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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并非那样。
辰巳经手的美,是薰香。
无论是谁都能获得,只要焚香,香味就会平等地包围人们的心灵。
辰巳嘴上虽然说「只要懂得欣赏的人明白就好」,但他无论何时,都想将自己创造出来的薰香传递给更多人知晓。
所以麻衣才会想帮忙推广辰巳制作的薰香。
「然而,你们制作的那盒子是怎么回事?别说与其他人共享,甚至必须牺牲他人才能存在──我可不能认同那种东西是『美』啊。」
「哎呀,我原本也是打算与在那边的麻衣一起共享喔。只不过,她似乎也不懂这种美丽呢。」
虽然佐世子这么反驳,但她说的「共享」,结果只是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在别人身上而已。身为除香师的辰巳,则总是提供适合当事者的薰香,来解决别人的问题。正因如此,人们才会因为辰巳的焚香,有时露出笑容,有时因真相落泪。
以自己为主的共享,与以他人为主的共享之差异,就在这里。
「抱歉在你们讨论得正热烈时泼冷水……但你要怎么做呢,佐世子小姐?面对这么多人,你还打算抵抗吗?」
清风站到前方,像是要庇护被辰巳扶持著的麻衣。古贺也配合清风的行动,拖著疼痛的脚爬起身。虽说古贺负伤,但感觉他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
要对付两个体格不错的男人,就算手上拿著武器,身为女性的佐世子还是毫无胜算。
「说得也是,这种情况我没办法逃走呢。」
佐世子虽然这么说,却没有要放开木槌的意思。岂止如此,她的从容丝毫没有动摇。
「但你们会不得不协助我制作山鉾的,而且是主动协助。」
她还没有放弃。纵然演变成这种局面,她仍旧确信能凑齐三十三座山鉾。
「如果你是想使用活人偶之术,只会白费功夫喔。使用香的法术对我不管用。」
辰巳提醒佐世子。辰巳因为嗅觉过于敏锐,就连原本只会对深层心理起作用的微弱香味,都会认知成强烈的香味。因此灵香造成的幻视和催眠,对辰巳没有效果。
「喔,那个需要事前准备,现在就算我想用,也没办法用呢。」
不过,佐世子的企图似乎并非藉由活人偶之术来操控人类。
「──比起那种东西,还有更好的东西喔。」
佐世子这么说道后,将木槌扔向古贺那边,转过身拔腿就跑。
「清风,快抓住sei!」
古贺这么大叫。能看穿别人恶意的他,比其他人更快理解到佐世子并非单纯逃跑而已。
但接下飞过来的木槌,而且脚还负伤的古贺无力逮捕佐世子。听到古贺大叫才动起来的清风,也不小心给了佐世子几秒钟时间。
佐世子趁这个空隙,捡起一个摆放在榻榻米上的盒子。
那盒子跟其他盒子不同,盖子尚未打开,没有异形冒出来。
但麻衣的眼眸不由分说地被那个金色盒子给吸引住。
本能告诉麻衣,那盒子里装著不该看的东西。
但想看盒子里装著什么的渴望,也同时从内心深处涌现。
希腊神话中的潘朵拉在打开装满灾难的盒子前,说不定就是这种心情。
那就是如此惊人的毁灭之盒。
清风在佐世子捡起那盒子的瞬间扑向她,冲击让盒子从佐世子的手上飞离,滚落到地板上。但盒子的锁扣早已经卸下,在盒子停止滚动时,盖子也已经打开了。
「清风,先别管那女人了,现在立刻把那盒子的盖子盖上!」
「不愧是yuu君,理解得很快呢。这里面装著与我今天打算制作的『大船鉾』成对的『船鉾』!」
那是把上一代的里山鉾师,也就是佐世子的父亲逼到长期丧失意识的鉾。
「这跟其他只是美丽的东西不同,只要闻到一次这种香,能见者会因为诅咒使得心灵沉沦,可说是恶魔般的山鉾。」
过去咒香师戌亥曾操控会把人逼到自杀的乐花香。
在盒子打开前,麻衣便感受到接近乐花香的恐怖。
「虽然我有抗性,但身为能见者的麻衣只要闻到,就会变得像在那里的父亲一样吧。要解开诅咒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完成长刀鉾与大船鉾。」
「麻衣,摀住鼻子!别看!」
辰巳这么大叫,但为时已晚。
「啊……啊……」
从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起,从里面冒出来的东西就让麻衣语塞。
那是貌似雕,拥有巨大羽翼和巨大身体的猛禽身影。只不过它的容貌就像是将龙的脸套上喙,有著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生物外型。
