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抬眸，男人挺拔如松的背影将她笼罩。阴影中，她看不清前路，却莫名的感觉安心。

两人沉默走到辩方的休息室中。

沈眠拿出手机，不知在和谁交谈，声音低沉，什么都听不清。

苏晚好奇的偷瞄着他。

男人正好回头，目光撞在了一起。

她心虚，白嫩的双颊蓦地染上一层红晕。大眼眨眨，假装若无其事的偏开眼。

沈眠嘴角浅浅勾起，眼底笑意一闪而过。配合她的动作，转身，假意没有看到。

苏晚感觉落在身上的压力消失，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叩叩——”

敲门声打断苏晚的思绪，她疑惑，看向休息室的门。

沈眠像是知道来人是谁一般，径直走去将门打开。

陈昇进门，面试微沉，“沈眠，你又想做什么？”

沈眠眉梢微不可见的轻轻一挑，扯了扯唇角：“陈检，这次的辩护律师，不是我。”

熠熠生辉的眸子透着一丝无辜，略显诡异。

陈昇毫不客气一把拍在他的肩头：“别给我装相！我还不知道你。”

苏晚在听到“啪”的一声时，蓦地跳了起来，脸色变了变。

陈检竟然打了沈眠！？

惊悚而诡异的想法在脑子转了转，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一蹦，两个男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她。

一瞬，她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裂了裂嘴角，傻兮兮的笑了：“嘿嘿，你们继续。”

陈昇黑线，摇头轻叹。

“东西呢？”

沈眠拿出U盘，“这是备份。”

陈昇接过，面色凝了凝：“我会尽快审核好，告诉你结果。”

沈眠点头。

在陈昇离开，苏晚小心翼翼的蹭到他身边：“师父，现在交上去，来得及审核吗？”

沈眠长眸微微一眯，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苏晚好似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盯上一般，身体不禁打了个哆嗦，“师父……”

沈眠意味深长的瞟了她一眼，平静无波的声音听不出分毫情绪：“你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小心思被点破，苏晚也只是讪讪然笑了笑，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大约一刻钟后，有人来通知他们俩，可以上庭了。

苏晚起身，将手中的资料整理好，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站起身。

沈眠站在他的身旁，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怕吗？”

苏晚倏地笑了，眉眼飞扬。好似夏日烈阳，一瞬灼了沈眠的眼。

“不怕。”

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坚定的意味。

沈眠低眸掩下眼中淡淡的笑意，微微摇头。

苏晚转身，清眸耀着金光，宛如星辰碎在了眼中。走出房门的瞬间，她不禁挺直了腰背。七厘米的高跟鞋拉长了她的身体线条，整个人高大了不少。

她雄赳赳的样子，像是奔赴战场的战士。

沈眠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出现时，令不知情的人，都不由震了震。

沈眠什么时候甘于人后了？

待两人入座，众人眼中的惊愕浮于脸上，溢于言表。

“沈眠怎么坐旁边去了？”

“那女人是谁？”

“这案子是沈律师是准备被放弃了？”

……

苏晚抿抿唇，听着那些不算小声的窃窃私语，就连法官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意味。

她嘴角拂过一丝不悦，面色不改，若无其事的翻看手中的资料。

“开庭。”

时间到，法官起身，徐徐念了一遍法庭的规则，宣布双方辩护开始。

控方率先起身，将案件阐述，接着传召证人。

最初的流程，与一审没有任何区别。

欧远航坐在被告席上，听着证人又一次指认自己，苍白的脸上不禁又灰了一层。下意识歪头看向苏晚。

苏晚听审时，目光一直注意着他。见对方目光过来，她微微颔首，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我问完了。”

“被告辩护律师，是否有异议？”

苏晚点头，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成了拳，面色从容慢慢起身，走到证人面前。语气淡然，仿佛在话家长一般。

“证人，请问你在四月十六号晚，看到我当事人时，夜里的光线如何？”

证人明显一怔，眼珠转了转。

苏晚澄澈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紧盯着他的眼睛，看到眼珠转动的方向时，眸光一闪。

“夜里会有什么光线，不是到处都是黑的吗？”

苏晚挑眉，轻描淡写回道：“是吗？那请问，在漆黑一片中，你是怎么看清我当事人的脸？又是怎么可以确定，那夜出现在那的人是他？据我所知，你们之前，从未见过。”

