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穆柳今天不想回去，她约了贾一诺在这里见面，就往河边走去。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春节刚过，冬日的料峭还未褪去，不过河边却依旧能看到三五个散步的人，但河边风大，穆柳突然觉得有些冷了，跟着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快8点了。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穆柳吓了一跳，把手机举得远远的，想尽量摆脱那魔音绕耳的催促。只是有人发现了她，“柳姐姐、柳姐姐”地叫着，电话竟然不再响了。穆柳舒了一口气，把手机丢进包里，抬眼就看到一身黑的贾一诺已经走到身边。

“我有时候觉得，手机的发明本身就是一种暴政。”

“欸……”贾一诺被穆柳莫名其妙的话，震得一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呢。最近不忙吗？”穆柳和贾一诺并排往商业区走。

“太冷了，单位本来要聚餐庆祝，可我怎么能抛弃你呢？”贾一诺说着话，又缩了缩脖子。她整个人缩在帽子里面，连带那头刺猬般的短发也隐藏了起来。穆柳这才注意到，这个假小子长得也是眉清目秀，以往在她头发上花了太多的精力。

“谁让冬天还没过完，你却剪短了头发。”穆柳把自己的长围巾取下来递给贾一诺。

“说起来，你有什么防脱发的秘籍可以传给我吗？你都不知道我的秃头危机有多严重！那天我梦到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怎么形容呢，就是你摸着你的头发，手一打开，跟变魔术一样，手里有一大把头发，没把我吓死，所以早上一醒我就去理发店把头发剪成了这样，哎，不过剪完就后悔了。”贾一诺紧了紧穆柳的围巾，天太冷了。

“舍不得你的长发？”穆柳看过陆小柔发贾一诺的照片，过肩的大波浪，跟现在的形象完全不一样。那时是个气场全开的美女，现在只是个清秀的假小子。

“那倒没有。只是我最近才发现，就算剪成小平头，头发该掉还是会掉的，要不怎么能有那么多中年男子都变成了地中海呢，我真的是太无知了，好怕变成地中海呀！长发的时候，还可以借助发型掩盖下发际线，现在就只能任它们暴露。我最近都在看植发的广告了，可一想到一根针要哒哒哒在我脑袋上戳几千几万下，我就害怕到抽筋。要不我索性剃光算了，看它还掉不掉。”

“你这个年纪的忧愁也太可爱了点。先看中医调理一下吧，现在植发也太早了点。”

“早看过了，他就会让我早睡早起，如果我真能早点睡，哪还需要去看中医！”

“……”

“本来就是！大把大把地吃药，就是为了能晚点睡！要是既要早睡又要吃药，谁会这么蠢，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是秃头严重还是晚睡严重呢，你总要权衡一下利弊。”说出这句话的当下，穆柳突然不再觉得自己是年轻人了，原来她也开始遵循所谓正确的生活习惯，原来她永远当不了彼得潘，已经变成了养生的大人。

“这头发掉的都快让我有中年危机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表妹，今年14岁，昨天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挣钱的道。”

“14岁，初中还是高中？”

“高一。跟她的梦想一比，我觉得自己过得别不道德。”

“什么意思？”

“能挣钱才是唯一的道德，花着家里的钱追求理想挺臭不要脸的。”

穆柳简直觉得贾一诺说的话都要超出自己的人生经验了，她太久没有好好接触年轻人。穆柳感觉自己像被人突然扔在了异国他乡，听到的见到的，都是以往生活里完全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她希望20岁能挣到人生的第一桶金，然后尽快挥霍掉。30岁就退休，靠之前的投资生活。她现在存了有几万块，是从小到大攒的零花钱、压岁钱、生活费，她希望能尽快开始她投资生活。她给我打电话，其实是想找我妈谈投资项目。我妈帮她找了个奶茶店，她这几天应该都在忙这件事。”

你听听这些小孩子都在说什么？穆柳突然想把这时的聊天都跟秦子阳分享。他们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话题聊了，两个在生活中停滞不前的人，哪有什么新鲜事可以分享。穆柳想不通，为什么那个女孩会那么渴望成熟，青春不好玩吗？就像她以往想不通，秦子阳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家里，外面的世界不精彩吗？穆柳突然想采访这个城市的年轻人们，看看她们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才几句话，穆柳已经清晰感受到那个女孩的焦虑感。她真的已经被这个时代远远抛在后面了吗？

听贾一诺说这些话，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像外婆那么老了。跟贾一诺聊天就像听外婆说话一样，那些内容来自另一个时代。

“你怎么看她的决定？”

“很成熟啊，也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我这个表姐甘拜下风。”

“成熟有那么重要吗？”

“成熟就是你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力，不过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有钱就有掌控力。”

穆柳想，像自己这样的人，在贾一诺的价值观里，是不是就是残次品了。穆柳想起那几天在书吧，有个小孩说她，“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为什么还这么爱玩？”她当时听到只以为是句无恶意的玩笑而已，现在才意识到，那个孩子真的很疑惑，穆柳为什么什么都不干，就这样闲着。可穆柳还是忍不住问贾一诺，“快乐不重要吗？享受生活不重要吗？”

“先有物质基础，再谈上层建筑。”

“会不会过分强调物质的作用了，我看你并没有只追求金钱啊？”

“所以我才觉得自己臭不要脸啊！”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很高贵啊。”

“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离开了南河，走到了主路上，“我们这是去哪啊！”