它与其他异形相比,实在过于巨大,且闪耀著黄金色光辉。
「船鉾的鷁(注:鷁 是中国传说中一种白色的大水鸟,可长时间迎风飞翔,故常刻在船头做装饰。因此之后「鷁首」也借代为船的意思。)果然很美呢……麻衣也看得见对吧?这样你还能说我追求的美比垃圾还不如吗?」
佐世子泪流满面地欣赏那身影。
「鷁」似乎是那个奇幻生物的名字。
麻衣忽然发现泪水也从自己的双眼落下。
船鉾的异形「鷁」缠绕著实在过于神圣的光芒,或许是因为那样,全身才会感到瘫软无力,涌起一股想要臣服于它的冲动。
使人心灵沉沦的诅咒──
佐世子那番话准确地表现出麻衣看见鷁的状况。
就彷佛观看过于耀眼的太阳,双眼会被灼伤一般,那只鷁的神圣让人逐渐觉得一切已经都无所谓了。
不能一直这样观看下去──麻衣明明这么想,却无法移开视线。
不小心著魔的感觉,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这么一来,根本没办法除香!想让那女孩复原的话,你们只能协助我了!」
「麻衣!」
辰巳的叫声感觉已经是漫无止尽地遥远。
而且在那叫声之后,麻衣的视野与听觉便被寂静给包围。
麻衣感觉以自己为中心的空间逐渐扩展开来。
当麻衣回过神时,发现那里是个有星星飘浮的液状宇宙。黑暗并非真空,取而代之的是充斥著凝胶般的黏稠感触。四处镶嵌著的星星,一个个转变著颜色并强烈地闪烁光芒。
别说是浴衣了,麻衣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脱掉,漂荡在这宇宙当中。
佐世子所说的特别且绝对之美就在那里。纵然无法与任何人共享,但麻衣此刻不得不感到自己存在的场所是美丽的。
丝毫没有装饰过头的地方,被剔除到只剩最低限度所需物品的简单之美。
光与暗,还有身为观察者的麻衣。
这世界的美只由这三者所构成。
黑暗包围住麻衣,让麻衣逐渐沉入深深的底层。彷佛泡在水里时会听见的轰隆声响流入麻衣耳里。
那绝非让人不快,反倒是让人平静下来的声响。而且光是侧耳倾听,内心便充实无比,甚至感觉与他人的对话根本毫无意义。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这样的疑问,被那空间压倒性的舒适给抹消了。
黑暗是只为了麻衣一个人而存在的。
麻衣独占著这份美丽,美丽统治著麻衣。
各自都只为了彼此而存在。
──虽然感觉必须回去才行。
尽管麻衣这么想,但麻衣也察觉到自己已经连呼吸都不需要了。
形成自己的个体逐渐融化成黏稠的液状,丧失与世界的界线。
从肉体的纠缠中获得解放,是多么舒服的事情啊。
──算了,怎样都无所谓吧。
现在的麻衣无所不能,因为根本没有必要挑战。
这个事实给予麻衣放松的安心感。
──多么的幸福啊。
人只要身为人,而且与某人在一起的话,就无法在真正的意义上获得自由。
麻衣来到这空间后,才首次明白所谓的活著,是伴随著多么不自然的痛苦。
麻衣已经受够了按照别人的期待去行动,或是被周围的价值观耍得团团转。
麻衣再也不想感受到辛酸和痛苦。
『只要一直待在这里就行了。』
麻衣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可以吗?
那是麻衣求之不得的事情。
『那当然。有必要离开这里吗?』
获得了某人发出的许可,让麻衣更加肯定自己。
与这美丽的世界慢慢地成为一体。总有一天,麻衣也会变成高挂在黑暗中的星星之一。
──啊啊,真棒。
麻衣对这件事没有浮现喜悦之外的感情。那种喜悦也逐渐变得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喜悦这种概念本身,正逐渐从麻衣的意识中消失。
麻衣也逐渐丧失时间感。如果有人说麻衣来到这里之后只经过一秒,感觉也像是他说的那样;如果有人说已经过了几百年,麻衣也能理解。
没多久后,麻衣便不再回想过去,也不再想像未来。
有的只是现在而已。
这种存在方式正是超越人类的完全之美。
麻衣的意识会在这里彷佛沉睡一般永远活下去。
不看任何事物,没有任何感觉,什么也不去想。
不过──
这时麻衣感觉到贯穿黑暗飘浮而来的微弱香味。
自己还残留著嗅觉吗?就在麻衣这么想的同时,那香味让她有种怀念的感觉。
虽然近似线香,但并非在葬礼或佛坛焚烧的那种青绿的感觉,而是让人联想到乳白色的温柔香味。
是何时闻过的香味呢?
