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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英雄赌败

作者:韩乃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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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浩荡荡的民兵大军深夜抓特务虽然虚惊了一场,却给革命化春节的“逃兵”李晋等解了围。http://www.sanguwu.com/981833/他们向张连长叫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话要算数”,逼得张连长硬是点了头,此事就算了结。他们逃跑时是一时激动回了家,想到要回来,甚至回来后别看个个装模作样嘴里硬,真心话,没有一个不害怕的,曾预想到不少可怕的后果,没想到了结得这般轻松,简直使他们要狂呼,要跳跃,这了结得来的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袁大炮呢,受点轻伤住进连队小医院,知青们冷言淡语一时成了小小的热门话题,尤其是马广地,只要有人一议论起来,就凑上去弄几句嘎牙子话,逗得大伙哄然大笑。李晋不同意他这种做法,真不真、假不假地没少抢白他,声称是“夜抓特务”时敢于冲锋在前的“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连队让排里出人护理袁大炮时,一再鼓捣马广地去。马广地本不情愿,一想,干这差事总比干别的活自在,也就同意了。没想到护理这些天,开头还凑合,后来两个人脾气越来越不投,袁大炮是张连长得意的排长,本来就有几分架子,挨这一枪,连长来看,贫下中农来瞧,知青们也来来往往不断,大凡来者,几乎又都不空手,多多少少都带点儿慰问品,什么罐头啦、鸡蛋啦,收了一大堆,这便更增加了他的自豪感和英雄气,拿着马广地这个护理当成了小支使,一不顺心,还白楞个眼珠子。马广地的爸爸是大科长,在家里浪浪荡荡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受得了这个,心里话了,打饭倒水,我都没这么伺候过我爸我妈,够他妈意思了,官不大僚不小,惹急眼我还不伺候这局儿呢!

    谢天谢地,俩人总算没有爆炸,算是表面乐乐呵呵维持到要出院了。

    李晋听说袁大炮要出院,来了热乎劲儿,见马广地接袁大炮去了,便和丁悦纯、马力办了几个小菜,在炕上摆布好,扬言要为完全伤愈归来的英雄接风洗尘。

    “喂,李晋——”李阿三纳闷地凑过来,哈腰瞧瞧几个小菜,间,“你这是什么意思呀?忘了袁大炮带人到车站去抓你啦!”然后压低嗓门悄悄地说开了俏皮话:“是不是要打溜须呀?”

    “去去去,你给我远点扇着,滚**蛋——”李晋毫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拍胸脯大声说,“宰相肚里能行船嘛,咱倒不是宰相,还不会学宰相,你小子真小肚鸡肠,这几年你还没品出来?咱李某是那号人嘛……”说着,伸手把李阿三拉到炕沿边坐下,拍拍他的肩膀开始了自白,“叫我看呢,不怪大伙对袁大炮有看法,他这个人是一小般,可这件事儿干得绝对够劲儿,他是当有真特务自告奋勇往前冲的,再说又是主动让我和丁悦纯、马力从两个侧面兜,他抢先迎面上,中了枪弹,且不管是好人打了好人荒唐已极,就凭他那股子英气,还是呱呱叫的。再说,要是我从正面上的话,说不定脑袋开花了呢,凭这个,我也要和他干一杯!”

    “你说的倒占点理儿,”李阿三稍加赞同又唱开了反调:“瞧那小子狗仗狗仗的,我一看就恶心,不了解的一下子真猜不出他吃几碗干饭!”

    牛大大凑上来说,“就是啊,牛哄哄的就像天老大他老二似的……”

    这时,门“砰”地被一脚踢开了,马广地一只胳膊夹着脸盆,一手拎着满满一网兜各种罐头、苹果、鸡鸭鹅蛋,走了进来。

    “喂喂喂,少说几句吧!”李晋用央求的口吻劝住了李阿三和牛大大。站起瞧着随马广地身后进来的袁大炮向屋里的知青们发开了号召,“哥们儿们,欢迎替咱们大伙受伤的袁排长归来喽——”

    最后这句话很有煽动性,不少知青跟着李晋拍起巴掌来。

    袁大炮昂首挺胸,脸上挂着豪气和微笑,大步流星地走着,倒真像个得了大勋章的英雄。

    “接——住——”马广地把脸盆往炕上一放,顺手从网兜里掏出苹果、熟鸡蛋往一个个知青手里扔着,“袁排长出院请客喽——”

