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平淡的语气说：“殿下，有些人，生来为敌，无缘无故。http://www.wangzaishuwu.com/328619/”

    我倾身凑近他的耳边，微微呼出一口气:“云大司农，别忘了，我们是未婚夫妻。夫妻之间，床头吵床尾和，从来不记隔夜的仇。”

    云琅淡淡道:“臣怎么敢与殿下争吵？臣贱命一条，殿下一句话，就能砍臣的头。”

    他勾唇笑了笑，眼底都是凉薄之意。

    我们之间贴的很近，近到我能清楚地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松香，感受到耳畔温热的呼吸。

    心脏在剧烈地震动。

    我的脸迅速地烧起来，想后撤的时候，却突然被拽住了手腕。

    力道不重，但是不容拒绝。

    他淡淡地抬眼道:“臣想同殿下，讲一些事情。”

    冰凉的指轻轻搭在我的手腕上，却好像一团滚烫的火焰，让我坐立难安。

    好在云琅只是短暂地握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

    “从前的南国王室里，供奉着一株神树，名叫朝夕。”

    “南国的开国国主曾梦见白泽临世，在无根之木上栖息。隔日，王室中便生出了这样一棵树，无根无叶，亦不结果，朝生夕死，只在每年七月七正午时分开花，朝夕花开余香七日，又名七日香。”

    “但凡闻过朝夕花香的人，都会变得长寿。”

    “在朝夕树的庇佑下，南国顺利地延续了好几百年，整个国家没有战争，也没有干旱和洪灾的发生。”

    “为了保护朝夕，开国国主极具先见之明地请来了整个南国最擅蛊的巫女，以王血为媒，在树身上施了蛊。”

    “蛊虫嗜血，凶悍认主，南国王室以王血奉之百年。”

    他顿了一顿，道:“非王室之人，中蛊必死。”

    我有些迷茫地抬头看他。

    云琅低下头看我，眼神晦暗不明:“殿下，你有没有想过，七日疫——或许不是瘟疫，而是蛊。”

    他微凉的指抚上我的下颚，指腹轻微摩擦:“被神树庇佑的南国，为什么会一夕之间灭国？最不喜战争的南国国主，为什么会答应陛下出兵四十万讨伐商祈？”

    “臣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答案。”

    “庆元四年，有人潜入南国王室，砍掉了那棵树。”

    我敏锐地发觉他话语里的漏洞:“神树既然无根，又怎么会被凡人砍倒？”

    云琅笑了笑，说道:“众所周知，云中曾在诸国之间称霸一时。云王能稳坐龙头多年，其实凭借了四件宝物，分别是无头琴、惊天铃、捆仙锁和劈山斧。”

    “这劈山斧，听起来平平无奇，实则不然，乃是混沌时期盘古开天辟地所用的那把神斧，极具灵气，威力无比。此斧混沌尚能劈开，区区朝夕，何足挂齿？”

    我不假思索道:“也就是说，有人先从云王手中偷走了劈山斧，又偷偷溜进南国王室，砍倒了朝夕树？”

    “殿下错了，”云琅轻声道:“劈山斧并不是从云王手中偷走的。”

    我诧异道:“为何？”

    “殿下应该听说过，云王很宠爱他的小女儿，也就是云中的五殿下。”云琅淡淡道，“这把劈山斧，被云王赠给了五殿下，当作了十周岁的生辰礼。”

    我一时有些难以置信:“那么，是章…是五殿下？”

    “不，”云琅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南国王室戒备严密，又有极擅蛊术的巫师坐镇，神树所在之地有重重把守，布满了有毒的瘴气，寻常人连靠近都难。况且，以南国为跳板，一步一步吞并余国，使晋国成为能与云中抗衡的大国，此人计谋、胆识都是一等一的，对各国秘辛又了如指掌，手眼通天，足够狠毒。”

    “臣认为，五殿下心性天真，无此智谋，背后另有主谋。”

    我怔了一怔。

    “殿下应知，章夫人即五殿下。”云琅眼里带上极淡漠的冷意:“故而，殿下一定十分好奇，为什么章夫人染了疫病，陛下仍要将她留在宫里，用最珍稀的药材，来续她的命。”

    我问道:“为什么？”

    云琅一字一句道:“因为她一旦死了，殿下，也会死。”

    少年宽大的衣袖里探出纤长的五指，从红木抽屉里摸索出一只银白色的铃铛。这铃铛有些特别，不似寻常铃铛，十分细长，铃铛末端系着的红色流苏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细细听来宛如孩子的笑声。

    云琅将那只铃铛攥在手心里:“这是双生铃，难得的灵物，有辟邪挡灾之效。”

    “这双生铃本是一对，分为主铃和副铃，若持副铃者有任何危险，持主铃者则可以身代之受过。”

    “兄长年少时曾将其中一只赠给心爱之人，因不能伴其左右，是以，赠铃护之平安。”

    他话锋一转:“不知殿下是否记得，两年前有一回，殿下曾大病一场，家中药铺也为此关门数日？”

    我点点头，道:“记得。”

    我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那场怪病来势汹汹，持续了大半个月，几乎要了我半条命。那病来的奇怪，去的也奇怪，我自己本身也懂一些医术皮毛，小病一般都能自愈，大病不说用药，起码病因能摸出来，也方便大夫对症下药。

    我爹四处奔走，重金求医，却连病因都查不出来，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我忽然不药自愈了。

    云琅淡淡道:“实不相瞒，殿下病愈、药铺重新开张那一日，臣的兄长莫名其妙地病倒了。”

    “与此同时，臣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但凡殿下生病，兄长也会随之生病。”

    “如果说是巧合，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如果次次如此，说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

    “双生铃之所以如此称谓，因铃主若死，则铃碎。主铃若碎，副铃亦死。”

    “双生铃的主铃会一直吸食铃主的元气，身体康健则已，若铃主本就虚弱，病情会加剧。”

    “兄长一直卧病，伤了根骨，只好将这枚铃铛暂时交付给臣。”

    “殿下的年纪这么小，断然不会是兄长心心念念之人。”

    “臣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臣入宫为官，偶然间在章夫人的腰间，看见了另一枚铃。”

    “臣想，同双生铃能将灾病转移一样，章夫人和殿下之间，应当也有这样的一种联系。”

    “殿下若病，章夫人亦病，兄长持着主铃，最终替二位受下了所有。”

    我哑口无言。

    云琅微微一笑道:“殿下无须内疚，臣并没有任何指责殿下的意思。”

    “只是现下双生铃在我处，兄长已然是个废人。章夫人一死，则无人能再替殿下承受那些横来的灾祸，殿下恐有性命之虞。”

    我心中惴惴，问道:“你先前说七日疫是蛊，是什么意思？”

    “如果臣猜的没错，和章夫人做交易、用劈山斧砍了朝夕的那个人，应该是您的母亲，已经去世的皇后。”

    “她之所以会死，应该是因为生产耗尽了所有体力，再也压不住体内的蛊毒。”

    “而皇后体内的蛊虫，顺理成章地选择了您作为新的宿主。”

    “皇后如此聪慧，应该也预料到了之后的事情。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臣不知道她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将殿下体内的蛊虫压制了十四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