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为了过年热闹？可根据你上次的口供，除夕晚上，你并没有跟大家一起过年，而是一个人去了外婆的老屋，这又是因为什么？”

“人的想法总会变的。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穆柳小口喝着水，并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说一说你除夕那天做了什么？”

“我上次去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穆柳放下了水杯，凝起目光反问道。

“让你再次叙述，肯定有我的原因，你好好配合，大家都能早点休息。”对穆柳的审讯进展缓慢，杜思之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了。

“早知道就跟大家一起过年了，就不用一遍一遍地说这些说过的话。”穆柳不耐烦地按了按太阳穴，思绪又回到了除夕那天。

那天，穆柳一大早就起床，买了纸钱，去了外婆的墓前，风吹着，她那海藻般的长发就更凌乱不堪了，她那颗无处安放的心，也在风的摇摆中摇摇欲坠。

外婆的葬礼她没有参加，很多事情，她以为只要不参与就不存在。心里还可以装作那个人还活着。但她后来发现，一旦你的大脑不承认一些事情的发生，你就会慢慢忘掉很多事情，就像记忆被谁抽走了，只留下真空的真空。她已经忘记外婆很久了。

只是来到筱悠书吧那天，穆柳突然做了梦，梦见几只雪白的山羊走在空无一人的高速公路上，她在后面跟着，就这么一直一直走着，在梦里，穆柳特别开心，从看到羊的时候，就特别开心。后来到了分叉路口，有一只山羊离开了羊群，下了高速路口，走向了村中的小路。那只山羊边走边回头看她，好像在领着她一直向前，那里有着她着她从未见过的风景，每间房屋都像小孩堆的积木，有各种异想天开的形状和缤纷的颜色组合，她激动地拿着相机正要拍照，却在镜头里看到了外婆的老屋。

梦醒的时候，她长久地坐在床上，脑子里空空如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如今穆柳呆在外婆的墓前，脑袋依旧是空的，就像那个梦醒的早晨，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那样，她一直在外婆的墓前待到中午，冷水把她的头吹得木木的，才拎着行李箱，去了外婆的老屋。走进大门的霎那，穆柳冻僵的情感像是被突然捂化了，就像山间被冷空气冻住的小溪，一遇到春天的温暖，慢慢融化出一滴一滴的眼泪。

老屋因为太久没住人，已经破旧得摇摇欲坠了，一向欣欣向荣、郁郁葱葱的小院，因为无人打理，而长满了荒草，显得杂乱不堪，而冬天光秃秃的枝干，少了绿色的陪衬，到处都显出一份肃杀之气。穆柳在屋子里找了根皮筋把头发胡乱地扎了起来，又从屋子里翻出了把镰刀，把那一院子早已枯黄的杂草都清理出来，手指和胳膊被荒草割出了伤口，那伤口渗着血，她却丝毫不在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只是看到什么做什么？等终于把院子清理出来，穆柳又把从里到外的门，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这才又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春联，仔细地从外到内贴起来，这栋被遗弃的老院子，仿佛在这即将到来的春天里复活了。等穆柳做完这一切，太阳已经慢慢西斜，黑夜就快要彻底地笼罩这里。

穆柳这才往屋里走，可屋子里并没有好多少，满地的灰尘和破败不堪，匆匆忙忙的蚂蚁排着队，想要搬走这个家。穆柳从来时拿的行李箱里，掏出准备的帐篷和睡袋，收拾出一块平整的地方，就和衣躺下了，睡到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知道零点到了，心里想着要不要许个新年愿望，在纠结许什么愿望的时候，却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早上还没等鞭炮声劈里啪啦地响起，穆柳就醒了过来，关于这个老屋的回忆，一幕幕跳进她的脑子，像高速播放的电影，等不及在心里把拒绝说出口。

她记得小学五年级那年，老师刚教了毛笔字，外婆就兴致勃勃买了空白的对联让穆柳写，穆柳越写越兴奋，觉得自己就是王羲之再世，好一通挥毫泼墨过后，说要送外婆一幅字收藏，自此这就成了穆柳每年春节的保留项目，这样想着就从帐篷里探出了头，借着手机的光线，外婆睡的那张床的床腿上，竟然还贴着已经灰尘斑斑的四个字“长命百岁”。穆柳愣了一下，又把脑袋伸进睡袋，紧紧抱着自己竟然哭了起来：你明明答应过我，要长命百岁的，为什么就头了不回地离开了呢；那些快乐的事情明明才发生在昨天，明明我还是那个背着书包，刚放学就吵着要吃饭的小女孩，明明我还是那个一到晚上就痛哭的小女孩，明明我还需要有人抱我在怀里的小女孩，为什么一切突然间都变了呢，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大人，为什么在我大到能照顾你的时候，你却要离开了呢？我明天还要早起去上学呢，可是你再也不能喊我起床，再也不会给我做饭，再也不能帮我梳起小辫，再也不会帮我整理书包，在也不能帮我给老师请假，不能为我庆祝生日，不能用煤火为我烤蛋糕，再没有人为我受欺负出头，再没有人为我的100分开心，再没有人帮我照顾心爱的花，再没有人在院子里等我回家……那个笑着答应我自己会长命百岁的老太太，离开了我，自此我在这世间所拥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眼泪猝不及防地淹没了这个狭小的睡袋，外婆离开很久后，穆柳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着这份失去。

