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绍之眸光一沉，脸上的面具一点一点裂开，面色阴驽，风雨欲来。

法官波澜不惊的瞥了一眼立在原地的人儿，心底浮上一阵感慨。

看来，桐城要出一个女版的“沈眠”了。

“控方审核完毕了吗？”

陈昇摇头：“技术部门正在检查。”

“既然如此，暂时休庭。控方什么时候能检查完毕？”

陈昇明白苏晚此时才把证据交到他手上的原因，沉吟片刻：“一个小时。”

“嗯，休庭一小时。”

“咚——”

人们肃穆起立，缓缓离场。

苏晚脚步略显轻盈，走到沈眠身边。

男人看着她长而密的睫毛忽闪忽闪，手忍不住抬起。

苏晚下意识的向后一仰。

沈眠眸光闪闪，手一转，理了理她的丝毫未乱的衣领：“表现不错。”

苏晚一怔，裂开嘴角笑了。

“师父，我没给你丢脸吧？”

沈眠没有回答，径直转身离开。

苏晚也不介意，心情倏地开朗，像个孩子一般蹦蹦跳跳跟在他的身后。

休息室。

“若是新证据不通过，你打算怎么办？”

苏晚鼓了鼓脸，一脸天真的摇了摇头，十分诚实的说：“不知道。”

沈眠剑眉一蹙，眸光冷冽，“不知道？”

苏晚“嗯嗯”两声点头。眸光无辜，就像她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我找到了证据，控方验证，然后呈上，不就行了。”

沈眠嗤笑：“明知道控方会做手脚，却没有二手准备。苏晚，你当上庭是玩？”

苏晚贝齿轻扣，面色凌然，缓缓起身。抬头与眼前人对视。灼灼的目光中唯剩下坚定。

“沈律师，我从未如此认真过。”

沈眠反觉啼笑皆非，“哦，那你是准备把用自己去填坑？”

苏晚撇嘴，决定不再同对方开玩笑了。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对方。

沈眠深眸滑过一道疑惑，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低头翻看。

粗略翻了几页，沈眠脸色一变，凝沉如墨。

“你竟然敢查秦绍之。”

苏晚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对：“是你问的我，想不想把秦绍之送进去的。”

“可我没想到你胆大包天，竟然完全不同我说一声。”

苏晚小声嘟囔：“说了你又能怎么样？”

她有她的路子。在沈眠看来，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法。说了，只会被训，就像现在这样。

沈眠淡然的情绪一瞬被点炸：“好，好，你还真是好样的！”

苏晚假装没有听到他满含怒气的话语。

在案子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就有了一堆疑惑。

为什么案子牵扯到秦绍之，却没有一点关于秦绍之的证据？

除了嫌疑人一栏有他的名字外，连调查取证都没有？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把他的名字放进来？

现在，她不过是顺着自己最初的线索查下去罢了。

沈眠冷着脸，盯着她看了半晌，将目光转向她给自己的资料。

他不得不承认，苏晚给的资料，已经解释清楚了很多东西。

关键却在于，她找不到一个可以作证的证人。

所有的人在听到秦绍之的名字，都选择了缄默。

她有的只是时间线。

那一份证据，也不过是诱饵，诱警察继续调查的饵料罢了。

层层叠加，她将所有的问题都考虑了一遍。

沈眠侧目，苏晚大而亮的眼眸深深嵌入他的心房。深若寒潭的眸子掠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

一个初出校园的新人，有这样的心思，连当年的他，都自愧不如。

“既然想好了，就去做吧。”

我会将尾巴给你收好。

沈眠隐下最后一句话，眸色淡淡的将手中的东西交还给她。

苏晚有了她的支持，半吊着的心有了安放。她甜甜一笑，“谢谢师父。”

沈眠转身，不再开口。

小小的房间一瞬陷入了沉寂。

苏晚却没觉得压抑，身心皆放松的她，靠在桌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绵长而沉稳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响亮。

沈眠从窗户玻璃的反射，目不转睛的看着呼呼大睡的人，不禁失笑。

这算什么？

他偏头看了看，脱下外套，轻手轻脚搭在她的身上。

睡梦的中人嘟囔了两句，又翻身继续睡了。

……

“在你看不见的天空……”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苏晚一个激灵弹了起来，头发不安分地翘起几根，大眼泛着水汽。看去引得人忍不住想要捏捏。

微风拂过，苏晚不禁打了个哆嗦，蓦地回神，有点手忙脚乱的去包里翻手机。

看清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她眉心轻蹙，将电话接通。

“师兄……”

“晚晚，童童不见了！”

“什么！？”

尖声厉喝，令沈眠心头一惊。

“发生什么事了？”