虽然麻衣有些在意,但要回想起来太麻烦了。况且想起来又能如何?在这个世界,记忆明明没有任何价值。
这时香味忽然产生了变化。这次是花香。虽然没有华丽感,却是种会融化并渗透进内心的香味,麻衣感觉这香味果然也很熟悉。
──这香味是什么呢?
麻衣的好奇总算胜过了嫌思考麻烦的感觉。
啊,一开始闻到的香味是白檀。
麻衣首次造访○○○,不就是因为被门前焚烧的这香味引领过去的吗?
但是,麻衣想不起关键的店名。虽然勉强能想出外观,但店里的景色完全记不起来。
对了,接著闻到的花香是梅花。麻衣对这种梅花香也有段回忆。
造访○○○那一天,由于△△焚了这种香,麻衣听见了思念遗孀的男人声音,表示纵然自己不在了,也别忘记春天──
那时进行除香的男人──是谁?
无论是脸或名字,在记忆中都很模糊。
不过,是怎么回事呢?麻衣感觉那男人的存在,彷佛对此刻的绝对幸福感拋出了疑问。那男人是麻衣此刻试图回想起来的店的老板。
麻衣在那间店打工。
然后飘来红叶的香味。麻衣想起的是将樱花与红叶组合在一起的云锦手香炉。
──那个香炉的灵香,好像也是那男人除香的?
将两个矛盾的季节混合在一起的香炉,很适合难以相处,却拥有深邃魅力的他──
原本丧失的思考能力渐渐地复原了。宛如种子般渺小的不安感,慢慢地成长茁壮。
──我照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那当然,怎么可能不好。』
有人这么说了。
应该四处都找不到比这里能让麻衣更加幸福的场所才对。
──真的吗?他明明不在这里?
香味每一刻都持续变化著。
荷叶的香味。这是在历史悠久的水井前焚的香。
竹子的香味。这是某个桧木葺师身上附著友人的灵香,为了替他除香所焚的香。
──啊,这香味的变化,正试图传达些什么给麻衣。
简直就宛如源氏香一般。
倘若以薰香组合来表现出故事的是源氏香,这套组香传达的就是麻衣的故事。
为了找回忘却了自己的麻衣。
接著闻到的秋草香味,是为了替某个男人施加退行催眠所焚的香。
──啊,原来如此。
这让麻衣理解了情况。
麻衣就跟当时的古贺一样,正陷入沉睡之中。
麻衣闻到船鉾的灵香,而遭到其控制。
然后记忆终于复苏过来。
那家店叫做香魅堂。
店主是香崎辰巳。
麻衣总算能回想起来。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情,麻衣居然会忘记。
不只是辰巳,还有清风跟古贺也是,如果麻衣没有醒来,应该会很伤脑筋才对。
──得回去才行。
对于恢复意识的麻衣而言,那黑暗已经不再是安居之处。
麻衣已经沉入到多么深邃的地方呢?不过,麻衣必须再次浮上去才行。麻衣使劲地用手拨开黑暗,拚命地想要游向上方。原本感觉已经丧失的全身仍然存在著。麻衣也努力踢著恢复感觉的双脚,笔直地朝上方前进。
『你真的要出去?这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相对地也什么都不需要呀。』
麻衣往下看,那里有美丽的生物正悠哉地游著。是彷佛把鸟与龙混合在一起,佐世子称为「鷁」的生物。
「……对不起。」
这世界的确很美丽。倘若能一直待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任何忧虑吧。
「但是我知道比这里更美好的地方。」
虽然会感觉到疼痛,但相对地是更加鲜明的世界──
无论何时,比这更棒的美丽,总是近在麻衣身边。
「我非常喜欢现在的生活。」
因为他现在也焚著香,等待麻衣归来。
香魅堂第十代店主,香崎辰巳──看到那个冷淡的人为了麻衣这么努力,只能回去了不是吗?
