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办公室门前小小的地盘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沈眠清冽的眼瞳底拂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暗芒，沉默将目光转向苏晚怀中人。

“给我理由。”

倏然而起，冷然的声音好似天边飘来一般。

苏晚怔了怔，才恍然明白对方是在同自己说话。

“若您不同意，我可以把他放在楼下的咖啡厅，只是……”

她眸光一闪，稍稍低头，掩下眸中闪烁的精光。

没料到她会突然走哀兵政策，两个大男人看着她低着头，浑身散发着小媳妇的气息，平时巧舌如簧的人，一时没了言语。

苏晚亦是，双手不禁攥紧，寒意一点一点从手心蔓延全身。

“下不为例。”

“啊！？”

峰回路转？

苏晚瞪眼，完全傻了。

沈眠轻描淡写丢下炸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转身离开。

留下的人，好一会才回神。

柳嘉慕将如活虾一般拼命的蹦跶的小鬼从苏晚怀中抱过：“你去忙，他就交给我了。”

苏晚顿了好一会，才垂头丧气的点点头：“麻烦您了。”

柳嘉慕挥挥手，抱着苏乐童离开。

苏晚则转身去刑侦组报道。

午休。

苏晚去找苏乐童，发现他早就被柳嘉慕带出去吃午餐了。

她只得自己一人在附近找吃的。

肯德基。

她看到沈眠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应该坏掉了。

沈眠抬着餐盘，转身，一眼就看到苏晚鼓着大眼，好似青蛙一般盯着自己。

“怎么，你想吃？”

苏晚一激灵，浑身一抖，急忙摇头：“不不不，不用了。”拼命挥手，就怕对方误会点什么。

“要也不够，自己点。”

苏晚一脸黑线，扯了扯嘴角，给了他一个自以为得体的微笑：“您说笑了。”

沈眠淡淡睨了他一眼，瞟了一眼嘈杂的环境，大发慈悲一般，冷淡的说：“我可以帮你占个位置。”

“呵呵……”

苏晚没控制，清眸中闪过一丝暴躁：“谢谢您了，不用。”

沈眠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动作快一些，有案子给你。”

案子？

苏晚心一惊。刚想问清，沈眠已经离开。

此时她也顾不上吃饭，急忙转身去追。找到人一屁股坐在沈眠对面。

“沈律师，什么案子，我才实习，真的可以给我吗？”

沈眠眉心一蹙，黑曜石一般的瞳仁拂过一缕不耐：“食不言、寝不语。”

苏晚感觉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一口气上来，噎得不上不下的。

“沈律师……”

对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她无奈，只得长叹一声，跑去买了套餐，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坐在沈眠对面。

用餐时，她的眼神总是无意识的飘向沈眠的脸。

五官精致如刀削一般，周身凌烈的气息散发着凛凛寒气，明明同处于杂乱无章的环境之中，他的周围却仿佛罩着一层薄雾一般，寂静的令人不敢靠近。

相似的模样，让苏晚恍然。

童童长大了，是不是也是这样？

当两人同框的一瞬，苏晚已然能肯定，沈眠就是那夜的男人。

沈眠被她灼灼的目光烧的浑身不自在。

女人目光中如梦似幻的神色，似乎通过他在看某人一般。

他不虞蹙蹙眉，心底拂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耳朵微微有些发热。

“苏晚，我的脸，很贵。”

苏晚呼吸一凝，漆黑的瞳仁动了动，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稍稍偏过头，轻声哼了一声，“谁稀罕！”

沈眠手微微一顿，面色不改的继续自己的动手。偶尔目光一转，就能看到对面气鼓鼓的不停塞东西的人儿，好像自己儿时曾经养过的花栗鼠。

他没发觉，自己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丝小小的弧度。

两人一言不发的吃过午饭后，苏晚压下自己的不忿，亦步亦趋的跟在沈眠身后。

回到沈眠办公室，男人一言未发，递了一个文件袋给她。

她本想拿了回自己的位置上去看，却被男人叫住，留在了办公室内。

她打开卷宗，只看了个开头。心中的惊愕如海浪般袭来，一下将她卷入海中，窒息感瞬然绕上身。

苏晚不停的深呼吸，努力压下心底汹涌的情绪：“这个，我……”

“怎么，怕了？”

男人头未抬，连眼神都未给一个。清淡的声音，却像是巨石一般，重重砸在她的心上。

苏晚心乱了，呼吸几乎停了，整个人空了。

她双手不断收紧，厚厚的文件边缘被她攥的渐渐变了形。

无声的房间里，流淌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苏晚，你知道我的第一个案子是什么吗？”

散着寒意的低语，如冰水撒在苏晚脸上。

她浑身一震，血液好似都被冷凝一般，双唇哆嗦，半晌才挤出一句：“邺城杀人案，死刑辩无罪。”

“你手上的呢？”

