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如旧，我却如坠魔窟。http://m.mankewenxue.com/854/854817/

他将手那样随意地按在林贵人的脖子上，缓缓下压。

“朕的爱妃说，她两日前受你惊吓，一病不起。要是朕再不来看看她，她便要香消玉殒再不能见到朕了。”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看我，眼睛里有奇异骇人的光亮，让人心惊。

“朕不是绝情的人”，他金色的龙袍大敞，微微喘息，“所以朕来看她了。”

林贵人忍不住又呜咽了一声，随即被身后的人重重一按，整个人都埋在枕头上。

我只能看到她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再不敢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

“朕的好妃子，在宫中给朕下了迷香。真让人感动啊，身在病中也不忘以身受君恩，嗯？”

他还在继续说着，语气里的森然令人不寒而栗。

我仔细打量着启国这个皇帝，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看他的脸。

不得不说，这个叫君毐的男人长了副好皮囊，可偏偏叫人对他生不出好感来。鼻梁高挺显得刻薄，唇薄如纸又添了分性凉，双目深邃偏又阴晴不定，常人还未近身，便能从他身上感到三分鬼气，不似活人。

“姜凉，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啊，你不说点什么？”

催命般的声音响起，他已经下了床，将林贵人随手丢在一边冲我缓步走来。

林贵人脱离了禁锢，浑身一软，跌在床褥上抖得像只鹌鹑。

我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不发抖，“此事与我何干？况且，我瞧着你并没有被强迫的意思，难道你刚刚就没有乐在其中吗？”

“看来朕还是太纵容你了，半个多月的后宫生活并没有让你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连该怎么同朕说话都不知道？”

他没有生气的意思，与其说是在质问我，倒不如说是在讥讽我。

“此言差矣”，我抬起头，与他堪堪对视，“在启国的后宫，姜凉所获颇丰。各色美人轮番拜访，种种手段让人眼花缭乱，佩服不已。”

君毐往前进了一步，已经差点要贴上我的身子，我皱眉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我，“你不怕朕了？”

“你将我充入后宫，无非是为了折辱我，以此来显示你的帝王威严。这样可笑的小儿行径，有何可惧？”

身后就是层层帷幔，我不敢再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

“你想多了”，他的声音冷下来，“朕不需要用任何手段来显示帝王威严。”

他抬手钳住我的下巴，微微发力，“朕从小什么后宫里的腌臜东西没见过？你以为小小的迷药能对朕有什么影响？”

合着这狗皇帝是将计就计惩罚林贵人？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

下巴又酸又疼，我忍不住伸手去掰他的手指。下一秒，他将手松开，却又将另一只手卡在我的脖子上。

这是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只要他再用一点力，我就什么都没了。

窒息的恐慌涌入心底，我发狠地去扯他的手。最近每日练剑，手上的力气已是有所提升，我甚至能听到他指骨错位的咔巴声。

然而，这个疯子却死都不肯松手。

君毐的脸上甚至还有一分欣赏和迷醉，他好像很喜欢看人垂死挣扎的样子，好像这样能给他带来掌握别人生命的权利感。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知道这后宫里现在都在传什么？说朕宠你宠上了天，说你恃宠而骄，连你伤了林贵人朕都不敢责罚。”

我皱眉看着他，他的表情越来越癫狂扭曲，这不是个好兆头。

“不敢？朕不敢？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话。姜凉，你还想做什么？是不是明天朕就能听到有人说我整个启国都要对你拱手而让了？”

变态，这个变态。

我说不出话，脸上憋得要爆炸，喉咙和头疼得厉害，心里愈发暴躁。

你自己没有自信，没有安全感，拿我撒什么气？这怎么就成我传出来的了，这不是你自己忽略后宫没擦好屁股吗？

“姜凉朕告诉你，朕没有什么不敢的。”

君毐脸上涌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开始涣散。

好机会！

我的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膛，一下快似一下，我用尽浑身力气抬起两只手冲他的下巴猛地一推。

这招是阿兄当年教过我的，没想到竟是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君毐被我推的一个踉跄松开了手，我得以稍微喘息，指尖颤抖着抓着那帷幔想要掀开逃走。

该死，怎么偏这个时候手不听使唤？帷幔重重，我抖了几次才掀开一层。

“你以为出了这个殿门，就不是朕的地方了吗？”

君毐的声音像是午夜梦回的地狱使者，紧紧咬着我不放。

我抬手捏住最后一层帷幔，转身，“陛下所言极是，我已经身在你的掌控之下，只求体面一死，又能做的了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阴晴不定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看起来没有要拦下我的意思。

我挑起最后的阻碍大步迈出门去，路上胡乱地理了理衣服和鬓角，尽量遮掩住脖颈上发青的痕迹。

门口候着的太监们皆垂着头不敢看我。

只有黄公公提着宫灯上前，低声道，“奴送凉主子回去。”

我没有应声，默许了他的跟随。

深宫后院，夜色欺人，这条路上与我做伴的只有黄公公和那盏明灭不定的暗黄宫灯。

我走的越来越急，黄公公也不抱怨，默默跟上。

刚刚在栖霞宫的那副强硬样子有八分是硬撑出来的，此刻身边人少，我实在忍不住，眼泪控制不住地扑簌簌往下淌。

阿兄父皇还有母后，你们在哪啊？我多想闭上眼睛再睁开便可以回到过去的日子，我再不会淘气，也不会惹你们生气了。

天下之大，在没了我的容身之处，在这夏日的夜里，生生让我感到了刺骨的冷。身不由己，虎狼环伺，我该如何，又能如何？

“阿凉！”

“主子！”

我怔忡了一下，脚步缓之不及迎面撞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那人的身子也在颤抖，身上还有我熟悉的点心香味，“乖，好了，没事了。”

像是捉住了一颗救命稻草，我紧紧抱住她，埋在她肩膀上嚎啕大哭。

云溪僵了一瞬，随即轻轻地拍打我的后背，一下一下，好像我小时候生病母后做的那样。

她哄着我，也没不耐烦地推开，就这样半包半搀地将我带回了房间。

雀儿跑着去给我准备热水，我能听出她咚咚的脚步声，太不沉稳。

哭得厉害，我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就着耳畔云溪哼的小调渐渐睡去，只是手还死死地攥着她的衣角不肯放开。

在临睡前，我好像听到了云溪对候在一旁的黄公公说了句什么。

“你做的很好，下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