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三楼还有一间空着的客房，可陆小柔说什么都要跟穆柳挤一起睡。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穆柳已经预感到今晚会睡不好，陆小柔一向话多又密，以往不接电话就能解决，可是今天这样近距离接触，怕是无法关掉陆小柔得说话开关了。虽然从心底来说，听陆小柔说话很开心，但对喜欢安静的穆柳来说，陆小柔有时候还是显聒噪了一点，但想着陆小柔至多住一晚，也就没太拒绝，随了她。只是做好准备迎接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夜晚。

这不，陆小柔刚接了个电话，回到卧室，突然就发起了脾气。

“啊啊啊啊，好烦呀！”陆小柔把手机扔床上，嘟着小嘴巴生起了闷气。

“是让你回去吗？”穆柳正在看陆小柔带来的那本《女性主义》，原本想装作听不见，但想想还是合上了书，柔声问道。

“不是啦。”陆小柔背对穆柳坐着，边拆双马尾的皮筋，边闷声闷气地说道。“一个朋友。如果我跟你说，我不想跟她做朋友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不会呀。”穆柳说完又要拿起书，却被陆小柔抓住，只好放弃了看书的想法，平静地看着陆小柔。

“你都不问问我怎么回事？”

“有话就说。”

“哎！她以前很有意思的，所有新奇的玩意都是她介绍给我的。我爸妈管我很严，高中以前，我连言情小说都没看过，都是她介绍给我，还有电影、游戏、美剧、英剧，我以前生活很枯燥的，连追男生都是她教我的，我又喜欢她又崇拜她。可现在我们都大学毕业了，她还是以前的样子，整个世界只有男生，我真的受不了了。”陆小柔用手绕着披散下来的大波浪，穆柳才发现，陆小柔发量惊人，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烫了大波浪的原因。“你说这世界这么大，她怎么除了男生，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呢？接她电话真的很考验友情，说来说去无非是暗恋这个、喜欢那个、讨厌那个，我真的听烦了。”

“那就把你的想法告诉她。”穆柳一点没觉得这是个难题。

“我说了，可你知道她怎么回答吗？她说，那不聊男生我们还有什么可聊的？就是听了这句话我才会生气的，你能明白我吗？如果不是因为手机太贵了，我早就摔手机了。”陆小柔说得激动了，一下子站起来。

“实在不开心，就别接她电话了。”穆柳说着又翻起了那本书，想起什么又说道，“这本书你倒应该送她。”

“送书就算了，但可以把贾老师送过来给她洗洗脑。”陆小柔接过穆柳手中的那本书，接着又坚持不懈地聊起自己的朋友，“我们是不聊天的，我说那种真正的聊天，聊聊彼此，我们聊的永远都是她的男生，她说出问题，我帮她分析，再没有其他的情况，有时候我都忍不住在想，是不是我不配跟她聊其他的事情。最让人郁闷的是她的口头禅，”说着陆小柔捏着嗓子，有模有样地学着，“小柔，你说人家应该怎么办呀？”穆柳被陆小柔的表演逗笑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大号垃圾桶，说来说去都是垃圾话。”

穆柳噗嗤笑出了声，“你的自我认知倒挺清晰的。”

“跟你说过我很好玩的，你还老不接我电话，看你错过了多少大号垃圾桶。”

穆柳看着陆小柔换上了自己的睡衣，确实显得魁梧些。

“最夸张是有一次，她来我家玩，全程不跟我说话，就抱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一会嘻嘻嘻，一会哈哈哈，一会嘿嘿嘿……我感觉她不是我朋友，她就是来蹭网的。”

“蹭网倒不至于吧。”穆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让我说完嘛！她不是抱着手机跟人哈哈聊天嘛，然后她一放下手机，就忽然换了副表情，跟川剧里的变脸似的，还是那句话，‘小柔，你说人家应该怎么办吗？’你说，为什么她一跟我聊天就开始愁眉苦脸，一抱着手机又开始哈哈笑。当然这都是我现在回想起来的感觉了。我那时我还觉得她挺好玩，爱情里的人原本就患得患失，也乐于给她出主意。”陆小柔看着镜中的自己，说了句“我应该生在唐朝的。”然后又接着刚才的话题，“怪了，为什么现在跟你说起来，好像是我变了，而她一直还是原来的样子，理亏得的反而是我。”

“是你成长了，而她还留在原地。”穆柳一阵见血地回到。

穆柳原本还想告诉陆小柔，成长就是这样，有些人注定会被我们丢在后面，不用太在意，只管跟着你的心往前走罢了。想想又把心里那些话一字一字删除了，陆小柔并不是愚钝的女孩，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她只是贪恋过去曾有过的温柔，想多赖一会而已。这个女孩终究会在生活里长大的。

“原来我们一直所说的——永远不要变这件事并不正确，人还是要成长的。”陆小柔说完这句话回头看穆柳，而对方她闭着眼睛，拼命打哈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没有啊，我觉得你想得挺多的，起码有在思考。”穆柳边说话边打哈欠，说出来的字一个个都变了形状。

“这才十点，你怎么就困成我爸了！”陆小柔说着就把穆柳拖了起来，不过自己也被传染地打起了哈欠，还是坚持不懈地在穆柳耳边轻声喊道，“清醒清醒吧，穆大姐，千万别服老，您还很年轻，修仙没问题。”

