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悔过吗？”穆柳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当年逃婚成功了，现在是什么样子。可能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平庸普通的生活，每天被鸡毛蒜皮的生活困住，会忍不住想如果我当年嫁给顾海会是什么样子。人生的事说不准的，但因为我们注定只能过一种人生，所以我们一边做选择，一边忍不住猜测其他的可能性。但不管心里后不后悔，生活都会继续下去。”穆雨说道后面，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双手抱住了脸，蹲在了地上。

穆柳突然想起前两天陆小柔告诉她的那句话，她说“罗曼·罗兰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穆柳当时听到这段话，觉得陆小柔活在一种自我感动中，可如今听穆雨也这么说，她才发现，所有人都选择往前看，选择一种更能接受的方式向前，只有自己一直活在怨念中。

“我恨了石嫂很多年。很多年，一想起石嫂我就觉得难以呼吸，我觉得是她毁了我的一生。如果她没有她通风报信，我哥怎么都不会找到我的。嫁人后，我没跟任何人提过这个名字，我只是把她放在内心深处最阴暗的角落，日日痛骂，活生生在心里造了个地狱。后来看到你我才明白，其实这一切跟石嫂无关，就算没有石嫂，也会有王嫂、李嫂、张嫂，这是我的命，算起来是我毁了自己的前半生，用我的执拗，我的偏执，我的任性，用我的无知。其实我没有资格给你提任何意见，可我不希望你也像我一样，被自己执着毁了半辈子。你应该做任何让自己觉得快乐、开心的事情，放下那些过去吧，那都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为别人的错误买单。”穆雨最后那段话，说得情真意切，她多希望穆柳能听进去，别走自己走过的老路，别犯自己犯过的错误，别等老了，回忆起前半生，只有唏嘘。

穆柳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的18岁，如果她当时能有陆小柔的一半聪明，也许之后的很多事都不会发生：荷荷不会死，她们会在瑞丽一直过夏天，秦子阳做了画家，阿石楠开着健身房，母亲遇见了新的爱人，父亲的生活一片平和，陆小柔还在纠结要不要去追梦，贾一诺想办法维护自己的母亲，不会遇见杜思之，依旧和筱悠做朋友……

她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时间从没有办法往回走，穆雨哭得伤心，说那不是她的错，怎么能不是她的错呢？她做错了所有的事情，转弯的时候，她把背着的小包狠狠地扔向了远处，背包拉链开着，手机滑落出来，滚了好远。然后她就看见了筱悠。是啊，筱悠一直都是最贴心的，她怎么可能不来送她心爱的小雨阿姨，只是她和筱悠还能做朋友吗？筱悠弯下腰，捡起滚在她脚边的手机，又走了两步，捡起地上的包，把手机放进去，拉上拉链，递给旁边的江墨。

穆柳接过江墨递过来的包，狠下了心，一句话没说继续往前走。她始终没办法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往前，道理总是好听的，可内心却并不会那么容易驯服。她不由自主地想笑，想给筱悠一个灿烂的笑，可她忍住了，她木着一张脸看着筱悠。筱悠把包递给江墨后，就不再往穆柳的方向看了，她不再苦口婆心地劝说，不再努力弥合穆柳和母亲的关系，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甚至看都没看穆柳一眼，只是冷漠地走开了。穆柳的脚步停滞了半秒钟，接着穆柳心里的笑也一并消失了。

穆柳怀疑整个世界，不过是外婆院子里种的那棵冬瓜，人生处处是牢笼，藏得再深，也会被扒拉出来的，没有一棵冬瓜能活到下一年。就算没有被发现。

筱悠终于把穆柳当成大人看了，不再随着她任性胡闹，不再什么事都挡在她前面帮她解决。这是穆柳一直期盼的，可如今这件事真的实现了，她的心里却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一点都不开心，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穆柳才发现，这些年她以为自己很独立，其实只是一个依附于人的寄生虫而已。大学选择在南市读，是因为她知道外婆在北市，虽然不能事事依赖，但心里会觉得安全。大学毕业留在北市，一方面是因为秦子阳的房子，另一方面，是北市的筱悠，她知道筱悠永远会是她的港湾，她永远都有退路。可现在她才明白，她做得一切都是为了让母亲看看，让母亲看看，就算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在城市里活得活色生香，就算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在城市里光鲜亮丽。可现在她终于承认，她活得没有意义。城市里没有星星，城市夜晚的霓虹能把天上的云层照亮，不是那种黑透透，深不见底的黑，星星从那黑中渗透出来，而是一片混沌的灰白。就像她没有意义的人生，不会有星星常住，只有一片混沌的灰白。

不知道为什么穆柳突然想起外婆的菜园，那里种着南瓜、冬瓜、黄瓜、丝瓜、西红柿、豆角，她还记得那些植物怎样在春天爬出土壤，只是探出个弱小的爪子，等一到夏天，特别是一场夏雨过后，就变得郁郁葱葱。那些柔弱得爪子就像受到某种鼓励一样，一点点抽芽，整片菜园都被一片绿油油覆盖了，你无论何时走进去，都会有惊喜，那棵树上挂了个丝瓜，幸亏发现得及时，要不就长老了。其实长老了也没关系，它藏着来年春天的种子。扒开那处密密的叶子，你会发现里面藏了颗悄悄长大的冬瓜。外婆眼神不好，童年菜园收获的事情，都交在穆柳身上。穆柳那时候还小，就去找了筱悠一起把冬瓜抱回家，总要抱着冬瓜玩半天游戏，然后才找外婆一切两半，然后才跟筱悠一起，抱着另一半冬瓜送去筱悠家。

穆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忆起这些让人温暖又幸福的时刻，但她觉得内心里即平静又温暖，可她知道外婆家并不是桃花源，那些植物熨帖好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养好，就被那七嘴八舌的谣言中伤，她们丝毫不在意，站在她们身边得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听着那些怎么都想不明白的话，任由那些话影响她的人生。

她还记得那些邻居。一堆人拿着蒲扇坐在老槐树下，像一只只胖乎乎的鹌鹑，一看见穆柳经过，总是亲亲热热地招呼她来说话。她们手里偶尔藏了一颗糖，若穆柳的答案让大家都笑了，那颗糖就会像魔术一样跳出来。每次问的话都是一样的“你爸爸呢？”“你想爸爸吗？”“你妈妈呢？”“你想妈妈吗？”不管穆柳回答什么，她们都会笑，就像打雷一样，爆发着一阵阵突然的笑声，然后她也跟着傻乎乎的笑，直到慢慢长大，开始明白那些言语背后的意思，她的脸一点点冷了下来，提前进入了青春期，再也不会他们一招呼就向前，像一条可怜的哈巴狗。穆柳也是那时候才开始明白了，小孩子没有错，错的是大人，那些中伤她的语言，那些让人伤心的话，都是小孩从大人那里听来的，从来没有意外。那些残害穆柳整个童年的暴风雨，都来自那些亲亲热热要跟她聊天的大人。

穆柳觉得自己就像还是那个童年的小姑娘，抱着藏在菜圃深处的大南瓜，一头的汗、一手的泥，茫然四顾，却不知道还可以去哪里？

这时候手机突兀地响了，在机场的大厅，一条陌生人的短信在屏幕上发亮。甚至不用点开手机，穆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上面的写着的字——你还想扳倒梦歌吗？

扳倒梦歌？我有资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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