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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十一月,天黑的早。http://www.julangge.com/bid/119966/
    下午五点半,徐文升就做好了饭。
    先是哄着凤琴吃饱饭,又把凤琴的脸抹拭干净,天已经擦了黑。就着凤琴剩下的菜,徐文升草草地啪啦了几口饭,便收拾好自己几个蛇皮袋子,准备出门。
    他刚拉开门,便看见沈茹芸推着自己那辆三轮车,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沈姨,吃饭了没?您这是要出去啊?”徐文升忙跟沈茹芸打招呼。
    “还没呢,饭都在锅里呢,舟舟还没下班。”沈茹芸一边说,一边走出大门,转头问徐文升,“徐老板,你出去不,出去我就不关门了。”
    “不用关门,我也要去开档了!”徐文升说着,瞥了一眼沈茹芸三轮车的车斗,车斗内,装着两个黑色的袋子,似乎放着香烛之类的祭品。
    “那行,我先走了,你好生意啊!徐老板!”沈茹芸似乎也不愿跟徐文升又过多的交谈,骑上三轮车,一路出了门。
    “好生意、好生意!”凤琴看着沈茹芸远去的背影,“嘿嘿”的干笑着,嘴里一直学着沈茹芸的话。
    徐文升没有制止凤琴,忙着将蛇皮袋子搬上三轮车,又让凤琴坐上去,这才慌忙往一公里外的东兴街星耀市场奔去。
    东兴街的星耀市场,原本是被周围几座大型的工厂包围在中间一块空地。
    工厂的打工仔下班之后,没有多余的活动,于是便聚集在这块空地上,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打发多余的时光。
    有些头脑的精明人,便发现了这里面的商机。
    将青菜一串串地串起来,放在一大锅麻辣汤料里煮一下,变成了异常美味的麻辣烫,摆上三五张椅子,外加一张方桌,便成就了夜市的雏形。
    夜班下班后,熬到两眼通红的打工仔,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叫上一沓啤酒,就着美味的小炒,吆五喝六地发泄一下,既让远在异乡的孤独找到了安慰,也顺带着让这个寂静的空地畅旺起来。
    夜市随之兴起。除了满街飘香的麻辣烫,水果、衣服、各式小炒以及日常百货应有尽有,这块地皮的持有人灵机一动,划出了一个个格子,称为:铺位。
    有钱赚,大家自然不会在乎一个月千来块的铺位费用,他们用自己的勤劳及聪明养活了自己,也让这个默默无闻的空地有了属于自己的特色,顺带畅旺了附近的一条街。
    徐文升搬到东兴街六巷八号之后不久,便发现了这个神奇地方,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天赐的、可以让他养活一家人的平台。
    不过,徐文升也有自己的烦恼,他付不起固定档位的费用,所以只能摆在星耀市场对过的街道边上。虽说时不时会被城管驱赶几次,没收掉乱摆乱放的物品。但是,那里的地皮依然很珍贵,去的晚了,照样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徐文升卖的是日常用品。
    牙膏、牙刷、挖耳勺、指甲钳之类的日常用品。这样的商品没有时效性,就算在家耽误个十天半个月,也不影响使用。所以,对于徐文升这样特殊的身份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
    傍晚六点半,下班时间,星耀市场逐渐兴旺了起来。
    徐文升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卖水果的商贩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徐文升只得推着自己的三轮车,找到了一个靠着街角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丁字路口,路口的另一边,通往工业区外的小河,算是死角,人流没有正街那么畅旺。
    不管如何,有地方摆就再好不过了,徐文升也没有资格计较。
    先是找位置放好三轮车,放好了折叠凳,把凤琴从车子上扶下来,让她在小板凳上坐下,又拿出了一张百元的钞票,塞进凤琴的手了。
    这是凤琴的新爱好,只要拿着钱,她就一声不出,乖乖地一坐一个晚上。
    安置好凤琴,徐文升还是不放心,他从三轮车头的工具箱内拿出一根绳子,一头拴在凤琴的腰间,另外一头绑在一边的树上,这才放心地开始开始夜市前的准备。
    一块过时的、橘黄色广告布平展地扑在路边,徐文升从三轮车上的蛇皮袋子内,摸出一捆捆的小物件,分门归类地摆放整齐,一个小小的、但是却齐整的百货商店,呈现在路人的眼前。
    华灯初上。
    路灯泛着惨白的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落在行人道上,就像是一缕镁光灯,为街道上低贱的商品,洒上了一丝荣光。
    生意还算不错,东西刚摆好,便来了买主。顾客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拿着摆在广告布上的那把声控感应手电筒,爱不释手。
    “老板,便宜点。”一头金发的小伙子手里把弄着,笑嘻嘻地跟徐文升讨价还价。
    这是第一单生意,讲究意头,徐文升自然不想放过。他忙拿着另外一只手电筒,为客人做着演示,一边满脸堆笑:“老板,这东西你买的值呢,这是我自己研发的,市场没有几款。
    你想想黑夜里停电,它能根据你的声音来控制亮度,多拽!这样吧,反正你喜欢,我就降两块钱,再低我就没利润了!”
