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问题？”

“对啊……阳你做的npc也太优秀了吧？”

三木丈坐在透明悬空的座椅上踢踢脚逗弄虚拟云层里漂浮着的智脑：“被发现那个世界的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会怎么样？游戏会结束吗？”

“不，不会。m.czyefang.com”北藤阳用指尖敲了敲面前的玻璃瓶，看着冰冷的水珠从指尖滑落到指腹。

“逻辑上，世界会自动补正你的身份。你离开游戏时，在那边的身体也会以那边能够理解的方式暂时退场。”

“虽然能做到移动，但在世界认知的合理化上还是不稳定吗……”

“唔？你说什么了吗，阳？”三木丈把勺子上沾着的冰淇淋完全吃掉，抿了一下嘴唇……果然还是我做的甜点最好吃啊！

“没有。我会修正这个bug的，谢了。”

“呜哇你居然向我道谢诶——”三木丈吃惊的睁大眼睛。

“终于睡傻了，大天才？”

“……”北藤阳越过桌子给了三木丈一个爆栗，对捂着头做作的说哈哈哈好痛的幼驯染额头上冒起了十字。

“我看睡傻了的是你吧，要我提醒你吗，‘没有常识的三木君’？早跟你说了智脑小说上的不能当做实际常识……你上历史课的时候是真的一个字没听进去啊。”

“啊啊啊你看了吧，你果然看了我的游戏内容！”三木丈维持那个浮夸的动作弧度捂住了自己的脸，从指缝里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北藤阳。

“不过真亏你能把四百年前的地球生态和历史模拟的如此完美，几乎就像是真实世界嘛。

查了多少资料啊你……明明上历史课的时候不是和我一起开小差吗？”

三木丈指着黑发男人眼下的黑眼圈，青年的皮肤瓷白，相貌俊美，眼下却总是带着看起来就很疲惫的浓黑。

“……”黑长发的男人重新把视线移到自己的那杯蓝莓冰激凌上，无视了桌子对面幼驯染的死亡凝视。

“对了，最近别进游戏了。”北藤阳声音淡淡的开口。

“诶，为什么？”三木丈一愣，游戏内外时间流速不同，虽然在玩家离开游戏后，时差多半会缓慢下来。

但他还想给主角们准备道歉礼物呢。

“你的身份不是不完整吗？”北藤阳瞟了一眼棕色的小辫子垂下来的三木丈。

“我这段时间会修复这个问题，虽然没办法在现在的基础上直接加入一套完整的背景，但我可以把整个世界的时间倒流回去，你会以有完整过去的状态和他们接触。”

“……时间倒流？”

“对，论坛和那边的人对你的记忆都会被倒回到你进入游戏之前。”

“全部？”

“怎么了，你不是很苦恼这件事的吗？”北藤阳冰蓝色的眼睛在半空中虚拟阳光的映照下如同坚冰。

“你完全可以以全新的背景去认识他们，不用在有后顾之忧。”

“我……”三木丈顿了一下。

“舍不得那个世界观众所创作的你的形象的话，我可以帮你把那些保存起来。”

北藤阳还在继续淡淡地解说，似乎没有看见三木丈的笑容慢慢垮下去一样。

“阳。”三木丈抬起头，轻轻的喊了一声自己幼驯染的名字。

“你不愿意吗？”北藤阳往后靠了靠，被称为天才的男人用一种不太理解的眼神看着明显不乐意的三木丈。

“这样对你明明更方便，为什么？”

为什么呢，三木丈刚刚也在想这个问题。

游戏的话，这样的确是最快捷的方法，不过是一段时间的记忆罢了，如果得到了更加合理的身份的话，一定能够更加自然的成为朋友吧。

而且还有那么多让他尴尬羞耻的记忆，借此机会一起忘掉也挺好的。

但是……

主厨老大的照顾和不坦率的前辈为他留下来的小点心；降谷看似严肃但暗藏关心的说教，景光教他料理的时候温柔的笑容；松田借着身高揉头的力度，伊达班长的掌心拍在肩上的力道；和研二约好的，冬天的时候要去看雪……

在食堂的事情，他还没有向主角们道歉呢。

还有那一张被自己保存的画。

画上的他们笑着，在他一个人虚假的游戏里，像真正的朋友一样生活。

数据构成的虚空中，那些情感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或许是因为游戏过于真实的原因，三木丈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全部归零，像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只停留在他一个人的记忆之中。

