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弥漫开的雾气将顾幼笼罩在一片白茫茫里。http://m.boyishuwu.com/book/604650/

他打开排气扇，眼前的雾才缓缓散开。

管家给准备的睡衣是有厚度的灰蓝格子棉服，套在身上刚刚好。

顾幼想起上次在季沉家里穿的他的衣服，大得都不好走路，这回算是用心准备了。

不过，他们怎么提前把自己的尺码打听好了，还连衣服都早早准备了。

顾幼想到这，却没有往深里细想。

季家人做事的态度，果然不是自己可以揣摩的。

顾幼打开浴室先探出头，先向周围扫视了一番，没有看见季沉人，他才敢放心走出来。

虽然这是第二次要和季沉共处一室，但顾幼还是觉得别扭。

而且上一次，自己睡着的时候，季沉还坐在那儿工作。

今晚还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情形。

脚上刚洗完澡没穿拖鞋，他赤脚踩在浴室门口的地毯上，发出的声音很轻。

顾幼提着自己的鞋子无处安放，只好先摆在了浴室门口。

顾幼从来没有在这个房间待过，现在冷静下来，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季沉的房间很大，和自己身上的睡衣一样，他房间的装修整体偏低奢的深蓝色调。

之前只开着床头的那一小盏灯，顾幼看得不是很清楚。

现在房间里的灯一大半都被打开了，亮光直直照射下来，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靠近窗台的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上头的笔记本电脑被合上，是和嘉荣那套别墅差不多的格局和摆设。

和季沉那人似的，瞧着有些压抑。

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暖气，顾幼即使没穿鞋，踩在地板上的脚心都是暖的。

顾幼没穿鞋，于是又缩回了脚，踩在地毯上没敢往外走。

管家先生给自己准备了睡衣，可是没给自己准备拖鞋，不知道是心细还是大意。

顾幼就站在原地等着人进来，安静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刚才自己好像把它放在沙发上没有拿进去。

顾幼伸着脖子刚想去找手机，门刚好传来锁扣转动的声音。

季沉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手机充电器，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就是自己的手机。

顾幼本来想问他拿自己手机干嘛，但是看见季沉的脸色忽然之间有了转变，本来还带着一点生气的脸，此刻阴沉得厉害。

顾幼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你的手机没电了。”

顾幼才想着，自己离开顾家之前手机就好像已经快要没电了，又看见季沉手上的充电器，知道他是给自己去找手机充电器，脸上的表情才好看一点。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顾幼撇了撇，“你给我，我自己充。”

季沉没反应，顾幼知道自己讲这么大声对方根本不可能没听见，有的只是装作听不见。

季沉只走到床边给顾幼把手机充上电，随后又出了门去。

整个过程中他除了进门说的那句手机没电了之外，其余时间就没再说过话了。

顾幼真想把他嘴巴撬开看看他嘴里的字是不是有限的，是不是多说一个就少一个。

“啧。”

顾幼不知道他又怎么了，整天耷拉着个脸，自己可没欠他的钱。

他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穿鞋，直接大步走到了床边，拿起手机开了机。

顾幼的头发湿哒哒的，只拿着毛巾擦了半干，他低着头，不时还有几滴水从脖子上滑落，有些还顺着侧脸的下颌线，聚集到下巴上。

他抬手把脸上的水珠擦掉，等待开机的过程中，顾幼拍了拍脚丫，双腿盘在了床上。

手机用太久有点卡顿了。

顾幼存了好久的钱，准备过几天去买个新手机给自己当做生日礼物。

一开机，手机里就跳出吕高韵的消息来。

发了一个888的转账红包，祝自己生日快乐。

下面还附赠了一条长达一分钟的语音。

顾幼先把钱收了，然后才点开那条语音，点开之后立刻就把手机拿远了。

果不其然，那条语音前两秒都静得出奇，后一秒，吕高韵的声音就跟放鞭炮似的炸了出来。

顾幼就知道他要为中午自己和季沉去领证把他抛下的事情生气。

可是那时薛耘做的，和自己没关系。

顾幼发了一个无辜的表情给他，并发：对不起嘛，我也没想到啊，明天一定请你吃饭。

顾幼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吕高韵给自己回信，就打开通讯录找到顾家的座机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个声音陌生的女佣。

“顾永旭呢？让他接一下电话。”

“三少爷，小少爷已经睡下了，这……”

“睡了？”

顾幼无语，他还怕顾永旭等不到自己会伤心，还特意打了个电话回去，没想到他已经睡了。

“算了，睡了就算了，别吵醒他。”