    有的接住了,有的冷不防失落了,马广地就像一位篮球教练在给队员们传球帮着练基本功一样,苹果、鸡蛋、鸭蛋在宿舍空中嗖嗖嗖地飞传、飞落。

    “黄晓敏!”马广地边喊着边把一个红绿交映的大苹果扔了过去,“别想考大学想的得了迷症病呀!接——住——”

    黄晓敏正埋头解一道三元二次方程题,听到喊声抬头时,苹果已落在前额上,“嘣登”一声,又落在炕上骨碌碌打起滚来。

    “你——”他刚想急眼,见马广地和一些啃苹果的知青都在龇牙大笑,便转怒为乐,“谢,谢——谢——”顺手捡起苹果咬了一口,香甜地嚼起来,一眼看见袁大炮神气自得的样子,疙疙瘩瘩的感情在浑身蠕动起来,别看吃他的东西,还真有点不领情,他知道为了复习功课准备考大学,袁大炮没少敲打,肯定没少到张连长那儿奏本,不然,张连长不会那样在大会上发出警告:“准备考大学不反对,别耽误了抓革命、促生产……”他心惊,那种“有人出工不出力”的敲打,跑不了也是说自己的,特别是挨了不少白眼珠子,心里早就憋住了一口气。

    “喂——袁排长呀,”北京知青程流流嚼着苹果,凑到跟前半真半假地说,“这回呀,你不仅光荣了,而且哟——有资本了——再开讲用会的时候,要是登上讲用台比当年张晓红要震,他不过下井抱个牛犊子嘛,你这是在真枪真炮面前脸不变色,心不跳呀,有吹的……”

    程流流是个围棋迷,连上班铲地屁股上都挂着小围棋布口袋。出工前、地头休息时和伙伴对弈起来难分难解时,难免要“慢半拍儿”,没少挨袁大炮的呲儿,有次还开了“地头批判会”。本来对袁大炮很有成见,今天却吹捧起来,大概是吃了人家的嘴短?

    大概像别人说的,他爱小,有点儿东西就能把嘴堵住。

    “叫我看,没什么吹的,也没什么光荣的!”黄晓敏扔下书本和演算纸口气很平和,“要是真有个好歹,比如说脑袋搬了家呀,我看,还不如奚大龙死得光荣……”

    袁大炮很不愿别人损毁他这一英雄行为,转过身盯着黄晓敏问:“怎么的呢?”

    他的脸上庄重而严肃。

    “怎么的?就这么的——”黄晓敏从行李卷旁挪到炕沿边说,“人家奚大龙尽管是和狼斗,那是为了保护国家财产。你呢,让贫协主席丁向东给挂了花,这玩意儿怎么说呀?我看,你要是真一命呜呼了,想开追悼会,那悼词都不好写!”他感叹一句换成了奚落的口吻说:“就说这是——好人打好人——误会?!”

    他说完又咬一口苹果,嚼嚼咽进肚里,看来,平时积怨很深,很像一副吃孙喝孙不谢孙的样式。

    宿舍里肃静多了,虽然没人凑过来,却都在认真看着这针尖对上麦芒。

    “要不说呀,我说你一个劲迷上考大学,走上危险的白专道路,看来,你根本不懂政治——”袁大炮一拍胸脯,“除了李晋我们几个,你们谁先抢着报名冲了,牺牲了也没啥了不起,别说受这点伤!要说政治账,正像我们的林副统帅说的——成绩最大最大最大,损失最小最小最小!”

    黄晓敏屁股一蹭炕沿下了地,和袁大炮对着面问:“那成绩在哪呢?”

    “这政治账是用眼睛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吗!”袁大炮变得理直气壮了,“这叫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

    袁大炮文化水平不高,但接受这些却很快,特别是参加了场部搞的几次理论培训班,已比刚当排长时善辩多了,而且说起来振振有词,在学习班学到的那些有战斗力的词儿都用上了。

    袁大炮这么一说,见黄晓敏脸上现出了打怵的神色,把自己的话题又开始往新的高度上升:“算这账,要和林副统帅算*****的账一样,成绩最大最大最大,损失最小最小最小!有人还在接受再教育成果汇报会上在这几个‘最’上拐弯抹角地画问号,伟大领袖***是天才,发现天才的林副统帅也是天才,就凭着率领红四军在鄂豫皖能掐会算,就像活神仙似的把一伙伙鬼子打得屁滚尿流,不说像孙悟空似的火眼金睛吧,也差不多!连眼面前这*****的成绩和损失还能比量错了……真不像话!”

