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件夹落在聊天界面上，文件名代号是“1143白巍然。http://www.baijiawenxue.com/chapter/1345625/”

季沉看见资料出来，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激动，反而还去想那个1143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事情到临门一脚却开始退缩。

季沉从来没有发觉自己原来这么懦弱。

他一直觉得这个词离自己太过遥远，懦弱这个词本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可现在自己似乎能触摸到它。

季沉没去接安元柏手里的手机，反而端起蓄满白兰地的酒杯晃了晃。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散着璀璨的光亮，明艳却不娇气。

看着季沉这不疾不徐的样子，安元柏倒是想先替他把这份文件打开来看看。

不知这里头究竟有些什么好东西，安元柏好奇得不行。

“季沉，你看不看？”他在一旁提醒，“你要是不看，我可就先替你把把关了。”

一口酒入喉，酒精在口腔和味蕾之间散开醉人的香气，酒壮三分胆，似乎不是没有道理的。

季沉终于把目光再次放到安元柏手中已经息掉的屏幕上，“给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略微涩哑，不知道是不是这会儿酒喝太多的原因。

安元柏瞧了他一眼，见他状态不是很好，想调侃的话没有说出口，用指纹解了锁，再次把手机递给季沉，“先说好，一会儿看见什么，别砸我手机。”

“啰嗦。”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清吧的位置稍稍偏僻了一些，还是因为这个时机就是不对。

季沉打开标着白巍然名字的文件时，下载速度特别缓慢。

一份几百kb的文件，下了足足约有一分钟的样子。

季沉等得不耐烦，手指摩挲着白兰地杯的杯脚，看着手机屏幕上每过1kb就往前走一点的速度，眉头紧锁。

“别着急啊。”

安元柏见他这种情绪，就知道季沉有多不满。

季沉手上的微动作和脸上不经意之间露出的微表情，让安元柏想现在立刻马上把手机从他手上抢回来。

他又在心里想着自己的手机平时都流畅快速，关键时刻怎么这么会掉链子。

季沉急，自己比他更急。

安元柏正想着，看见屏幕上的文件忽然有了反应，跳开的界面上入眼的先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叙述，后面可能还有些什么照片，但是季沉只盯着前面几行字还没有往下滑。

安元柏看不清便站在季沉身后，一手撑着吧台正要看，男人却在这时候站了起来，拿着安元柏的手机往外走去。

“喂，季沉，干嘛去？”

季沉的手指带着一点不易看出的慌乱惊颤，他背过安元柏，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在裁剪得当的西装裤下步子生风。

他站在吸烟区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烟来抿在唇间，金属打火机发出一声闷响，火焰燃烧发出令人心情缓和的烟草味。

季沉夹着烟吸了一口，薄唇弥散出的烟雾渐渐占满周围的空气。

透过烟雾，平日里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他，现在看一个字都缓而慢。

安元柏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毕竟是十几年的好兄弟了，虽然两人平时相处也是调侃大于正经，但真看见季沉这样，安元柏还真的跟着担心起来。

他本来想凑上前去看热闹，这会儿也只站在离季沉不远的地方和他一块儿抽着烟来缓和此时浊而闷的气氛。

安元柏一直观察着季沉脸上的表情，见他面色越来越凝重。

从紧蹙的眉头能看出的强烈不满，到后来从虚焦的眼里能看出的十分不安。

安元柏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张脸上出现这么多情绪，甚至到最后安元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季沉这个从来都自恃孤高的人，竟然会在自己面前露出一丝无助的表情。

“季沉？”他把烟弄灭扔进垃圾桶里，小心问他，“你……怎么了？”

季沉抬眸看他，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双眸凝着闷红，像沁了血似的，“资料可靠吗？”

“啊？肯定可靠啊，我找的人你还不放心吗？”

安元柏得意说完，看见季沉立马又黑了一度的脸，想错口撒谎已经来不及，“不是，那个，说不定这次就出错了……”

“诶诶。”

接住季沉抛还给自己的手机，看见季沉这样，安元柏一打开手机，入目的先是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

遮住鼻子和嘴巴，那眉眼竟然和季沉有几分说不出的相像。

安元柏顿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了季沉的表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这个人和顾幼之间有些联系，却长得和季沉有那么点像……

他继续往下拉，在一片繁密的文字中看见某个重点的句子，疑惑地挑了挑眉。

“白巍然在高中时期转学到顾幼在读的高中继续完成学业，在此期间成绩优异，获过多次奖项，高中转学在读一年半，期间与顾幼及吕高韵交往甚密，白巍然与顾幼二人接触最多，在同学之间传过许多流言，白巍然高考前夕出国留学，日前已经回国。”