“……”三木丈抬起头，认认真真看着北藤阳。

“阳。”

青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叫了一声北藤阳的名字，用好像蕴含着星光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家人。

三木丈有事相求的时候会用小狗一样的眼睛看着别人，当这件事很认真的时候则会进化成被雨淋湿的小狗——虽然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

“……唉。”北藤阳叹了口气。

这是答应了三木丈不抹去记忆的请求。

“情感丰富的笨蛋。”

“谢谢，阳——”三木丈欢呼起来，哪种伤感到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从他的脸上飞快褪去了，他越过桌子作势要抱住北藤阳，被黑发青年略微后仰避开，只抱到触碰不到的，漂浮的虚拟智脑屏幕。

“但你的那个世界的身份依旧会维持不完全的状态。”北藤阳提醒道。

“当黑户也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啧……”北藤阳顶着那张很好看的脸对三木丈翻了个白眼。

“你在那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认识，没人帮你要怎么当黑户，凭借你丰富的偷渡经验努力吗？”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三木丈撇了撇嘴，青年因为提到了往事而放松下来，接着又意识到北藤阳话中的暗示，惊讶地睁大双眼。

“等等，阳，你的意思是说——”

“啊，我和你一起去。”北藤阳顺了顺黑色的长发。“正好最近也没有什么工作。”

“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游戏联机？”

过于冷漠的青年，在三木丈欢呼之前，对着自己的幼驯染绽开了一个让他背后一抖的微笑。

“……顺便去看一看，你在那边相处的很好，好到舍不得的‘朋友’们。”

—

雨水落下来的时候，松田阵平才意识到已经过去了一周。

梅雨季节操场上总是积着厚厚的水，不训练的时候甚至让人没有出门的欲望。

“又在床上种蘑菇，小阵平？”

松田阵平懒得抬头都知道是萩原研二直接推开了他寝室的门。

“谁在种蘑菇啊，揍你哦。”

“所以？”半长发的青年虽然语气里带着笑意，但神色却没有那么轻松。

“没去吃饭？”

“不饿。”

“说谎。”萩原研二把门轻轻带上，不顾幼驯染浑身抗拒的气场，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柔软的床铺因为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而被压得塌陷下去一点。

“真不像你的作风啊，还在想那件事吗？”

“不。”松田阵平从床上坐起来，阴沉的室内没有开灯，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只是……三木就那样消失了，总觉得很不爽。”

“去问教官也没什么后文了呢，反而是我们这边被警告要忘记这件事——真厉害啊，公安的违法操作——”萩原研二把腿伸展开，整个身体向后仰了一点。

“所以——”

“——‘所以我才讨厌警察’，小阵平的话肯定会这么说的吧？”

“切。”

“这次hagi我支持你的梦想——狠狠地给警视总监一拳什么的。”萩原研二把视线移到窗外连绵的雨珠上。

“小降谷和小诸伏貌似都想进到公安那边，一副说什么也要把小丈的事情查清楚的样子……伊达班长的志向则是搜查一课哦。”

“……早就知道的事情不用婆婆妈妈的重复那么多遍。”松田阵平靠着墙，踢了踢占据他一半床铺的萩原研二。

“你是想说我们要怎么办，对吗？”

“因为松田，你很想去机动队那边吧，和那边也说好了，毕业后我们会直接过去。

……现在如何，是继续踩油门吗，还是转向？”

“……”

“那还用说？”松田阵平从墙边挪到床的正中央，片刻的沉默后又是那个萩原研二从小到大熟悉的，一往无前的松田阵平。

“当然是——”

他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诶，是小降谷他们吗？”萩原研二起身去开门。

事关他们未来的，一个将会在雨天开始，如无意外在之后的人生中都会被铭刻在心的话题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掐灭在了开始的时候。

“来了来了，你——”

他的话断在了一半。

梅雨天，水汽和潮气都像往人骨头缝里钻一样，闪电劈开天的灰色脖颈，因而灰色的血液从天空的尸骸中倾泻而下，走廊的白炽灯把气氛无端显得压抑又逼仄。

雷声震耳欲聋。

水滴顺着来人的衣角砸落地面，已经在脚下汇成的小小水洼轻轻颤动着，映出走廊惨白的白炽灯光和萩原研二吃惊的脸。

在一起看雪的约定实现之前，失踪了一周之久的少年先带着春夏相交的雨水，湿漉漉地站在松田阵平的门前。

“研二，松田，好久不见。”少年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