苏晚瞪着圆眸，双唇直打颤：“童童……童童……”

沈眠皱眉，从她手中拿过电话。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眸色一暗，“出什么事了？”

熟悉而陌生的男声，让电话那端的人怔了怔，好一会，才沉声说道：“苏乐童失踪了。”

“在哪里不见的？”

“我父母带他游乐园，忽然消失的。”

“监控看了吗？会不会是孩子自己贪玩……”

“不，童童很懂事，即使看到好奇的东西，也绝不会主动离开大人的视线。监控正在调，但经理说，那是死角。”

沈眠心沉了沉，刚要说话。听筒有“嘟嘟”声响起。

他拿下看了一眼屏幕，“未知号码”四个字，令他眼神一凌，周身温度又降了两度。

“有电话进来，一会回你。”

他才将电话切换，便听到一阵略显诡异的声音传来。

“苏小姐。”

苏晚瞪着水莹莹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沈眠，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慌乱的早已不知该怎么好。

沈眠听到对方的称呼，便按下免提，用眼神示意苏晚听。

男人的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苏晚跳动不安的心，渐渐找到了主心骨。

她深呼吸，死死咬着唇，忍下要哭的冲动，双唇哆哆嗦嗦吐出两个字：“我是。”

“你儿子在我们手上，接下来的案子，我想你明白该怎么打。”

苏晚心惊，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你们……”

沈眠也没料到，清眸漾过一道阴翳的暗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绍之真是好手段。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想法，只是在交代完事情后，便将电话挂断。

“嘟嘟——”

长长的声音，好似催命的铃声那般。

苏晚双腿一软，差点瘫软在地。

沈眠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抱住。

苏晚身子向前一倾，撞到男人身上。鼻翼间萦上一缕淡淡的薰苔香。

她心神一裂，有些茫然的喏喏唤了一声：“师父。”

沈眠沉沉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只是动作略显僵硬。

苏晚如飘摇的扁舟，一瞬找到了依靠，小嘴一瘪，就想哭。

沈眠似乎察觉一般，声音凝了一分：“不准哭。”

“嗝——”

苏晚一口气卡住，一下打起嗝来。

沈眠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头顶：“呆着，我会处理。”

他自然而然将事情接了过去，好似做了千万遍那般流畅。

他稍稍安抚了一下苏晚的情绪，便将电话拨给陆明远。

已经多年没说话的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交手。

“童童被绑架了。”

“小鬼被绑架了。”

电话接通，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两人又同时怔了怔。

“绑匪打电话了？”

沈眠：“嗯，要苏晚放弃案子。”

陆明远在沈眠接起电话的瞬间，就听出了声音。

“沈眠，你真是好本事。你这么做，就不会亏心？”

沈眠暗沉的眸子漾过一道粼粼的波澜，握着手机的手不由收紧，青筋凸现。

“陆明远，能否从监控中看出是谁带着了苏乐童。”

陆明远银牙暗磨，沉下心思，暂时放下其他的东西。

“只看出是个体形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墨镜齐全，完全看不到脸。”

“秦绍之。”

沈眠在庭上，一直注意着秦绍之，男人的面部表情微小的表情他看得真切。

本以为，对方至少会等庭审结束在做手脚。

不想，这边才刚刚亮出底牌，那边已经先掀了桌子。

陆明远沉吟，须臾问道：“他们要什么？”

“不着痕迹的输了官司。”

“真是好算计。你们将主意打到他头上了？”

“我没有。”

言外之意便是苏晚有。

陆明远不住叹气，“这丫头什么时候胆子能小一点？”

两人沉默片刻。

沈眠稍作思量道：“多说无用，派人去找吧。顺便报警。我们这边不方便，只能拜托你了。”

陆明远应了：“那是我外甥，不用你多言。庭上的事情，你护着点晚晚。我想，以她的脾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眠应了。

电话挂断，他低眸看着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人。

他蹲下身，捏住苏晚的下巴，将头缓缓抬起，与之对视：“你在想什么？”

短短的时间，苏晚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她知道，苏乐童的无妄之灾是因为自己。

听到沈眠的声音，她本能的勾起嘴角：“师父，童童被人带走了呢。”清脆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焦虑。

沈眠一手抓着她的柔荑，相握的手心，刹那间被细汗濡湿。

“嗯，我知道。你想怎么办？”

“你说，我还没准备碰他，他怎么就先来惹我了呢？”

她只想将欧远航带出监狱。

那样的地方，不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该待的地方。

“你打算用疑点归于被告来打这场官司吗？”

苏晚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整个人透着浓浓的悲戚。

“嗯，可是，现在还有什么用吗？”

沈眠揽过她的脖颈，将人带入怀中：“记得我说的话吗？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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