    满头金发的小伙子看看身边的同伴,见他一脸默许的样子,磨磨蹭蹭地给了钱。
    徐文升收了钱,还没来得及装进口袋,一转头便发现凤琴已经解开了绑在腰间的绳子,正准备离开。
    “凤琴,你干嘛?不能走啊!”徐文升喝止着,忙把钱散乱地塞进腰包,还没等他追出去,便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城管来了!快跑啊!”
    “城管来了!城管来了!”小贩之间,相互急促地传递着情报,也各自慌乱将自家档位上的商品整理起来,四散溃逃而去。
    喧嚣的街道,瞬间变得仓皇及冷清。
    “这里是行人道,不准乱摆乱放,违者物品一律没收!”架在城管皮卡车子的高音喇叭,从街道的另一头飘荡过来,如催命符一般地,穿透人群的喧嚣,敲击着徐文升脆弱的心灵。
    徐文升低头看看广告布上满满当当的商品,那可是他全部的家当。于是,他顾不得去追逐渐被黑暗吞噬的凤琴,只能慌乱的蹲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将广告布上的商品一股脑地卷起来,塞进三轮车上。
    等到城管的卡车驶到跟前的时候,徐文升已经收拾妥当,他推起三轮车,仓皇地从两个城管的手下逃了出去。
    凤琴离去的那个方向,除了昏黄的路灯及疾驶而过的车辆,什么都看不见。
    “凤琴?凤琴!”徐文升弓着背,踩着三轮车,心急火燎地往凤琴消失的方向追赶。即便知道凤琴根本不会应他,徐文升还是走走停停,站在那里惶恐地喊上几声,回答他的,只有汽车喇叭驶过的鸣响。
    一个拾荒的六十来岁的老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从一侧的工业区内钻出来,看着徐文升惊慌失措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大兄弟,你找孩子吗?”
    “不是,不是!我爱人!”徐文升慌忙迎了上去,就像是掉在河里的人,看到激流中的一根圆木一般。一脸祈求地看着拾荒老人,“这么高,穿着一件蓝色针织衫。”
    “哦......”拾荒老人想了一下子,指着丁字路左侧的小河对徐文升说道,“她是不是脑筋不清楚的样子,我刚才好像看见一个穿蓝色羊毛衫的人过去了,你往那个方向去看看。”
    “哦!谢谢!谢谢!”徐文升不迭地对老人道了谢,慌忙沿着小河边的路,一直往前追去。
    蜿蜒的小路,依附着狭窄的河道,一直通往东兴工业区外待建的城轨站,那里人烟荒芜,又是冬天,更是鲜有行人。
    徐文升焦虑不已,他脚下踩踏三轮车的速度加到了极限。
    路上,依旧看不到凤琴的影子。晚上七点半钟,加班的都去了工厂加班,没加班的人,三五成群地去逛街,狭窄的小道上,几乎不见行人。即便是想要找一个人问一下,也是一件困难的事。
    徐文升只得一个劲地往前赶。
    在这寒冷的夜里,徐文升的后背全部都被汗水浸湿,凌厉的风,掠过河面,吹袭到身上,竟带来了透骨寒凉的感觉。
    过了东兴街工业区的十字路口,河水顿时宽阔了一些,围绕着宽阔的河堤,是一片花木园林。
    蓝花楹的幼株整齐地排列在隆起的土丘上,随着凌厉的风摇摆着身躯,发出一阵“曦曦”的响声。
    徐文升开始感觉到绝望,他追到这个地方,已经足足追了将近两公里,他不确定,凤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不会走到这么远的距离。
    徐文升从三轮车上下来,站在小路昏暗的灯光下,眼光四处搜寻着,心底开始憎恨自己。明知道凤琴可能会走丢,那一刻,他选择的,居然是一堆毫无生命的货物,难道凤琴还没有这一堆货值钱吗?