    “什么?天才?!”黄晓敏一听,突然想起爸爸来信透露说,眼前报纸广播说的“批修整风”,是要批***的“称天才派”,一壮胆,刚要冲着袁大炮还击,又一想,这毕竟是内部透露,爸爸得的消息准不准还不一定,冒出去可不得了,反问了一句,咂吧咂吧嘴又合上了。

    知青们都当过***,在*****中经了风雨,见了世面,对政治问题是特别警戒和敏感的,尤其是袁大炮又把林副统帅搬了出来,谁还敢说什么呢?

    袁大炮沾沾自喜,是一派胜利者的姿态。自从张连长暗地嘱咐以后,他时时惦着场革委发了那个“通知”,秋收后全场召开讲用会,中

    心议题是围绕现在社会上刮起的一股企图否定*****的歪风,要围绕“最大最大最大”和“最小最小最小”来进行,而且连队已经把自己当做培养讲用的典型,凡是这种场合他都公开站出来大说特说,为的是积攒讲用材料,而且已经感到积攒的材料、自己敢于在这方面斗争的“事迹”已经不少。他幻想着,说不定这次讲用会以后,自己又成为新的**的典型,从这出人才出经验的三连出发——步张晓红的后尘,也会飞黄腾达呢!

    “喂喂喂——”李晋主动提出给袁大炮接风,本来有几分诚意,也有几分好意,一听他这些话,开始反胃,想刹住闸,凑到跟前,眨眨眼,小黑胡一噘,装出迷迷瞪瞪的样子说,“你不懂的别装明公了,林副统帅什么时候率领红四军在鄂皖豫打鬼子了?来来来,你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又顺顺当当的好了伤,我们哥们儿几个给你接风——”说着往摆好小菜的自己铺位那边拽袁大炮。

    众目之下,袁大炮来劲了。

    他先是一怔,皱起眉搜肠刮肚地回忆着,想起来了,前几天看过一本小册子,是北京一个很有名气的***组织编印的,白纸黑字印着,不错,一点儿也不错!

    当他自以为确实,故意拿腔作调地卖关子:“话说那公元一千九百三十一年一至四月间,怎么?有疑问吗?!要是没那么回事,叫我咋的我咋的?”

    “好——”黄晓敏用手点划着袁大炮叫号,“你小子说的呀,敢不敢打赌?”

    袁大炮趾高气扬地一拍胸脯:“你就说吧,这个赌怎么打法!”

    这一叫号,一吵吵,把不少知青都吸引到了跟前来。

    “喂喂喂——,我说这么样吧,”马广地在一旁像裁判官插了进来,“打这赌输喝酒,谁输了,一气□进肚半斤,怎么样?”

    “老白啊——”

    “行!”

    “干脆输一斤得了!”

    ……

    凑来的知青们响起了应和声,围过来的越来越多。

    “静啦静啦,瞎他妈呛呛什么玩意!”李晋扯起嗓子大声嚷,“都少扯那份**蛋,你们真是看热闹不怕大呀,算啦算啦……”

    黄晓敏自以为记得准确,袁大炮肯定记错,既然如此逞能,就该让他露露丑,想找点茬儿教训教训他都找不着呢,何况送上脸前来了,用手强硬地推开李晋:“你别吃咸的操心淡的,这个赌打定了,你一边歇着去!”

    “这么样吧——”丁悦纯出来调解,“别喝酒了,喝多了既浪费酒又损身体。都拿出可靠证据来,谁输了顶着枕头到各宿舍走一圈吧?”

    黄晓敏不同意:“那多没意思!”

    “好,我看这么的吧——学狗叫!”马广地打趣。

    袁大炮也来劲了:“那更没意思了!”

    马力嫉妒心很强,虽然同意和李晋一起给袁大炮接风,但对他的成见一直没消,对黄晓敏呢,也没多少好印象,他俩谁的笑话都想看,挓挲着双手嚷嚷:“我提个建议,这么着吧——谁输了喝十大碗凉水,既方便又省钱……”

    “行——”黄晓敏举起手赞成,“我同意,并下保证:输了准喝下十碗凉水,哪怕撑破肚皮呢!”

