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励新剜她一眼，一时间很不想理这个女人。他纷乱的思绪还停留在她刚刚说的那些话里，久久不能舒坦。

他无法辨清江客话里的真真假假，但他清楚，她这么说，多少带了点嘲讽警方的意思。

换做别人，他还能和对方叫板一阵，可是这女人偏偏没那个耐心。说多了，就给你玩沉默，要么就指东道西，无论你怎么做，都别想她正面迎对你的态度。

他知道她一向不喜欢警察，自打他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起，她就总是这幅玩世不恭的德行。

心中的郁团积聚凝重，盛励新将A4纸收回到文件袋里，淡淡说：“你看到的这张悬赏令就是从那个废物身上掉出来的。”

南邶困惑：“不是网安截获的？”

盛励新点头，抬手揉揉疲倦的眉心：“网安比这稍慢一步，资料还没来得及归档。”

江客接着刚刚的话：“所以呢？能证明什么？最多证明他也想要这几百万的悬赏。还是说，他有什么其他身份，引起了你们警方的注意？”

盛励新讶异她的敏锐：“那废物说，他曾经见过一个和你长得十分相似的男人，当然，也与她十分相似。”

说着，他指尖敲了敲手边平整的文件袋。

南邶垂眸，瞥一眼江客藏在桌下的细腕，发现那里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栗，旋即伸手握住，凝重道：“是他，对吗？”

“真正的灰鹰。”江客低声沉吟，下巴扬了扬，直视盛励新审视的眼，“盛队长应该已经明白，我和那人关系匪浅。”

盛励新几度缩紧眼眶，看着江客的目光深了又深，实在无法从这样一张晏然自若的脸上探出什么其他猫腻。

灰鹰一向神秘，鲜少有人见过他真正的脸，更不清楚他有什么家人。这个信息，于警方而言，无疑非常重要，眼下她这么毫无顾忌地承认，就不担心警方会从此将她列为重点嫌疑对象吗？

“审讯室，要去吗？”

少顷后，他站起身，言简意赅地问。

江客两手抄入裤袋：“我去听听他想和我说什么？”

南邶揽紧她：“我陪你。”

江客这才转眼看他，墨染的目色潋滟明亮，先前那股警惕的疏离感已经全然消逝不见：“我自己来就好，你在外面等我。你进去的话，对警方办案也不方便。”

南邶轻抚她白皙的脸颊，被她柔和的眼神软了心绪：“别怪我，江客。”

江客垫脚，无视旁人在侧，主动亲亲他抿紧的双唇：“我怪的是我自己，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谈，好吗？”

南邶一笑：“好～”

盛励新翻了个白眼，招呼旁边覃思沉默的牧羽，握拳一杵他胸膛：“别看了，狗粮没吃饱？整理资料去，今晚上加班。”

在场的警员闻言哀嚎：“头儿，真的要这样吗？那废物已经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没得审啦～”

盛励新怒目圆睁，手持文件袋，挨个砸人头：“给我查悬赏令上这个女人的去向，找找以往‘灰鹰’的存档资料。”

审讯室外一片呜呼哀哉。

江客在一位男性警员的陪同下，进入审讯室，落座在男人面前。

白天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按捺着心口涌动的恶心，语气阴戾不耐：“听说你要见我，理由？”

男人撑开半阖的眼皮，由上至下地打量她：“三小姐，不对，或许，应该叫你二小姐。”

江客眯眸，下颌线因为冷硬而崩得极紧：“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你姐姐被悬赏追杀的事情吗？”

“刚知道。”江客扯唇，嘴角的弧度不自然地向下弯去，狰狞而扭曲，“不过，一般人还没那个本事对付她。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敢蹚这趟浑水？”

男人歪头，舌尖扫过上齿，笑容诡谲：“二小姐，家主他一直在等你，你都长这么大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江客失笑出声，动动脖子，闭了下眼：“你的代号，是什么？”

男人：“斑鸠。”

“来海拓市的目的是什么？以我对他的了解，像你这种贸然惹是生非的货色，应该早就被灭口了才对。”江客叠起修长的双腿，指尖一下一下敲度着膝盖，目色凛肃，“说说看，为什么还活着？”

男人咽了咽喉咙，干瘪的下唇因为过度缺水而裂开几道绯红的血色：“二小姐，可以帮我要杯水吗？就算要说话，也得有力气才行。”

江客盯了他数秒，侧目问身后做记录的一位警员：“警察同志，可以吗？”

警员瞧着江客剑拔弩张的神色，斟酌了一下，起身出了门。不多会儿，便拿来一杯凉水“啪”地一下递给男人。

男人眼光瞬时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飞快举起水杯，咕噜几下喝了个精光。末了，他不忘俯头，用指腹拭去唇下遗漏的水渍，放在口中舔了舔。

这幅模样，在寻常人看来，倒是平添几分卑微的可怜。

只是，这才过了几个小时，至于渴成这样吗？恐怕在她来之前，警方用了些别的手段。

江客瞥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有话快说，别磨蹭。”

男人提了口气，精神显然比刚刚好了许多，慢慢道：“家主确实本来要处死我的，但当时大小姐突然失踪，家主四处找她都找不到。我曾经在各个地级市发展过人脉，就趁机提出来将功补过。”

“哦？”江客晃着笔直的小腿，幽幽道，“看来他是真的老了，连锐气都少了很多。居然还懂得‘将功补过’这样的词汇了。”

男人谄笑了声：“毕竟跟随家主多年，家主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放你大爷的屁！！”

江客脸色一黑，骤然冷喝，兀自爆了句粗口。

这凛冽的一声，惊得身后的警员都跟着表情一滞。

男人咬咬唇线，拼着最后一丝底气硬兜：“二小姐，无论我说的是不是真话，都不重要。我长期隐居海拓市，就是为了替家主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应该清楚，家主的最终目的是你，大小姐从来都只是你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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