穆柳又笑了起来，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好不容易才说了句“别瞎贫了你。”可心里却不无遗憾地说，为什么没能早几年遇着陆小柔呢？起码快乐会多一点。

“我特别喜欢跟人聊天。每个人都有观点输送的感觉很美好。”

“去参加辩论节目啊！”穆柳的困意终于都消退了。

“不一样的，我希望这种讨论是日常的，而不是一场秀，一个表演，一个节目。前两天我看了《汉娜·阿伦特》，她的思考特别迷人，我喜欢那种每个人都在讨论，都在输出观点的感觉，不论对错。而我们平常做的事，就是敞开全部的毛孔接受很多观点，然后去转述，人云亦云、以讹传讹，没有思考，没有观点。我们并只是一个传输的介质，而是会思考的人啊。”陆小柔难得找了个凳子，在穆柳对面坐了下来。

“就像你今天说筱悠会武功一样。”

“耻辱啊，谁传的谣啊，精明如我都被骗了。”陆小柔说着话拢了拢头发，接着认真地问穆柳，“那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可能信息太多了，光转述就要花很多的力气吧！”穆柳想了想说道，她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女孩，心里有些迷惑，自己也是个不会表达观点的人，陆小柔跟自己聊这些，难道只因为自己比她大几岁，她就以为我的思想会更有深度吗？这是怎样的误解啊！穆柳也是后来才知道，智慧和岁数没有任何的关联。

“我想跟人聊聊天，聊聊除了工作、生活、房子、车子、妻子、孩子以外的其他话题。可她们总会觉得我很矫情，我知道现实生活只会是平庸且无趣的梦，但起码在思想上，我并不想做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

穆柳觉得陆小柔有着少年维特式烦恼，这种不切实际的烦恼是建立在生活富足的基础之上的，她哪里会知道，好多人光活着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哪有时间伤春悲秋，谈论着形而上的忧虑。他们拼命工作、拼命挣钱，好不容易有点时间，还要拼命享乐……陆小柔还有时间烦恼这些，起码说明她活得很幸福。

“那电影圈倒是挺适合你。”

“怎么讲？”

那里多的是吹牛、谈理想、谈思想的年轻人，如果你遇得到的话。但穆柳并没有说出口，她觉得困了，或者只是因为她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再这样聊下去，可能连自己做事的意义都被虚无化，无意义话，这并不是她盼望的事情。

可陆小柔一点没打算放穆柳去睡觉，她有一箩筐一箩筐的话急切地想往外倒。

“那我们聊点提神的，爱情故事怎么样？”

“我刚好像还听谁在抱怨别人的世界只有爱情的。”

“祥林嫂似的抱怨和经典爱情是两回事好嘛！来，说出你的故事，穆大姐。”

“你先来抛砖啊，陆大姐。”

“想象中的可以吗？”

“一晚上都在聊你那颗脑子，真的让人犯困啊！”

“暗恋行不？我还没谈过。”

“不会是因为太有思想，把人都吓跑了吧。”

“聊天聊不到一起，就没必要在一起啊。”

“你这脑子深似海，谁能跟你聊一起啊？”

“你啊！”

“你这是在表白吗？”穆柳心里说道，都是听你在说，你是怎么发现我们能聊到一起的。

“我从小听我妈我爸聊天，就觉得很难理解。直到我后来看了后现代主义戏剧，才明白他们的生活完全就是一场行为艺术，饭是一起吃，话却是各说各的。但他们却和谐地生活了这么久，也是挺神奇的。但我没办法接受鸡同鸭讲的生活，我一定要找个能聊天的人在一起。”

“听起来很有趣啊！”

“有趣？我还是我爸妈？”

“当年是你爸妈了，活成一场行为艺术，多酷啊！”

陆小柔的白眼快翻上天，“看来你们老年人有着同样的趣味。”

“能放我这个老年人睡觉了吗？”穆柳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陆小柔看时间，已经12点了。

“说出你的故事，就放你去睡觉。”陆小柔笑眯眯地说道，依旧精神很好。

“等你有爱情了，我们再交换故事。”

“那……我们去看电影！”陆小柔一脸兴奋地搓了搓手。

“能放过我吗？小柔姐姐，我困得都想骂人了。”

“不要嘛！柳姐姐。”陆小柔抱着穆柳的胳膊撒起娇来。“陪陪人家嘛！以后就没机会了。”

“就因为你明天回去，我才忍住了把你踢出门的冲动。”穆柳被陆小柔拉起身，看着自己的一身睡衣，为难地问道，“这么晚去电影院吗？”

“心口不一了吧，看来你还是愿意看电影的嘛！今天太晚了，改天再请你去影院，二楼有投影仪，我们下楼就好。”

“你才来一天，怎么比我还了解这里。”

“因为你心思不在这里呀！”

陆小柔原本只是无意的一句话，穆柳却好像被说中了心事。好在陆小柔并没有注意到穆柳的表情，只是拉着她的胳膊，蹑手蹑脚地下楼。

电影很好看，可穆柳还是不受控制地睡着了，最近总失眠，没想到真熬起夜来，却困成这样。陆小柔叫了她两次，后来索性不叫了，任她抱着玩偶在身边睡去。

等穆柳再次醒来的时候，电影已经快放完了，旁边的陆小柔却在轻声地抽泣，她拍拍她的肩膀，小柔却一下扑过来，抱着穆柳哭起来。

黑暗中，穆柳有些尴尬，最后还是空出一只手拍了拍陆小柔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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