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低眸随意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寂静的屋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唰唰”声。

欧远航死死瞪眼盯着眼前人，眸中满是阴驽。

若是眼神会杀人的话，苏晚想，自己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好了，不要瞪我了，再瞪也改变不了眼下的事实，不如说点有用的东西。”

欧远航直起腰背，向后一仰，靠着椅背，漫不经心轻轻摇晃。椅子随着一动，“咯吱”声不绝于耳。

苏晚微微蹙眉，漆亮的瞳仁转了转，好似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若你无意，那我就离开了。等你想开口的时候，再让人通知我吧。只是那时，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

欧远航阴翳的脸色又沉了一分，“你……”

“除了我，你别无选择。”苏晚沉声打断他的废话，低眸不再看他，动手开始收拾东西。

正要起身时，欧远航终于憋不住开口了。

“你真的可以让我离开这？”

苏晚身形一顿，侧目，目光淡淡的与之对视：“我给不了你保证。就像你说的，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女人。”

欧远航浑身一僵，苍白的双颊拂过一丝红晕，双唇紧抿，面色凝沉，似乎在斟酌什么。

苏晚立身在桌前，双手如无意一般，轻轻叩在桌上。

一下、一下……好似敲在他的心头一般。

倏地，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沉寂的眸子浮起一丝决绝，“好，我同你谈。”

苏晚并不意外他的妥协。

她施施然坐下，拿出录音笔，冷声道：“现在你所说的一切，不一定会用在庭上，但你必须保证，所说的，都是真实的。”

欧远航攥了攥手，顿顿点了点头。

“根据警局的笔录，四月十六晚十点四十分，你从西城护城河路过。那夜你为何会走哪条路？”

欧远航闭了闭眼，徐徐道来。

“那夜，学校下晚自习，我十点二十分离开学校。本该从钱成路回家。但夜里风大，我衣服穿少了，便想着从护城河边走，可以缩减回家的路程。”

苏晚瞟了一眼笔录，说法不一样，但解释的内容是一样的。

“路上有遇到什么人吗？”

欧远航摇头：“那夜连月亮都没有，路上漆黑一片，我用手机灯照明走了一路，没有遇到一个人，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你认识指认你的证人吗？”

欧远航面色僵了僵，轻轻摇头：“从未见过。”

苏晚眉心一紧，诡异的感觉浮上心头。

尸检报告上，对于抛尸的时间，只有一个大概的推断——4月15日到4月18日。

三天，那条路肯定有不少的人走，为什么单单就与欧远航扯上了关系？

她稍作思量，凝声问道：“那你是否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欧远航眉梢挑了挑，五官微微皱在了一起，陷入沉思之中。

苏晚见状，柔声引导：“漆黑的夜里，你看不清前路，借助手机的灯光，匆匆而行。风越来越大，你双手隐隐有些发木，你抖了抖身体，便又加快了速度。”

“忽然一阵怪风吹来，几乎快要将我吹得后退。我低着头，用最快的速度朝家赶去。路过护城河时，水腥味冲鼻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忽然……”

欧远航蓦地睁开眼，“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打喷嚏时，听到了‘砰’的一声，夹杂在我的喷嚏声中，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是不是，那个声音，是不是就是……”

他激动的语无伦次，五官扭了在了一起，透着一丝狰狞。

苏晚心下一沉，猜测成真。

她眼前的男孩，并不是随机选择的。他不仅仅是替罪羊。

“冷静，坐下。”

苏晚沉声厉喝，将几乎坠入疯狂的人拉回现实。

欧远航浑身一颤，眸光寸寸裂开，一身颓然跌坐回椅子上。

苏晚将录音笔收起：“若你的记忆没有出错，我就有办法将你从这带出去。”

欧远航心头一震，阴沉的眸子忽而亮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苏晚不打算多言：“在里面照顾好自己，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记住一点，不论谁来找你，你都不可以改口供。”

欧远航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盯着苏晚：“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

苏晚抬手阻止他的话，面色凝重，目光沉沉：“记住我的话，不论是谁，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改口供。”

欧远航心下一跳，慢慢敛下脸上的表情，重重点了点头：“我保证。”

苏晚颔首，收拾好东西后，便离开。

她可以感觉到身后人灼灼的目光，但是她没有回头。

沈眠在门外等她，见人出来，并没有多问，只是轻声到：“回家？”

苏晚点点头。她现在很需要苏乐童的一个爱的抱抱，来治愈她有些混乱的心。

两人一路无语上了车。

沈眠直接吩咐司机将她送回家。

行路一半，苏晚忽然开口。

“抛尸的日期是4月16日。”