顾幼说完就结束了这简短的对话，但心里还是因为没有回去而对顾永旭感到过意不去。

要不明天去给他买个玩具好了，顾幼这么想着。

电话结束，屏幕退回通讯录的界面。

顾幼刚想退回主界面，手指不小心一滑却退到电话的界面。

上头那串境外电话的号码依旧清晰地排列在那里，只不过他由红色的未接听，显示成了绿色的已接听。

通话时间为今天的晚上八点三十四分。

顾幼慌张地看了眼通知栏的时间，神色慌张。

不就是刚才吗？

顾幼的心随着下一秒被推开的门发出的轻微响声，一瞬间跳得猛烈。

他转头看见季沉从门口进来，却觉得此时的自己像个贼，看见季沉就心虚的贼。

顾幼只看了他一眼，就立刻把目光放回了自己的手机上。

此时的手机屏幕早就息了，顾幼连忙打开，不想看见自己此时的表情。

季沉进屋先往浴室门口顾幼放的鞋上瞧去，而后才走到顾幼身边。

他手里拿着一双看起来还很新，款式却有些旧的男士拖鞋，“穿这个。”

拖鞋是颜色很闷的深灰色，顾幼现在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脱口而出道，“这是你的鞋？”

“我上学时候的，没穿过，”季沉回答，“给你应该刚好。”

说着，季沉面带犹豫，又道，“暂时找不到你能穿的，你的脚太小了。”

顾幼想说自己的脚不小，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的脚！

可现在没什么心情反驳他，就随口应了一句，“哦。”

顾幼现在如果仔细看季沉的脸色的微表情，绝对能看得出他现在有多犹豫。

可两人现心里都有事，自然都没什么心情去观察对方。

顾幼见季沉去洗漱，才掀开被子躺在自己方才坐的那一侧。

他撑着头看着手机的手机屏幕上时不时上升的电量，屏幕一黑，他就重新将它弄亮。

顾幼被那一通号码搞得心神不宁，其实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几分答案，但是他不想承认。

浴室里传出轻微的吹风机的声响，在两分钟左右停了下来。

季沉拿着一条毛巾和吹风机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套着的浴袍松松垮垮，露出精瘦的胸膛。

他把毛巾和吹风机放在顾幼的床侧，“把头发吹干。”

“刚才，”顾幼见他要走，慌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刚才是不是有人给我打电话了呀？”

“嗯。”

季沉背对着他走到了一边，打开衣柜去拿明早要穿的衣服。

他回了那一个字眼，之后犹豫了很久很久才接着又道，“骚扰电话。”

“骚扰电话？”

顾幼不确定地问，“真的是骚扰电话？”

“那你想是谁的电话？”季沉拿衣服的手一顿，语气已然没有了方才那份冷淡和不在意。

他的话语明显夹杂着几分溶解不掉的怒火和怅然，“不信，你打回去。”

这回就算是心不在焉的顾幼，都听出来季沉的语气不好了，他盯着他的背影，语调又软又冲，“你凶什么凶呀？你还生气呀？我就问了你一句，我还没说你随便动我手机乱接我电话呢？”

“你这人怎么倒打一耙？”顾幼哼了一声，拉过被子不理他了，“就会对我凶，你有本事对顾随安凶去啊，你舍不得凶他，有气就撒在我身上是吗？以前我喜欢你所以我受着，现在你别以为我不会还嘴。”

顾幼以为自己又提起顾随安，又会被季沉骂。

他说完就后悔了，可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一点动静。

顾幼偷偷转头用余光看他，见男人还一直背对着自己，保持着方才那个姿势一直没变过。

忽然季沉动了，顾幼赶紧回了头钻进了被窝里。

而后，顾幼再次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顾幼知道他是个闷葫芦，从前对季沉的期待还是蛮高的。

他时常在梦里和季沉做过各种他脑海里想象过的浪漫，虽然现实总是把自己的幻想打得支离破碎。

顾幼从被子里钻出头来，心想着，他其实还是不愿意和自己睡同一张床的，就像上辈子一样，其实什么都没变。

季沉从房间里走出来后，就走到楼下的花园里抽烟。

打火机点燃的纸烟发出的微弱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地闪现。

不远处的桥廊下发出流水的细响，季沉立体的五官陷入一半的黑暗。

直到抽了两支烟，他才平静下来。

茫然和忐忑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和睿智。

潮湿的风从水面上淌起，季沉想起自己方才对顾幼撒了谎。

这是季沉长这么大，第一次撒谎。

季沉接起的那通电话，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他甚至觉得自己如果不对顾幼撒那个谎，他就会在下一秒，立刻失去他——

“你好，请问是顾幼吗？”

电话里传出的男音，让季沉不太确定。

他回道，“顾幼现在不方便。”

“啊，真的是他。”

对方有些激动，清冽的嗓音掺着丝丝愉悦以及松了口气，“我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到他这么多年真的没换手机号。”

“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了，”男人说，“今天是顾幼二十岁的生日，我现在有点事情可能等不到他接电话了，麻烦先生您帮我转达一下我的祝福，祝他生日快乐，祝他长高高。”

他在挂电话的前一秒，话语温柔带着笑意，“您就说我姓白，是他高中同学。”

白……

季沉乱了思绪，又想起顾幼对自己说的不喜欢，他夹在指间的烟一直没动。

星火一直往上燃起，烟灰一断，烫伤了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