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尽管城里多是鸡鸣狗盗的案件，但这座城市的卫士依旧兢兢业业，一刻不敢松懈。

就在一月的末尾，城市边沿的一个小镇上又发生了一起精神病患杀人案件。

虽然不是周嘉珩的辖区，但他觉得这起案件和刘亚兰案件时间距离太近，心里隐隐觉得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联系了那个辖区的熟人，周颖桓发现了一条异常的讯息：这名精神病患跟刘亚兰是同一位主诊医生。

同样忙的不可开交的还有进出口业。

自从元旦，方亦一直对周嘉珩不冷不热，她没有再提分开的事，但也不像之前那样，如同小奶猫般依赖着他。

周嘉珩知道自己那天吓到她了，刚好他公司的事情也多，便也没有太急进，只是每天总会关心一下她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不要跟他冷了就好。

至于他爸，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估计是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把连累儿子的羞愧感，倒是乖顺了不少。

其实他知道自己爸爸一直在暗中捣鼓什么，但他以为这个人一向成事不足，便不以为意。

他自己一个人分明进行的很顺利，实在不希望横生枝节。

最近有点安静，之前裴子枫跟他说的，恒运的架构调整也没有施行。

【珩哥，那些人怎么还不死！】来自没有署名的号码发来的信息。

小子，不能忍了吗？

周嘉珩抿紧双唇。他本不愿这孩子插一脚，可即使将他撵走，这孩子也不会放弃，与其他私下莽撞闯祸，不如待在自己身边，起码保证他安全。

他又想到裴子枫。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她，但也没有对她怀有敌意。裴子枫于他而言，仅仅是他认识的人。她虽然对他有意，却从来没有做出令他为难的举动，所以他不会排斥她的出现。

然而，这一次，她触到他的底线了。

手机铃声响起。

“喂，妈。”

“嘉珩......我找不到你爸了......”那头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周嘉珩初听时心底泛起一丝烦躁，但妈妈的哭声还是惹得他心疼不已。

他放下电话，简单地交待了一下工作，便驱车往市区的家里赶。

由于周伯谦失踪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因此他们只能私下去寻。周嘉珩安抚了李锦绣，便回自己的工作室，跟飞机和狗子分工合作。

狗子的外形比较亲民，由他负责到周伯谦经常出入的地点套套消息。

周嘉珩则留在工作室里和飞机一起查看监控视频。

周伯谦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一栋破旧的商住两用楼，周嘉珩认得，那里有几层都是属于周伯谦的，曾经。

周伯谦一心要讨回他失去的名利，但一如多年前一样，没有心计，只有一意孤行的执拗。

周嘉珩怒其不争，但最近发生的种种，逼着周嘉珩冷静下来，对方似乎是各自为战。

他嗅到了一丝机会。

一股强冷空气抵达，习惯了温暖湿润的Y城人，恨不得把家里的棉被披在身上才出门。

“好冷啊！我怎么会买一台没有暖气功能的空调！”蓝安迪穿着珊瑚绒睡衣，脚上套着加厚羊毛袜子，毯子在身上绕了两圈。

“越不动越冷。”方亦看了她夸张的造型一眼，铺开瑜伽垫。

方亦体质虚寒，但她是惯会逼自己的，这样的好处是她虽然也怕冷，但别人一般都看不出来。

“周末你不约会吗？”蓝安迪看着方亦摆开架势。

“我们好几天没有联系了。”

“姓周的没一个靠谱。”

方亦止不住笑了，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她想起蓝安迪对周嘉珩的评价：被动。

周家还在为周伯谦失踪的事情焦头烂额，周家两兄弟都在用自己的方法继续尝试。

李锦绣身体本来就是硬撑着，这些天的担忧无异于狠狠地压榨了她的能量。一开始她因为没有周伯谦的消息而焦虑，现在她则因为可能有周伯谦的消息而忐忑。

【锦绣，别再躲着我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周伯谦在一间破败的宾馆里被找到，现场一片狼藉。

监控视频里他似乎神志迷糊，搂着一个女人进了房间，后来那女的先离开，他便一直昏睡直至警察找到他。

但他坚称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本来是在跟人谈生意。只是他提到的那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

医院里。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呵！也对，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周嘉珩听到妈妈在旁边一个空置的房间里努力压制怒气的声音。

“笃，笃，笃。”周嘉珩敲响那扇门。

“离我家人远一点！”李锦绣说完这句，挂了电话。

“你爸醒了吗？”她打开门，还是那个温柔贤淑的女人。

“还没，估计得昏睡到下午。”周嘉珩说到父亲便语气不善，而母亲日渐消瘦的模样让他隐隐不安：“妈，你最近有按时吃药吗？下次复检是什么时候？”

