降谷零还有松田阵平的交流让三木丈总是提心吊胆。

前者是因为过于认真的性格和敏锐的探究心，后者纯粹是第一印象太奇怪，松田阵平身上那种自带的压迫力总让三木丈觉得自己会被他打一顿……

虽然在一段时间的相处里，三木丈知道他们不是坏人，降谷零的正义和责任感好像刻在骨子里，松田阵平也只是看起来凶，其实性格爽朗很喜欢开玩笑。

但自己少年时候瘦弱的身体总让三木丈在和他们对话的时候显得底气不足，就连称呼也只敢喊姓氏。

伊达航是跟着大家一起喊伊达班长，景光和研二都是亲密的直呼其名。

果然还是要道歉，不管是把他的房间弄脏的事情，还是让朋友们情绪这么奇怪的事。

“那……那个，松田……”站在靠近墙角的地方，三木丈捏着毛巾小声开口，“抱歉……”

“别说对不起。”松田阵平把找到的衣服放在床边，三木丈的角度依旧看不出他的情绪。

“过来坐着换。”

“诶？”三木丈看了看自己身上还在滴水的衣服：“床会弄脏的吧？”

“不要紧。”松田阵平指着床的方向，转过来看着他，对上那双黑沉的眼睛，三木丈就没办法做出拒绝的举动。

少年尽量把步子放小挪去了床边，刚刚把湿透的外衣换下，就感觉右肩一重，穿着制服的身影对他伸出一只手，弯下腰把他牢牢地固定在了原地。

他被松田阵平摁住了肩膀。

卷发的青年的手一贯很稳，三木丈也见过他是如何把那些复杂的机械拆开又拼起的，再细小的螺丝也总能严丝合缝的回归自己的位置……但三木丈发现松田阵平的手在抖。

不是因为自己身上的寒冷，还没有完全走出校园的青年重重捏着他的肩膀的手在抖。

松田阵平盯着他的眼睛，像透过他盯着漫长时光之前的另外一些东西。

三木丈被带走的时候，在一片空白的一两秒内，松田阵平恍惚回到了童年的那个黄昏——他背着书包回家，以为推开门会一如既往的看见父亲的背影，但映入眼帘的只有警车的嗡鸣，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家门口，还有邻居们的闲言碎语。

公权力是为了保护而存在的，松田阵平一直这么认为，警察是为了真相和正义，为了普通人的安全而存在的。

三木如果是被警察厅的人带走的话，他不会有事的。对着少年消失后一直一言不发的他，降谷零是这么劝说的。

公权力是为了保护而存在的。

但松田阵平却清楚的知道，本该保护人的力量，如果在使用的过程中出现一丁点问题，投下的阴影可以轻而易举毁了一个无辜者的一生。

三木丈被带走之前一直在说对不起，他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会被带到哪儿去，会被做些什么，他是什么人，都不是只是作为警校学生的松田阵平能够知道的事情。

这种保护是否出自少年本人的意愿，甚至被带入黑暗前的行为会不会是在求救，松田阵平还是同样不知道，也无能为力。

太无力了，松田阵平想，他当警察不是为了再让那个黄昏的夕阳重现。

“松田——”或许是因为沉默的时间太久，少年不安的用双手环住他有些抖动的手臂，又被青年不容置疑的打断。

“——你不想说，或者不能说的话，我不会问的。”

但是别再以那种方式消失……这不能以自己意志决定的请求直到最后，松田阵平也没有说出口。

青年漆黑的眼睛盯着三木丈，少年能感受到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被手臂的主人一点点放松。

“松田！”少年更用力的反过来一把抓住了松田阵平的手臂，松田阵平一时竟然挣不开看起来瘦弱的双手。

“等，等一下！”三木丈看起来有点慌乱：“我现在可以说了！”

“现在？”

“虽然不是什么都能说，但是，我……”三木丈拉着想要离开的松田阵平不敢放开，棕色的眼睛慌乱的上下瞟了瞟，最后才敢和松田阵平对视：“你，你问什么我都尽量回答。”

所以，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那你那天……你被带到哪儿去了？”少年会如此乖乖的回答让松田阵平也没想到，在他想换一个姿势的时候，发现手被死死的拉住了，只能继续这个对腰很别扭的弯腰姿态。

“我回去见阳了。”三木丈乖乖回答。

“把你带走的男人是谁？”

三木丈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一点都不记得，所以那就是退出程序在这个世界的表现：“……不知道，但是，不会伤害我的。”

就好像是怕松田阵平不继续问下去一样，少年倒豆子一样的跟着说了一大串话。

“我被他带回到阳那里去了，因为不能随便在这边和那边来回，在食堂让你们丢脸的事情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我能回答的我都说。”

三木丈缩了缩脖子，看了他一眼，跟上最后一句话。

“……以后不会像那样突然消失了，我跟你们说一声再走，对不起。”

“……你啊。”弯着腰撑在他上方的青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上去像是生气了，又像是放松了一点情绪之后恨铁不成钢的扭曲笑意。

“所以松田我……嗯？！”

还想继续道歉的三木丈捂着自己被松田用空着的那只手敲了个爆栗的额头，愣愣地抬头。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道歉啊。”松田凑的离三木丈又近了一点，拖长了音调，虽然还是一副很不爽的样子，但那种压抑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这根本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吧，没常识的笨蛋小鬼。”

其实是可以的，丝毫不知道松田阵平脑补去了哪里的三木丈还是没有选择说出这句话。

“就只是……”青年游移一下视线，叹了一口气

“换个方式说再见？我可没被你吓到，不过萩倒是一副吓哭的样子。”

研二被吓得那么严重吗，自己到底是以怎么样的方式退场的啊。

愧疚心被朋友这幅表现一下子拉到了最高点，三木丈手忙脚乱的试图寻找补偿的办法……然后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算得上一句身无长物。

“我，我做饭给你们吃……！”

“不了！”想起这家伙上次做饭之后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松田阵平觉得有一段时间不想再见到三木丈和锅这个组合。

“你先把头发和身上擦干，瘦成那样别着凉了，把我的衣服换上，可能有点大。”松田阵平说着试图抽手，被紧张兮兮的三木丈下意识一把又拉了回去，差点在床上栽了个仰倒。

“放手！”

少年用害怕他突然把自己甩下的狗狗眼看着他，松田阵平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是说我的手要举麻了！”

“哦，哦……”

真的被少年气笑的松田阵平看着三木丈赶快放开自己的手，没忍住又给他来了一下爆栗。

“本来就不聪明，越打越傻了……”三木丈嘟囔，因为底气不足显的很小声。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三木？”

“没有！”

“……”

“……”

他们看着对方的脸，保持着深沉的表情沉默了一会……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出声。

“松田……不，阵平，阵平。”三木丈擦着不知道为什么笑出的眼泪，也同样感觉到一阵不知道为什么的轻松。

“嗯？”

“雨停了哦。”三木丈指指窗外，刚刚散去乌云的阳光下传来了几声鸟鸣，连绵不断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门外传来了萩原研二他们的敲门声。

“啊，雨停了。”

“不过和萩他们解释的时候我可是不会帮你的。”松田阵平看了说着“怎么这样——”惊慌失措的三木丈，往上提了提嘴角。

天空确实已经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