证人心口一寒，额间冒出密密的细汗。

这些问题，控方的人从来没有问过他。

显然，控方的人，也惊了惊。

这个案子，没有现场证据，尸体上的DNA和下皮细胞，也早被破坏殆尽了。

警察调查了许久，才在“无意”中找到这个证人。

案件的影响太大，也太过恶劣。他们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证人身上。

可现在，一个初出茅庐，甚至连名头都不知道的律师，竟然一针扎破了他们所有的伪装。

他们也许知道证人的证词有问题，但是迫于种种压力，他们选择了无视。

证人心口颤了颤，双手无意识的攥紧，连佝偻的腰背都慢慢直了起来。面色变了变，咬唇一脸坚定。

“他很好认。”

“很好认？”

证人笃定的点了点头，“那天夜里很黑，但是他拿着手机，手机光打在他的脸上。在漆黑的夜里，很渗人的，我一下就记住了他的脸了。”

苏晚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加深：“既然如此，那么晚了，您在哪做什么呢？”

“我是流浪汉，你不知道吗？我住那啊。”

苏晚蹙眉，“是吗？”

证人不悦：“你这样是在嘲笑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吗？”

苏晚淡笑摇摇头：“不，我想你们流浪汉都知道，西城的每一片，都有固定的人管吧？虽然是流浪的人，却很团结。”

证人愣了愣，有些疑惑的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接着问了一句：“认识付睿煊吗？”

“付二爷！”

证人一惊，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苏晚唇边掠过一抹讥诮，脸上却依然挂着淡然的笑：“那需要问问付二爷，您的具体住哪吗？”

证人后背瞬时冷汗泠泠，慌乱的摇摇头，嘴巴开了合，合了又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眼神飘忽，却始终盯着一个地方看。

苏晚留了个心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同秦绍之的眸子对上。

视线对上，男人清冽的眸子荡过一道凶狠的暗芒。

苏晚心蓦地漏跳两拍，莫名的觉得不安。

她勾了勾红唇，给了对方一个优雅而得体的微笑。

不想，秦绍之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一瞬笑了。

男人如玉的面颊上带起如春风般的微笑。

苏晚却心头一颤，生生打了一个寒噤。

对于危险的直觉，让她嘴角的弧度微微下拉。

她深呼吸，双拳握紧，放下多余的心思，继续案子。

“证人，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

苏晚眸光一转，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气息，虽未再开口，气势却压得对方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

见眼前人目光躲闪，久久没有开口。

她的心，稍稍放下。

不想，一秒，情况转瞬直下。

“律师可以去问，我一直都是住在那个位置。西城护城河柳树岸边，第六颗柳树旁。”

苏晚秀眉拧着，清眸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秦绍之。

男人正亮着白晃晃的牙淡笑着，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苏晚将将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低头，慢条斯理的理了理丝毫不见凌乱的衣角，敛了敛心神。抬眸笑容不改，柔声继续：“先生好记性。那你是否记得，那天夜里，有一张陌生的车路过那条路呢？”

西城的情况，本市的人都心知肚明，更何况是长久生活在那的人。

证人毫不犹豫的摇头。

“那我当事人，算不算陌生人呢？”

苏晚一句话，又将证人套了进去。

秦绍之眉心一蹙。

这时助理走了进来，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两句。

他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嘴角的笑意入骨，偏头吩咐了两句。

苏晚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在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时，心中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证人目光无意识的飘向秦绍之的方向，似乎接收到了什么，一瞬冷静下来。

“他不算完全的陌生人。他时不时会从那条路穿过。他没见过我，但我见过他几次。”

这个说法，同欧远航的说法一致。

苏晚微微撇撇嘴角，微微颔首，再一次确定了证人看到自己当事人的时间。

“你能将看到我当事人的情形，倒着说一遍吗？”

经常办案的人都知道，一个人的记忆，不可能有百分百之百准确的。倒叙是检验记忆最常的方法之一。也是最有用的方法。

苏晚当时看到他的证词，最疑惑的地方，便是，三次阐述，完全一模一样，甚至连停顿的地方都没有变化。

证人蹙眉。

陈昇起身：“反对，这是对证人记忆的一种干扰，大脑会出现欺骗记忆。”

法官稍作思量，“反对有效。辩方律师，请注意询问方法。”

苏晚耸耸肩，一脸无辜，“那好吧，我没有问题了。”

重拿轻放，让在场的人都不禁一愣，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苏晚脸上微笑不变，稍稍弯腰，眸光凛凛：“法官先生，请允许我呈上，最新的证据。”

新证据？

陈昇闻声轻轻叹气，起身解释：“开庭前，辩方给了新的录像证据，我们正在核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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