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神龙县，这里与之前的灾区完全是两种光景。http://www.modaoge.com/1516/1516899/

神龙县放以前只是个普通的小县城，算不上富庶。但此时是江南四处水灾泛滥之际，这里却街道干燥、房屋整齐，街上摆放着不少摊位，还有沿街叫卖的商贩和讨价还价的客人，竟是一派安静祥和之景。

顾璟言不由惊讶，这里离河更近，也是洪水的必经之地，为何没有被冲毁呢？

等他们走近了才发现异样，这些百姓虽然衣衫整洁，但人人面色愁苦，像有什么难解的忧患同时笼在所有人头顶一般。

昙婴叫住一名路人询问情况，那人一听昙婴是外地口音，就仓皇地摆摆手说自己也不知道，便匆匆离开了。

昙婴无法，只得拿着公文去找神龙县的县令。

这会儿正是大白天，衙门却关着门，侍卫正要去拍门，被昙婴止住。

他耳力好，听到衙门里有年轻女子哭嚎的声音，听声音凄惨无比，好像发生了什么冤案一般。

他秀丽的眉毛登时拧成结，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便轻盈地越过了围墙，身后又有脚步声落地。昙婴回头一看，见顾璟言也跳了进来，立刻调转视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往里走。

顾璟言无声地跟着他，更加确定了，昙婴心里有鬼，在躲着自己。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去！”女子的哭嚎声更响了。

旁边一个身穿官服的高瘦男子怒喝：“什么死不死的？是让你们嫁人！嫁给江里的神龙，做龙王妃，这是天大的喜事，都不许哭！”

女子闻言却哭得更厉害：“把人扔进江里难道不是送死吗？为什么一定要选我？”

“当然是因为你姿容上乘，龙神见了会喜欢！其他女子想有此殊荣还抢不来呢！”

“只看姿容吗？那你看她和我，怎么比？”一把清泠的声音响起。

众人都惊愕地看向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人，待看清昙婴容貌后，脸上的惊讶之色更甚。

只有顾璟言定定看了昙婴两眼，微微皱了下眉。

县令见他二人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便客气地问道：“您二位是——”

顾璟言只拿出潞州知府盖过章的文书。他没直接亮明二人身份，因为他不知道昙婴究竟想做什么。

昙婴倒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说，他这举动竟有几分贴心。

县令接过文书飞快地看完，再看向二人时态度更加恭谨，主动解释说：“大人不要误会，下官并非在欺压民女。只是神龙县旁的江中住着龙神，每年这个时候都要送一名新娘给龙神大人。不然龙神大人就会恼怒，降灾于我们。想必大人们也都知道，周边各州县全在闹洪灾，只有我们这里独善其身，只是因为从前将龙神大人侍奉得好啊。”

顾璟言大怒：“又是一个河伯娶妻的闹剧吗？你们又想从中谋取多少聘礼嫁妆？还想搜刮多少民财？更不要提每年供奉的那个少女，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你们就位l一己私利将其活活淹死！”

县令惊恐不已，连连摆手：“不是啊，不是……我们没有嫁妆，龙神不要钱，只要人……不是淹死，是送去龙宫的。”

顾璟言冷笑，还欲说什么，被昙婴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他未必在说谎。”

顾璟言瞪眼，想说：“你也信这类鬼神之说？”随即想到眼前这人不就是个精怪嘛，硬把这句话吞回肚里。

昙婴继续说道：“这里位处河道拐折处，按理说最易发生洪灾，可是如今你也看到了，只有这里是安宁的。鬼神不鬼神的，我们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又看向县令：“你说龙神喜欢漂亮女子，那你看我扮成女子，能不能骗他一时？”

县令愕然地看向昙婴，竟红着脸立马又移开视线，磕巴道：“能、定能、骗过。”

顾璟言留在院中等昙婴换衣服，之前跟进去给昙婴挽发的婆子笑呵呵地出来，自言自语道：“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啊。”

“咔嚓！”一声脆响，顾璟言手里的枯枝被他无意识地掰断，他意识到自己心里有点乱。

“大人们，新娘子已经准备好了。”其他婆子也出来了，她们并不知道昙婴是男人身。

县令不敢乱动，先看向一直沉着脸的顾璟言，等候他的指示。

谁知这顾大人根本没有理他，扔掉手里的枯枝，一言不发地大步朝那间厢房走去。

婆子们给昙婴扮了全套，不但挽了发、点了唇、穿上红嫁衣，还盖了红盖头。

昙婴被秀了龙凤呈祥的红盖头遮住视线，听见门被人轻轻推开，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

昙婴心跳加快，他本是想让人看看盖上盖头是不是更不容易露馅，此时却后悔了。

他抬手想将头上的红布掀开，却被一声低沉的男声阻止：“别动。”

昙婴一顿，缓缓收回了手，在宽大的喜袍下微微攥成拳。

只能看到盖头下的半分光景，一双皂靴踱至自己跟前，垂在身侧的骨节分明的手抬起。

下一刻，盖头移开，昙婴情不自禁地抬起头，迎着阳光看向身前这个为自己揭开红盖头的男人。

两人视线交缠，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刻、地点，暂时忘却了一切，只顾痴痴纠缠。

曾有某一刻，他也曾为谁着红袍、点红烛。

曾有某一刻，他也曾与谁喝合卺酒、翻红被浪。

曾有某一刻，也曾有个男人对他说，“我们喝过交杯酒、入了洞房，你就是我的妻子。”

一只手擦过自己眼下，抹走那一点泪意，“昙婴，你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