苏晚微微垂眸。

桐城虐童、杀童、抛尸案，发生在20XX年四月二十一日，又称四二一案。

嫌疑犯之一是桐城三教之一的青鼎帮的少主，秦绍之。另一名却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少年，无钱无权。

控方的主导却全在那一名少年身上。

在沈眠插手之前，案子办的极其隐蔽，差点就下判、决了。

一年前，除了司法部的高层，几乎没人知道这个案子。她也是在学校里，听带自己的教授提过一次，但也只提及两三言。

直到男人名字出现，事情峰回路转。

一审休庭，二审在半年后。

若她没记错，就在三个月后。

“沈律师，您要我负责？”

思绪在她的脑中过了千百回，她再抬眸，清亮的眼中只剩下熠熠生辉的精光，声音虽轻轻颤抖，却带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柳教授亦是我的授业恩师。”

苏晚漆黑的眼珠溜溜转了转，小脸倏地漾起一丝讨好的笑意：“未来请师兄多多关照。”

沈眠脑中闪过昨夜自己同柳教授询问苏晚时，对方的评价。

“沈眠，苏晚绝对是女版的你。”

他眸中精光轻轻一闪，淡漠道：“你是属猴的吗？”

苏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明所以：“什么？”

下一瞬，她觉得自己在沈眠波澜不惊的眸中看出一丝嫌弃。

“顺杆爬的功夫练得不错。”

苏晚嘴角抽了抽，面色却十分心安理得：“谢师兄夸张。”

“不要脸的功夫也不错。”

苏晚眸色一沉，脸黑的隐隐泛青。不停深呼吸。

冷静冷静，不跟一般人一般见识。

她抬眸，微微牵起嘴角，淡淡一笑：“师兄多誉了。”

沈眠难得抬头扫了一眼，如墨的眸子内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精光。

“三天，整理好卷宗，找到新的辩护方向来找我。”

苏晚漆黑的眸子动了动，脸色微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起身微微弯了腰转身离开。

她回到自己位置上，翻腾怦怦乱跳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静静躺在桌上的文件袋，有一瞬，让她感觉好似张大嘴的怪兽，一下就能将她吞噬干净。

她明白，这是沈眠给她的试练，但更是机会。

苏晚用力闭了闭眼，沉下心思，伸手将它打开，沉下心思，继续看了下去。

柳嘉慕不知道沈眠将“四二一”交给了苏晚，此时的他，正忙着同苏乐童斗智斗勇呢。

他在魂斗罗输了苏乐童第十三次时，终于忍不住耍赖丢掉游戏手柄。

“不玩了不玩了，你作弊！”

苏乐童撇了撇嘴角，放下手柄，一脸嫌恶，瞟了一眼身边呈大字一样躺在地上，就差打滚的人。

“游戏机是你的，游戏手柄是你的，游戏光盘也是你的。”

柳嘉慕转眸，就见他黑黝黝的眸子目光凛凛盯着自己。心底莫名地一寒。

“你……”

“而且，这么古老的游戏，我也是第一次碰。”

一句话，瞬间把他击成了渣渣。

“行行行，你厉害，你厉害，行了吧？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东西吧？”

“你属猪的吗？”

奶声奶气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嫌弃。

柳嘉慕只觉心上被人砍了一刀，半天回不过神来。

“苏乐童，你信不信，我把你丢会你妈那！”

“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柳嘉慕气得呼吸直喘，胸口控制不住的剧烈起伏，非常不要脸的来了一句：“我就只有欺负小孩子这点本事！”

苏乐童一脸爱莫能助的耸耸肩：“好吧，既然你自甘堕落，我也就不强求了。”说罢，踮着脚，用短粗粗的手去勾自己的书包。

柳嘉慕头疼。

这哪里是个孩子，简直就是个祖宗！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你继续你继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苏乐童稍稍偏过头，盈盈的目光中闪着不信任的光耀：“真的？”

柳嘉慕的没好气的点头：“对！”

苏乐童闻言，倏地笑了，手一松，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向柳嘉慕的书柜。小脸一会皱，一会凝，纠结的神色浮于脸上。

柳嘉慕看的有趣，起身走了过来，“要看书？”

苏乐童点头。

“这会认识字了？”

苏乐童眨眨眼，一脸天真的说：“叔叔，我四岁了，认识很多字！”

小人儿忽而的卖萌，像春风一般拂过柳嘉慕的心，莫名地觉得自己浑身都通畅了。连声音都柔了不少。

“要看什么，叔叔帮你拿？”

他大气挥挥手。

苏乐童指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这个。”

柳嘉慕愕然，嘴不禁微微张开：“你确定？不然，看这个？”

他从书架下拿下一本自己的放松脑子时看的漫画书。

苏乐童踮起脚尖看了一眼，用行动表示了嫌弃，皱着脸偏开头，“这是三岁孩子看的！”

刻意咬重了“三岁”两个字的音。

柳嘉慕默然，他很想大声问问，三岁和四岁究竟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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