    袁大炮也举起双手:“你同意我没说的,但有一点,谁要输了不喝是木匠揍的!”

    “别说木匠揍的,大伙揍的也行!”黄晓敏毫不示弱。

    李晋的建议没得到采纳,只好在一旁站着看热闹。

    马力挓挲开两只胳膊,俨然像一个裁判官:“你们各说各的理,都拿出证据来吧!”

    “还要什么证据,凡是有点当代军事常识的谁不知道?!”黄晓敏仰着脸说,“林副主席从没在鄂豫皖地区工作过,袁排长说的那一九三一年一至四月间的红四军是旷继勋、***、曾中生领导的!”

    马力一伸手:“空口无凭,拿出证据来!”

    “对嘛——”袁大炮带有戏弄的口吻应和了一声,脑子里忽然清晰地闪出了看过的那个小册子。对,就在自己的行李底下!他一转身爬上炕,从褥子底下抽出那本《争朝夕造反团》编印的小册子,左手拿着,右手哗哗地翻到了那一页,指给马力和黄晓敏看,“嘿——铁证如山——白纸黑字——怎么样?服了吧?!”不由分说,把小册子哗地往炕上撇去,一挥手:“弟兄们,帮忙打十大碗凉水去!”

    “好!”丁悦纯拔腿就要走,“跟我来一个,到大食堂去抬来一桶水,再取几个大瓷碗!”

    “慢动!”黄晓敏一把抓住丁悦纯,“这本小册子印错了!”

    “哈哈哈……”袁大炮粗犷地仰脸大笑起来,语气里充满了轻蔑、自信和得意,“笑话,简直是笑话,印成书的东西还能错?!”说着带有戏谑地一伸手:“说它错,你拿出错的证据来吧——”

    黄晓敏生长在北京一个高干家,平常掌握这方面知识比较多,何况为了考好大学,爸爸从北京不断给他邮来一些比较可靠的复习资料。数学方面的、政治方面的,也有史地方面的,恰好有一本正式出版的现代革命史参考资料,里边就有这么一段,他按着自己复习功课的小课程表,昨晚翻阅时还扫了那一段一眼呢,凭着自己的记忆断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少客气!我喝水?说不定谁喝呢——”黄晓敏理直气壮地说,“老子手里没有金刚钻,敢揽你这瓷器活!”说着,连鞋也没脱,一跨腿蹦上炕,打开皮箱盖就把那本资料书拿了出来,也哗哗哗地翻到那一页,说,“这才铁证如山呢,是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编的!”

    “历史研究所算个屁!”袁大炮一见是白纸黑字,恼羞成怒起来,“那些臭老九能弄出什么真玩意儿来,说不准是有意抹煞林副统帅的功劳呢!”

    黄晓敏气不公地反驳:“你少扣帽子好不好,要是客气点呀,认个输,可以少让你喝两碗,这么和我耍滚刀肉,可别说我姓黄的不客气……”

    “你小子别猪八戒翻脸——倒打一靶。说我是滚刀肉,咱俩可有个滚刀肉,拿着本破破烂烂的旧黄历来唬我老杆怎么的?!”袁大炮耍开了排长的小权势和威风,“让大伙评评吧,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这……”马力瞧瞧黄晓敏,又瞧瞧袁大炮,也叫不准了。袁大炮没这么叫硬时,他回忆起自己恍惚看过这方面资料,似乎黄晓敏说得对,可袁大炮这么一叫硬,心里也犹豫了,可不是嘛,*****一把熊熊烈火,别说这么一本普普通通的资料书,多少年的教科书,包括一些大名人写的书都被贴上‘封资修’的封条儿,据说历史都要重写了,谁知道这玩艺是真是假呢……他实在觉得难以裁判了。再看看大伙呢,凑过来一心想看热闹的仨一伙俩一帮议论起来,还出现了小小的辩论声。

    袁大炮忽地一个高儿蹦上炕,手挥着小册子煽动说:“黄晓敏这小子输了不认账,大伙说他该不该喝水呀?”

    “该——”

    “不该!你错了——”

    ……

    宿舍里七嘴八舌乱成了一锅粥。

    黄晓敏被激怒了,也一个高儿跨上炕,怒发冲冠地指责袁大炮:“你别拿着不是当理说,那些胡乱编印的小册子怎么能可信,输了就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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