    想到这里,徐文升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疲惫及哀伤一起袭上心头,驱赶走了心底的惶恐,面颊上一阵阵刺辣辣的痛楚,也让让徐文升逐渐镇定下来。
    他推算了一下时间,再一次确定,凤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走出去这么远,于是,他决定不再往前追,而是原路返回。
    就在他推着三轮车准备掉头的刹那,忽然瞥见,在穿过蓝花楹园林,靠近河边的方向,竟然有一丝红色的光。
    徐文升有些诧异,他停下三轮车,朝着火光的方向走了几步。身子处在灯光的暗影中,眼睛适应了光线,徐文升这才惊讶地发现,在小路靠近花木场的泥土地里,停着一辆三轮车。
    凤琴就坐在三轮车上,凝视着靠近河边处的那一丝红色的光,一动不动,就如一尊雕像。
    “凤琴?”徐文升欣喜若狂,他一步奔了过去,一把攥住凤琴的胳膊。更让他欣慰的是,那一百块钱,还被凤琴紧紧地攥在手里面。
    徐文升嘘了一口气,他扶着凤琴从三轮车上下来,借着微弱的路灯光芒,这才认出来,三轮车,是沈茹芸的。不过,出门时车子内装的那些香烛祭品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嘿嘿嘿嘿.....”凤琴低声笑着,样子诡异地指指远处的那一团红光。
    风,穿过了蓝花楹幼株林间的缝隙,带来了一阵浓郁的蜡烛燃尽后刺鼻的味道。沈茹芸瘦弱的身影,坐在那一团燃尽的烧纸旁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扑棱着那堆烧纸,似在协助那些未燃烧的烧纸,尽快燃烧。
    徐文升扶着凤琴从三轮车上下来,正准备过去跟沈茹芸打一声招呼,冷不丁,一声低低的啜泣声,随着微凉的风,飘入了徐文升的耳朵里。
    “......那孩子聪明啊,考试考的很好......她马上就拿到那个本本,是个大律师了........我对不起你啊......”
    念叨的声音,断断续续,低沉切凄楚的哽咽声,也是时有时无。似乎是沈茹芸在对祭拜的人倾诉。
    徐文升一下子愣住了,沈茹芸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是坚强而乐观的,像如今这么悲戚的样子及絮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是在祭拜她的亡夫吗?
    徐文升不便打扰,他扶着凤琴,轻轻地离开了这个幽静的,只属于孤寂、悲伤的沈茹芸的地方。
    才八点过一点,凤琴死活都不想去星耀市场。
    无奈,徐文升只得载着凤琴,回到了东兴街四巷八号,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家。
    停下三轮车,开了铁门,还没等徐文升把三轮车推进屋子,西厢房的门便被打开,许夏舟失惊无神地从屋子里钻了出来,见到是徐文升,许夏舟有点意外。
    “舟舟下班了?”徐文升忙打招呼。
    “舟舟、舟舟、舟舟!”凤琴嘿嘿地笑着,念叨着许夏舟的名字。
    “嗯。”许夏舟点点头,有点失望地说道,“我以为是我妈回来了。”
    “我见到她了。”徐文升停好三轮车,对许夏舟说道。
    “在哪?”
    “在东兴街石子路口那个花木场。”
    “这么晚了,她在那干嘛?”
    “好像是在拜祭你爸?”
    “拜祭我爸?”许夏舟一脸愕然地看着徐文升。
    “嗯,我看见她在烧纸,在哭。”徐文升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许夏舟没等许文社把话说完,慌忙就出了大门,但是,前脚刚出去,便立刻呆立在哪里。
    “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要不要我陪你去找?”徐文升关切地说道。
    许夏舟呆愣了两秒,转身又回来,她对徐文升笑笑说道:“算了,不找她。”
    许夏舟说着,自顾地回了房间,失魂落魄地将房间的门轻轻地合上。
    “拜祭爸爸?”回到房间的许夏舟反复回味着徐文升所说的话,心底异常的困惑。从她记事起,就从未听母亲说过,自己是有爸爸的人。
    每一次问起,母亲都会说:“一个赌鬼,把自己命都输掉了,有什么好念想的。”
    二十五年了,从来不去念想的母亲,会在这个时候祭拜死掉的赌鬼丈夫?
    许夏舟表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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