文字的冲击力并不是很大，那交往甚密和接触过多两个词都有可以想象的空间。

最让人看着难受的是下面的附图。

不知道是什么人偷拍的，当时在顾幼学校论坛里也流传过很久的几张图。

白巍然和顾幼光明正大地在众人面前牵手，还有在小树林里拥抱的照片，看得安元柏都有些吃味儿。

十指相扣，密林幽会，说两人没交往过他都不相信。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和季沉长得……有点儿像。

他似乎也透过这些照片想到了季沉也想到过的东西，安元柏抬眸往他的方向望去。

季沉大踏步往外走，遇事绝不慌张的他，此刻脚步都是凌乱。

安元柏倒是没想到过，这也没过多久，季沉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起顾幼来了。

还是单纯地觉得知道顾幼交往过一个和他长得像的人，所以心里不好受？

安元柏没能从季沉那些表情里猜测出来，他不能够确定，一个自信理智运筹帷幄的人，会为了一个男人而表现出这种幼稚的情绪来。

而且这个人，还是做事果断，在商场上毫不留情的季沉。

顾幼当然好，安元柏也喜欢，可是他还不至于能让自己这么失控。

不过，说不定是因为两人结了婚，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季沉这种表现也……可以理解。

他现在这种情绪似乎不容易控制，安元柏和季沉相处了十几年这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季沉会做出什么来。

他收了手机跟着季沉往外走，顺便把今晚的账记在了季沉的名下。

夜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如同每个冬天的夜晚一样寒凉萧瑟。

安元柏站在季沉身后没有上前，他看见季沉上了来时的车，车子发动却迟迟没有动起来，过了一会儿又熄火了。

过了许久安元柏才忍不住上前询问，“怎么不走？”

季沉靠在椅子上解开了安全带，这会儿似乎冷静下来了许多，他的声音从没有开灯的车厢里传出来，很闷很沉，带着疲倦，“喝酒了，会出车祸。”

安元柏这回倒是真的愣了一下。

薛耘很快和司机一起到了清吧门口，薛耘带着季沉走了，司机把季沉来时开的车一并开走，独留安元柏站在原地还停留在季沉说的那一句会出车祸里没有回过神来。

倒也不是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听到季沉讲这句话，他觉得很稀奇。

车子扬长而去，安元柏又拿出手机盯着手机里那份关于白巍然的文件瞧，“这个白巍然倒是有点意思，能把季沉气成这样，品性够呛。”

车窗被打开了一条缝，季沉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薛耘手扶着方向盘，心想着要不要把窗户关上。

风从缝隙里钻进来掺着略微刺骨的寒意，薛耘听见他说，“幼幼呢？”

“顾先生还在陪季老先生用晚餐。”

薛耘扫了一眼后视镜，见人没有睁开眼睛，又继续专注开车。

本想着季沉应该直接回公寓去，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季沉又开口，“回老宅。”

“是，季总。”

车子调了一个头，继续在宽阔的大路上前进，季沉望着窗外黑沉的夜晚，心绪像被万千刀锋割断。

顾幼曾经和白巍然交往过。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季沉简直像是被当头棒喝，之前所有积压在心底的种种烦闷且抓不住的疑惑都在一瞬间得到了验证。

顾幼在高中毕业那年夏天和自己表白过。

季沉在看到今晚这份资料信息之前，有想过顾幼是因为单纯喜欢自己，所以才冲动和自己表白结束暗恋。

可事实却是，顾幼是在白巍然出国的那年夏天，才说他喜欢自己。

高中那年顾幼给白巍然送的生给礼物是费尽心思做的手链，送给自己二十九岁的生日礼物也是一模一样的手链。

怪不得他会向自己表白，怪不得那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嫁给自己。

季沉一直以为顾幼对自己的喜欢太过深刻，所以总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小心翼翼，他原以为顾幼对自己有着割舍不掉的爱情，可事实却只是因为自己这张脸长得像他心里的那个人。

白巍然的一句您确实像我，和一句轻蔑的我回来了，此刻又在季沉心里反复出现。

自己在顾幼心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季沉心里像千万只蚂蚁一般噬咬这，季沉呼吸凝重，他没忍住打开了窗，破天荒在车厢里抽起烟来。

还坐在家里陪季昌黎吃晚饭的顾幼，并不知道季沉心里此刻脑补了一场大戏，还想着快点吃完饭赶紧回去的他，筷子还没有放下，就听见季沉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