穆柳看了看路边的建筑，有些懊恼地说，“只顾和你聊天，我们已经走过了，本来想带你去吃路口那家火锅的。”

“这家串串也不错。”贾一诺指了指旁边的店说道，“太冷了，我们就别往回走了。”

两人说着就推着玻璃门走了进去，跟着服务员的引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实习的怎么样？”穆柳脱下外套，接过贾一诺递过来的围巾，问道。

“别提了，只是跟他们在一起工作，我都觉得生气。”贾一诺说着突然去翻自己的包，拿出一沓打印好的资料，交给穆柳，“差点忘了，你要的资料。”

穆柳接过贾一诺递过来的资料，小心地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接着问道，“他们做什么事让你生气了。”

“哎！”

“怎么突然叹气？”穆柳笑着问道。

“我只是为人类感到忧虑。”贾一诺拿出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头发一直罩在帽子里，塌了不少。早上花了那么久时间整理出来的帅气，这时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穆柳正为贾一诺的回答叹气，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只好发挥记者的本能，捡了具体的问题继续提问，“你还没具体说说，单位的人怎么惹你了。”

“他们性别歧视，一说到成功女人就是包养啊，情色交易啊，钱色交易啊，潜规则啊，出卖色相博上位啊，听来听去，全是这些，连个新鲜词汇都没有。说成功男人就是努力啊，拼搏啊，智商高啊，听得我都都想打人。再这样下去，我非被气成肝硬化不可。”穆柳认真地看着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在蒸腾的热气间，仍旧手舞足蹈地说着话。

“成功女人，哪个女明星？”穆柳又一次成功抓住了重点。

“梦歌啊，你知道吧！南市首屈一指的地产大鳄，很多男人都被她踩在脚下。他们那么恶毒地编排她，无非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偌大的南市，竟是一个女人站在金子塔塔尖。可是女人怎么了，只要能力强，就有资格站在塔顶，他们怎么可以因为人家是女人，就恶意编排，胡乱编造。”贾一诺说起这段来就义愤填膺，每天都要为这样的事情浪费口舌，那帮男人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很喜欢梦歌吗？”穆柳边帮贾一诺倒水边问道。

“会有点惺惺相惜吧，一想到将来等我一成功，这些人就像编排梦歌一样编排我，我就不开心。一定要现在就改变他们的看法。”贾一诺喝着水，义愤填膺地说道，“那些臭男人不过五十步笑百步，他们哪个不是一有点成就就包养女大学生，电视里还在宣传女生找大叔，不过是为自己的兽行找件好看的外衣罢了，爱情是什么，不过各取所需，你贪我年轻美貌，我贪你权势财力，每个人都在肮脏的交换。“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穆柳一向看贾一诺有些极端，乍听她这么说话还是觉得很诧异。穆柳第一次认真看这个女孩，她是否真的如表现的这样，一个极致的女权主义者，天不怕地不怕，以消除性别偏见为己任，她是在怎样的生活经验里得出了这么残酷的结论。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霎那，穆柳竟想起了荷荷。

“看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贾一诺的语气，在穆柳看来，有种超越年龄的沉重，“不过杜队长人很好，对了，他特地交代我把这份资料交给你。”

贾一诺又去翻她的大书包，翻了一份皱巴巴的文件出来，递给穆柳。

“杜队长？杜思之。他不是已经不在警队了吗？怎么还有资料给我。”

“这份资料是他在的时候，让我调查的，我早应该给你的。只是一直没遇到，就一直放在我的书包里。你见到他，千万别说我的拖延啊，最近太忙，我是真忘了。”

“你倒不讨厌杜思之。”穆柳照例把资料放进包里，悠闲地喝着茶，打量着贾一诺。

“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他的槽点。”贾一诺又拿出镜子整理头发，“对了，小柔去拍电影了，你知道吗？”

“知道。”

“年前听她说，我们几个都以为她在开玩笑。过年的时候，她约我们几个一起出去玩，我们都没去，谁知道她旅游回来就直接去工作了，以后见面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贾一诺终于收起了镜子，又打开了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诺，她过年去的地方，我猜她肯定晒黑了。”贾一诺把手机递给穆柳。

“瑞丽？”

“我以前只知道有本杂志叫瑞丽。这小柔又让我长见识了，在云南，竟然还真有个地方叫瑞丽。小柔不仅去了瑞丽，还出了国门去了缅甸，听说那里也很好玩。说是报了旅行团，跟她爸妈一起去的。”贾一诺拿回手机，边翻说说道。

“她为什么会选择去瑞丽？”为什么人人都要去瑞丽，穆柳有些难受。那是她和荷荷私有的地名，可现在，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那个地方。

“可能旅行团推荐的吧，她这人一向贪图享受，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所以她春节就一直想去暖和的地方，又不爱走寻常路，最后就选择了这个地方。”说到这里，贾一诺把视线从手机上抬了起来，“柳姐姐也对这个地方感兴趣吗？不过我觉得冬天就应该去冷的地方才爽啊！老天爷给了我们四季，就是让我们认真感受的。我有个同学是东北的，我问她那边冬天冷吗？她说也不冷啊，最多也就零下三四十度，还邀我去玩。说得我都蠢蠢欲动了。不过我发现了更好玩的地方，新疆的禾木，说是神的自留地，你看看这雪的样子，太美好太可爱了，感觉只有观音菩萨才有资格住那里。”

“观音菩萨穿那么薄，住那里不合适吧！”

可等穆柳接过贾一诺递过来的照片，她也一下被那雪景震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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