沈眠如古井一般深邃的眼眸漾起一圈涟漪，“怎么知道的？”

苏晚“呵呵”轻笑出声：“欧远航的出现不是偶然。”

沈眠低眸，掩下眸中掠过的流光：“即使排除了欧远航的嫌疑，也无法定秦绍之的罪。”

苏晚闭眼，无力靠在椅背上，喃喃道：“我不在乎，我的任务，只是将欧远航救出。”

沈眠冷厉的黑眸淡淡睨了一眼身旁的人，心底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苏晚没有精力去应付他探究的眼神，余下的路程始终沉默。

直到感觉车稳稳停住，她才缓缓睁开眼。看也不看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苏晚，你从未考虑过，将秦绍之送进监狱吗？”

苏晚轻轻摇摇头，偏头，勾起嘴角笑了，眉眼飞扬，好似明媚春光：“师父，这么艰巨的事情，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沈眠沉默，眸色沉沉盯着她看了良久。

苏晚面色不改与之对视，双手却死死攥着，用尽全身力气去压制乱了的心跳。

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瞬间，沈眠挥了挥手：“回家好好休息吧。”

苏晚点头，动作麻利的转身跑了。

她一点不停歇一溜烟跑进单元楼，双腿一软靠在了墙边，长长舒了一口气。

沈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直到身影完全消失，他依旧看了片刻，才吩咐司机开车离开。

苏晚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慢慢悠悠爬上楼梯回家。

……

苏晚有了欧远航提供的信息后，便将日期告知付睿煊。

三天后，付睿煊将车主的信息找到告知苏晚。

苏晚开始一门一户的敲门找寻她需要的东西。

也许是从未有人想到过行车记录仪这件事，她问了几个车主，对方都没有提及，曾经有人来找过他们。

他们好奇苏晚的用意。

苏晚则说是旧城改造，想看看那片地区晚上的治安好不好。

借口一出，大部人都兴奋了。

作为桐城最乱、最穷的地区，生活在这里的人，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搬离了。

苏晚心底抱着一丢丢抱歉，将需要的东西收集到手。

她接着向沈眠请了几天假，开始在家仔细的研看那些录像。

苏乐童看着她忙的起飞，两人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到了第三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晚晚，若你再不好好吃饭，我就要离家出走咯。”

苏晚蓬头垢面地从桌上抬头，双眼似乎还在转圈，有点晕乎。

“童童，你准备去哪里？”

苏乐童无奈的摇摇头：“晚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要是把身体弄垮了，还怎么干事业？”

苏晚揉了揉发胀的脑子，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等我看完这一点就好。”

苏乐童叹气，真想将人拖离电脑，却人小力微。

他黑黝黝的瞳仁骨碌一转，迈着小短腿“噔噔”的跑到她的身边，一把抱住她的大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奶声奶气的说：“不如，我帮你吧？”

竟然卖萌？

苏晚微微一怔，弯腰将人抱起放在腿上：“儿子，你的节操呢？”

苏乐童眨了眨眼，“节操是什么，能吃么？”

说着，他瞟了一眼电脑屏幕，蓦地怔住。

“晚……晚晚，这是什么？”

他小脸上的表情透着一丝惊恐。

苏晚心头一跳，急急转眸看去。

漆黑的屏幕上，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在拖着什么朝岸边走去。

手下的东西，似乎并不重，那人就抓着一角，快步走着。

行车记录仪上有夜视的功能，虽看不清五官容貌，却能清晰的确定，那人不是欧远航。

苏晚见状，心提着的气瞬间泻了，身子不禁摇了摇。

苏乐童感觉到，急忙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晚晚，你没事吧？”

苏晚轻轻摇了摇手，“我没事，就是有点晕。”

苏乐童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起了一个支撑的作用。

“能起的来吗？不然我叫干妈过来？”

苏晚低眸，就见他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她轻轻牵了牵嘴角，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没事，我一会休息下就好。你能帮妈咪把这些东西整理好吗？我只要这这一卷录像。”

苏乐童忙不迭拼命点头，像小鸡啄米一般：“嗯嗯，放心交给我，你快去休息。”

苏晚有气无力的笑了笑，便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不想，刚一站直，一阵眩晕感朝她袭来。

未等她反应，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苏乐童被吓了一跳。

“妈咪！”

苏晚动了动唇，想说自己没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瞬然陷入了黑暗。

苏乐童呼吸一凝，急急唤了她两声，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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