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伍国栋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看了一眼显示屏，就把铃声调小，任它响断了线。&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他对电话号码的记忆是非常好的，这得益于曾当过秘书长。那时候，什么样的电话都要听，即使陌生电话也不例外，渐渐地，就养成了一种习惯，看来电显示时，先记一下号码，也不是一定要记住，只是不仅眼睛看一看，脑子也记一记，于是，凡在他手机上显示过的号码，都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不当秘书长了，这个习惯还是没变，只是陌生电话一概不接。

如果，一个陌生人有公事，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找他，直接打他的手机，程序上就不对了，他不批评，已经算客气了。如果办私事，他连对方的手机号码都没见过，就更没必要接了。

那个陌生电话很固执，又响了两次。

伍国栋也固执，还是不接，不过，他还是打电话告诉黄健壮，要他回拨那个号码，问问那是谁？有什么事？黄健壮当然不会亲自回拨，市委办多得是人，让手下的人干这种事就很给对方面子了。

现在流行一种公开首长手机号码的作法，让老百姓有话可以与首长直接通话。圈外人对这种作法很感概，宣传媒体大加称赞，说这是官民沟通的最佳形式，但稍有点常识的人就知道，首长不可能直接听这种电话，那公开的号码，决不是首长的手机。

老百姓是分不清大事小事的，好事坏事的，只要自己觉得怨屈，就打电话过来，就非要向你讨个说法。这样，首长们还能干其他事吗？每天应付这些电话也未必忙得过来！

何况，还有一些恶作剧的电话。110也时不时接到恶作剧的电话，恶作剧的人还会怕谁呢？

仅这些理由，伍国栋就很没必要接那些陌生电话。

这时候，北海湾开发区的主任邢森汉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伍国栋很惊讶，本来说好了，他来前先电话联系的，现在却招呼也不打就来了。

邢森汉笑了笑，说：“昨晚接到通知，来参加个会，所以，提前过来了。”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随他来的还有一位晒得比他还要黑的中年人，叫欧阳水，是南山市建设局属下的一家建筑工程公司总经理。伍国栋当市政府秘书长代管城建时，曾与他打过交道。邢森汉介绍说，大港口建筑工程，都是他那家公司承建的。

欧阳水说：“现在企业已经改股份制了，不再是国营企业了。”

伍国栋问：“你是董事长还是总经理？”

欧阳水“嘿嘿”笑，说：“只能算董事之一。”

伍国栋说：“这也是有钱人啊！”

现在，许多国营企业都转制了，或是宣布破产，或是被其他企业兼并，或是改股份制。改股份制的企业似乎都有这么一个共性，原来的总经理成了改制后的董事长或董事，也就是说，他们拥有了那家企业相当的股份。

这股份是哪来的？

当然是用钱买来的，由此可见，总经理们手里的钱真不可小视。但当初，他们也是打政府工，挣工资的角色。

因此，这其中是不是有国家资产流失之嫌？

关心的人很多，但真正有能力关心的人似乎并不关心。当然，这不仅仅是南山市的问题，貌似整个大环境都这样，伍国栋不管事的时候，没法管，现在能管事了，却时过境迁，想管也管不着了。

坐下来冲水泡茶。欧阳水比伍国栋手快，抢先一步忙起茶具上的事，手法的娴熟，伍国栋也自叹不如。

他说：“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喝茶的。”

欧阳水笑着说：“不喝不行呀！成天在码头上跑，太阳晒，海风吹，要经常喝茶，消热解暑。”

他问：“大港口一直是你在干吗？”

欧阳水说：“以前，还是国营企业的时候，就是我们承建，那时候，也算市委市政府给予照顾，后来，干得有点经验了，改制后，还是由我们干。”

伍国栋笑了笑，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项目，一干就是十几年。”

欧阳水叹了一口气，说：“表面好看而已，其实，只能算浅水养田螺，吃不饱，但饿不死。”

他说，这么些年，那公司的技术力量都投进去了。毕竟当初是国营企业，要听市委市政府的，其他事都不干了，只忙大港口建设，按曾书记的话说，全力打造南山市的航母。

他说，改制后，本想拓展业务，也想干其他项目，却发现，我们已经和外界脱节了，总应付不了市场的千变万化，所以，不全力打造航母也不行了。

邢森汉接过话来，说：“像这种企业，在我们北海湾就有好几家。”

他说，以前都是国营企业，也是听从市委市政府的安排，全力以赴，投入到大港口建设和北海湾开发，其他业务都荒废了。如果，大港口停下来，这些企业可能再难于适应市场的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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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可以预料，有的企业是适应不了新变化的，不说即将破产，但裁员是肯定的，这必然会造成许多社会问题。

他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看了伍国栋一眼，又说：“更主要的问题是，成立了十数年的北海湾开发区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伍国栋明白他话的意思，一个好端端的科级单位，因为你这个新上任的市委书记，因为你的一句话，就有可能从此消失，海上优势何时才能打通？南山市的经济发展还有出路吗？更别说经济腾飞了！

他说：“我很清楚你的意思，即使换一种开发形式，即使遇到再大困难，你们也希望继续北海湾的开发。”

邢森汉说：“有人可能会说我是感情用事，本位主义。我承认，我对北海湾有着浓厚的感情，毕竟，我最美好的时光都项献给大港口建设了。”

他说，我今年五十二岁，可以说，四十岁这个时间段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有精力，又有经验，但我都贡献给了北海湾，我不可能对他没有感情，我不可能不感情用事。

他说，但是，有人说我本位主义，我不承认。这是本位主义吗？这是在为我自己做事吗？大港口建设不是我的，是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是凸显南山市优势，推进南山市经济腾飞的必由之路。

欧阳水连连点头，说：“伍书记，这一点我可以证明，邢主任对北海湾开发区的建设，可以说，倾尽全力。”

他说，像他这一级的干部，完成可以不必日晒雨淋，每天坐在办公室，冷天有暖气，热天有空调，有事没事，都可以回城区，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世界各地去旅游考察。考察先进国家的港口建设，这个理由很充分，但是，他一次国也出去过，很多穷局小局，也不知出国考察什么，但人家还是每年出国考察一两次。

他说，每年台风袭击，他总要跑到码头观察风情。海浪拍打在码头上，卷起十多米高的巨浪，一不留情，就有可能卷进海里。那时候，别说打伞，就是穿雨衣也不能，就是穿衣服也不行，邢主任和我们一样，穿着裤衩在码头上。一点也不夸张地说，我们在港口建设上取得的经验，都与邢主任的亲力亲为，率先士卒分不开。

伍国栋点头承认，邢森汉是一名好干部，但是，作为一把手有必要冒着被海浪卷走的危险，穿着小裤衩站在码头上吗？他的位置应该在指挥部，而不是冲锋在第一线。

有时候，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是可悲的，下级摆不正位置，就难于服从上级领导；上级摆不正位置，忙着干下级的事，眉毛胡子一把抓，就不得要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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