忽而又想起母亲，那份痛彻到骨的难过，又变成恨意，为什么不爱我却还要生下我，为什么生下我却还要忽视我，为什么忽视我却还要伤害我，为什么伤害我却还要为难我。穆柳抹掉了脸颊边已经冷掉的眼泪，心里做好了决定。就把屋子整理好，背上睡袋，推着那个沉重的男士箱包，走到路边拦了车回书吧。

“我们发现老屋整个院子烧得一团焦黑，你能说说发生了什么吗？”杜思之的话拉回了穆柳的回忆，他去了穆柳说的老屋，比对穆柳的证词，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

“除夕那天特别冷，外婆家没有取暖的东西，我就想用那些杂草取暖，结果那天晚上风有点大，等我把屋子里用来取暖的木头烧着后，才发现外面火势起来了，幸亏白天我清理了一部分枯草到外面，所以只把一小面墙烧得焦黑，没有酿成火灾。”

杜思之点了点头，穆柳说的话也符合他现场勘察的结果，院子外面确实有被清理掉的杂草。而被烧黑的那一面墙，有火一路烧过来的痕迹。屋子里的火盆还有残留的炭火，屋子内有被打扫过的痕迹，看起来近期有人住过。

“你当天在老屋，有没有人见过你。”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在屋外的时候，可能有人见过我，进屋子后，有没有人见过我就不清楚了。”穆柳突然打起了哈欠，每天准时的生物钟，提醒她现在应该有11点了。

关于这一点，他也问过附近的村民。那些村民被过年冲昏了头脑，问好久才能说到正题，还有几家人热情地拉着他留下来吃过饭再走。杜思之哭笑不得，即感概效率低下，又感慨民风淳朴。不过总算收获了点有用的信息，除夕中午11左右后，有几个村民看到一个很像穆柳的女人，长时间地呆在墓前。除夕下午1点，有村民撞见穆柳往老屋的方向走。初一下午1点，有村民看见穆柳去了汽车站。晚上10点左右的时候，确实看到老屋里面有火光，但以为是放烟火或者放鞭炮就没有放在心上。而除夕下午一点到初一下午1点之间整整12个小时的时间，按穆柳的说法，她都一个人呆在外婆的老屋，可除了晚上除夕晚上10点的那场火光，没有任何目击证人能证明穆柳的时间线。而这正是秦子阳被害的时间。穆柳由此成了秦子阳案的最大嫌疑人，仿佛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穆柳。

秦子阳的死亡时间是除夕晚上12点-12点半之间，但考虑到嫌疑人提前逼迫被害人吃安眠药，所以犯罪时间可能提前到10点-10点半之间，那场火刚好放在10点。

所以他反复询问穆柳的时间线，就是希望能从中找到破绽。

在杜思之的推断中，如果以10点为坐标，穆柳开车花2个小时去南市，最早也要凌晨12点。刚好是秦子阳的死亡时间12点。但是穆柳没有车，也不会开车，似乎已经洗清了嫌疑。在换个思路来看，如果10点那场火只是一个烟雾弹，那么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了。穆柳趁下午1点过后，任何一个时间段都有可能离开老屋，去南市，只要避开村里的人的目光即可。除此之外，她只需要一个帮手，在10点左右朝院子里的那堆早被清理好的枯草上扔一根火柴即可，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火势最后不受控一直烧到墙壁很有可能是这方面的原因。但在村子里的走访并不顺利，相对一般农村小孩满村子跑的情形，穆柳的活动轨迹，只有筱悠一家。但筱悠在书吧过年，一起的有江墨、穆柳的母亲和姐姐，还有北市的一堆警员，穆柳没什么朋友，这些最有可能帮助穆柳的人都一一排除了嫌疑之后，只剩筱悠的父母了，但他们年前就去了省里大儿子家过年，也没有可能帮她放这一场火。而村里其他人帮忙放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用村民的话来说，穆柳性格很怪，跟大家都处不来，很多人跟穆柳话都没说过一句，更别提相互帮忙了。那有没有可能是穆柳外面的人进来放的火呢？可什么人会答应这样一桩苦差事，大年三十进院放火，这个人肯定很缺钱，那他就不可能有车，他可能是坐出租车来的老屋，但如果是出租车那么大的目标，在村子里肯定会有人看到。而穆柳往返南市与老屋之间的交通工具是什么呢？

整整12小时的时间都没有人能证明，偏偏10点的时候烧了一场火，太巧合的事情必然有诈，穆柳依旧是这个案件的最大嫌疑人，或者说唯一嫌疑人。

而想要解开这里面的秘密，只能寄希望于交通部门的配合了，可从小周那里得到的回馈并不乐观，太多疑问需要等着解答，杜思之也免不了愁眉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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