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之想不通，很多事他都想不通，他也没办法去看姜倩，他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困住了。无法挣脱。

“你为什么一天到晚盯着我妈的私生活，她是企业家又不是国家干部，就算她私生活混乱，也不是我们我们警察该管的事情。再怎么说，企业家的私生活跟你无关，至多在道德上批判她一下。可据我所知，连这所谓的道德审判都是莫须有的罪名。”

贾一诺的话提醒了杜思之。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企业家的私生活怎样都没有错。至多是私生活败坏，你并不能在法律的层面上审判她，那是新闻舆论报道的重点。那为什么会有人挖空心思造梦歌的谣言呢？难道仅仅是为了在舆论上压制她？还有之前成立的“梦歌调查小组”，难道为了她的荼蘼私生活才成立的。不是，一定不是这样。可想想看，造谣谁能获益，意义又是什么？不对，不是这样。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我忽视了吗？为什么一定是别人的造谣，如果这些谣言是梦歌自己散布的，为了掩盖真正的犯罪，掩盖更大的阴谋。阿石楠突然自首，为什么梦歌会让阿石楠自首，警方掌握的证据并不足定阿石楠的谋杀罪，他不说，可能永远都查不出来。可是他为什么会自投罗网。回忆一下，我们当时做了什么？肯定有什么事让梦歌觉得危险，她才会不惜让阿石楠去坐牢，不用想，背后肯定又有金钱交易。账目，因为账目。因为查了账目，梦歌才派了律师，做工作让阿石楠自首。而之前，梦歌从未关心过秦子阳的谋杀案。这么说起来，私生活的故事只是故布疑阵，梦歌每年赞助那么多的大学生，她真的是在做正经生意吗？如果是正经生意，又何须通过抹黑自己的私生活来掩盖背后的真相。可是阿石楠的生意本身并没有问题，也许有问题的从来都不是生意，而是生意后面的账目，梦歌肯定在拿账目做文章。

“没错，就是这样。”杜思之激动地拍着桌子，这些见不得光的账目背后肯定还有一个巨大的黑暗组织，那才是梦歌真正怕的东西。阿石楠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倒霉的牺牲品。姜倩也是牺牲品，更无辜的牺牲品。

贾一诺被杜思之的激动吓了一跳，捂着心口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就是这样？”

“我要马上出去一趟，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杜思之没解释，只是穿上大衣打算出门，他迫不及待想去见江墨，想把自己的观点跟他分享。

“什么事都不让我参与，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没想到，贾一诺发起了脾气。自从杜思之知道自己是梦歌的女儿，就凡事都不让自己参与了。

“没有不让你参与啊，你想参与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我来安排。”杜思之着急出去，边安抚贾一诺，边往外走。

“你出去做什么？”贾一诺紧跟在后面。

“见一个老同事。”

“那我跟你一起。”贾一诺跑了两步拿着自己的外套，来不及穿，又转身去追杜思之。

杜思之很为难，他看得出来贾一诺这两天心情不好。可目前这件事情，贾一诺实在不方便参加，可杜思之又不能堂堂正正说是为了私事，现在毕竟还是上班时间。想来想去，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等着贾一诺穿好外套，他开了车带着贾一诺去了筱悠的书吧。

“我特别羡慕陆小柔，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她依旧做着她的梦，演着她的戏，没人会把真相戳穿。而我一直活在我妈的阴影下，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路上贾一诺低头扣着指甲，说出了上面一番话。

杜思之觉得这个明媚的女孩最近越来越阴郁，想了想只好劝解道，“陆小柔只是现在没受影响，以后终究会知道的，只是时间问题。我们都是做人子女的，免不了受父母的影响，父母不管是做了好事，做了坏事，肯定都有一部分影响反馈到我们身上。反过来，我们做了好事坏事也会反馈在他们身上。我们接受就好，这是命运里带的不平等条约。”

“可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都不会给孩子添堵，偏偏我妈……”

“那父母也可以说，为什么别人家孩子都拿着全额奖学金上哈佛，还有清华北大，你连个985、211都考不上。比较就是个无底洞，无论你生在怎样的家庭，总有比你过得好的，也有比你过的差的，比较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杜思之手握方向盘，看着前方，接着说道，“人生短短几十年，如果你把太多时间浪费在这些命运里打包带来的，无法改变的事情上，你会错过很多美好的事情。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贾一诺还在扣指甲，半天没说话。杜思之看了她一眼，想起什么又说道，“我记得，以前说起梦歌，你都很维护的，最近怎么突然觉得她会困扰你。”

“想听你安慰我，总觉得你说话很有道理。”贾一诺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道。

杜思之的心里咯噔一下，同时警铃大作，提醒他注意拉开和贾一诺的关系。嘴上还在淡淡地说着话，假装丝毫没有受影响。“你很聪明，道理你也都懂，希望你自己能调节好这些关系。你来警队也有一段时间了，各方面表现我都很满意。只有一点，我想提醒你注意，就是专业一点，我们是警察，不是演家庭剧，别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如果有些事情你实在消话不了，队里有心理医生，我帮你跟她约一下。”

“可我只想跟你聊。”

“这就是我刚说的专业问题，有专业的心理医生，聊起来事半功倍。而我专业的是办案，如果我把时间都放在解决你的心理问题上，可能案子的事就会被耽误了。”

“我不会耽误破案的。”

“就拿现在来说，我本可以在脑子里过过案子，没准能找到什么意想不到的破案点。可都被你的事情占满了，当然我是你的领导，帮你疏导问题也是我的责任。但是长期这样的工作模式，是非常不健康的，也是不专业的。”

“你想聊哪个案子，我跟你聊嘛？”贾一诺终于抬起了脸，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杜思之。杜思之叹了口气，知道这聊天是没办法进行了，你永远没法跟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好好聊天，再聊也是进对方的陷阱。

“不用了，我们安静一会吧，让脑子歇一下。”

“那我们听歌吧，你好好开车！”

贾一诺不再扣指甲，掏出了手机，不等杜思之说什么，就放起了音乐。

“你听的歌很有年代感啊！”话才说出口，杜思之就后悔了，不应该说话的。

“这样才能离你更近一点啊！”

歌曲开到后半段，杜思之不得不打开车窗，让音符飘出去一些。

“想带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的城镇。想带上你私奔，去做幸福的人。不要再悲伤，我看到了希望，你是否还有勇气，随着我离去。”

杜思之好不容易熬到一曲终了，贾一诺开了单曲循环。

贾一诺再也不低着头玩指甲了，她唱了一路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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