麻衣这么想的瞬间,暗色液体化为激流,将麻衣的身体一口气往上推。
麻衣睁开眼睛,只见辰巳一脸担心地窥探著麻衣的脸。
「辰巳……先生?」
麻衣回到的地方,是那间房屋──充满人形山鉾的魔窟。
清风、古贺或佐世子都在。昏迷过去的泽泉,还有植物人状态的佐世子父亲也在远一点的地方。
从麻衣昏迷过去之后,似乎还没有经过太久的时间。
「你总算醒了吗?真是的,也不晓得我们有多担心,这么悠哉。」
辰巳看来有些疲惫,他安心地吐了口气。
他似乎打开桐木制公事箱,焚烧了从里面选出来的香。
使用的香炉是晶托付给他,那个以樱花与红叶装饰的云锦手。
「麻衣!太好了!」
「请你别试图趁乱抱住我。」
麻衣伸手挡住想扑上来的清风。
「唔,你的意识似乎也很清醒,太好了!」
清风流下泪水,那泪水掺杂著喜悦与被虐待的遗憾。
「为什么会醒过来呀?」
被古贺制服住的佐世子,一脸惊讶地注视从船鉾的诅咒中清醒的麻衣。她应该是认为无论辰巳怎么焚香,都不可能成功除香吧。
实际上,辰巳所做的恐怕并非除香。
辰巳并非针对灵香,而是对麻衣本身赠送了薰香。
「骗人的吧,你骗人,骗人骗人骗人──」
正因如此,佐世子明白麻衣从诅咒中清醒一事,代表她自身相信的美丽遭到否定了。
「你能理解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蠢了吗?」
辰巳毅然地对那样的佐世子说道:
「薰香要以薰香的身分登峰造极。特别强化视觉而非嗅觉的香,终究只是邪门歪道而已。」
出乎意料的是,透过麻衣所进行的,是两人对于美的相反价值观互相冲撞的战争。
因为是站在辰巳身旁,回到这世界的麻衣,才能以真正的意义理解他所说的美。
──美会介入人类与人类之间,然后依偎在人身旁。
──是平常不会注意到,悄悄伫立在身旁的东西。
那便是当作日常流逝的每一天,还有那些回忆。
平常容易忽略,近在身旁的幸福。
正因为辰巳的薰香让麻衣注意到那才是美丽,麻衣才能回到这里。
辰巳曾说「美」这种感觉是集团创造出来的共同幻想。
既然如此,麻衣的回忆,便是与辰巳﹑在京都相遇的人所创造出来的美好共同幻想。
「……还差一点,明明再两座就凑齐所有山鉾了……居然被这种根本无法理解山鉾之美的男人给……」
佐世子嘴硬地低喃。
佐世子原本就没有像麻衣在京都建立起来的那种人际关系,也没有随处可见的日常。正因如此,她才会更加强烈地被黑暗所囚禁。倘若遍布在现场的异形们是佐世子平常接触的世界,无论怎么想都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事情。
或许打从诞生在里山鉾师的家族时起,佐世子也是个被害者吧。
「我的确是不懂,也看不见现场究竟有什么……但就算能看见,是否会把那个视为美丽,也是因人而异吧。」
麻衣紧握著辰巳的袖子,告诉佐世子:
「这里的山鉾确实很美丽也说不定,但这并非让人获得幸福的美,而是让人堕落的美……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东西实在牺牲了太多人,无法单纯地说是美丽。」
「……她这么说呢。话说回来,你知道只有自己才能乐在其中的状况怎么称呼吗?」
辰巳用鄙视的眼神看向佐世子。
「那就叫做『自以为是』。」
「哈哈、哈哈哈哈──」
佐世子这么乾笑,她失去焦点的眼眸注视著不同的方向。
「你还想抵抗吗?」
限制住佐世子行动的古贺问道,但佐世子并没有回答。古贺一脸悲伤地俯视不断笑著的佐世子,然后终于将她套上手铐。
「啊……」
察觉到人形山鉾产生异常变化的,大概只有能看见灵香的麻衣吧。
在那之前从未互相干涉,整齐并列著的山鉾们,彷佛对主人的绝望笑声产生反应一般,开始彼此吞食。
那美丽的船鉾之鷁也不例外。
某个异形从头,某个异形从尾巴被啃食──
是因为失去主人?还是因为辰巳焚的好几种香引发了不协调呢?麻衣并不晓得理由。
但是,佐世子一族试图制作,只有对她们而言才是美的美,就这样划上了休止符。
昨晚明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但隔天麻衣仍一如往常地将手肘靠在香魅堂的记帐桌上并撑著脸。
佐世子就在茫然自失的状态下被带到京都府警局。虽然不晓得能举证多少她的犯罪行为,但肯定会被判以重刑。
对于曾一度把佐世子当朋友看待的麻衣而言,那虽然令人难过,但想到佐世子做过的事情,即使判刑也无法彻底赎罪吧。
刚才古贺来到店里,一方面也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慰劳麻衣。
古贺的左眼看起来已经不是复眼了。看来靠自身力量解开活人偶之术,还有逮捕佐世子一事,让古贺的异端能力几乎都消失了。
相对的,他似乎在相隔三十年后,终于又能看见自己的脸。
古贺看到变成大叔的自己似乎大受打击,所以不晓得这算不算好事。
不过,古贺的内心终于有个了结,他说著「辛苦的是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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