“当然有按时吃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下周复检，我已经让你婶婶陪我了，你不用太担心我。现在你爸爸找到了，你这些天也辛苦了，回去吧，休息休息，或者陪陪女朋友。”

李锦绣最后还是被周嘉珩强行推进了狗子的车里，送了回家。

周嘉珩靠在沙发里，病房是他见过最能蚕食光源的地方。

冷静下来，周嘉珩整理了一下思绪，发生在周伯谦身上的每一件事都有很明显的设计痕迹，从前的他是身在其中，被对父亲的气恼迷了眼，现在他站在局外看，逐渐清晰，只是对方为什么要挖空心思对付周伯谦，他还没搞明白。

仅仅是为了周伯谦的公司，为什么还要找一个女人来拆散他们的家庭。爸妈离婚后，妈妈带着他逃也似的离开这座城市，可爸爸一出事，妈妈就毫不犹豫地回来了。这中间，周嘉珩总觉得有什么遗落的碎片，是他从前没有留意到的。

头疼又发作了。

周伯谦醒来了，周嘉珩喊来医生给他检查了一下，又跟护工交待了一会，便准备离开。即使清楚知道，周伯谦是被有心人算计了，他也没有办法原谅这个懦弱无能的男人。

“明天我再过来。”周嘉珩垂着眼，神情冷淡。

小时候，周嘉珩黏周伯谦的程度超过李锦绣，也许正因为如此，他如今才会如此抗拒周伯谦。

“小珩......爸爸确实是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情，确实是伤害了你们。爸爸不是要你原谅，但这中间确实有很多你不清楚的事情......”

“那你可以试试让我清楚。”周嘉珩冷冷地打断他。

“爸爸只是希望你不要活在阴暗里，爸爸犯的错爸爸会自己承受。你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不需要为爸爸犯的错负责。爸爸想告诉你，你是爸爸的骄傲，一直都是。”

“呵！”周嘉珩冷笑了一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周伯谦，冷冷地说：“你说的好像我有的选择一样。你犯的错，已经让我和妈妈承受了这么多年了，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小珩，爸爸只是想尽力弥补......”

“不需要！我已经过了需要你关心、需要你照顾的年纪了，现在需要你关心需要你照顾的是你的太太，我的妈妈。所以我请你，做好你丈夫的角色，就足够了。不用对我做任何补救，真的不用！”

周嘉珩觉得自己越来越扭曲了，只是他好像不在乎了。

那小小的烛光并不足以照亮全世界，但足以安慰他。

方亦收到周嘉珩的信息之前，正跟蓝安迪脚搭着脚斜躺在沙发里看电影《青蛇》。

“我不喜欢白蛇，偏偏我们都活成了白蛇。”蓝安迪将自己裹得像爱斯基摩人，情绪都被厚厚的衣物阻隔了，只能从她的用词判断她此刻的心情。

“那你喜欢青蛇吗？”

“不能说喜欢不喜欢，因为我们也是青蛇。”蓝安迪想了想，接着说：“我总觉得白蛇和青蛇是一体的，她们俩就是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有两面。一面是人性，是约定俗成，是同化；另一面是魔性，是离经叛道，是异类。”

“哪有那么复杂，就不能像这里面唱的那句歌词那样潇洒？‘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嗤！你就打打嘴炮！”蓝安迪翻了个大白眼。

方亦跟蓝安迪不一样。面对生活，蓝安迪心大，不爱动脑筋，尽量化繁为简，可是她却是偏爱看悬疑小说、王家卫电影的人；方亦则相反，她心细，点子也多，但她只爱看不用动脑子的小说和电影。

【想你。】

方亦看到信息，心头不争气地一紧，被她死死地压制下来。

方亦不想回复，周嘉珩这个人就是太自负了，上次已经说的很明白，以后再不能对彼此有所隐瞒，不能无故失联。可这都几天了，啥也不解释就发两个字来，以为自己在拍偶像剧呐！

自大狂！

自大狂过了十五分钟没收到回复，打来电话。

“在干嘛？”

“看电影。”

“在外面？”

“家里。”

“生气了？”

“嗯。”

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

周嘉珩口音并不像这个城市土生土生的人，声线会比较扁平。他的嗓音有点低沉，穿过电流后还有点哑哑的，特别性感。

真该死！

“笑屁！”

“什么时候学会说脏话的？”

“被逼的。”

自大狂又笑了。

“对不起。”周嘉珩说完没有停顿，截断了方亦已到嘴边的话头：“你肯定要说我，一直说着对不起，同时一直犯错。但我还是得先说对不起。我活了快三十年，其中二十几年都是孤僻自我的。我确实不习惯汇报行踪，也不习惯跟人倾诉。你得给我机会学习，给我机会调整自己。只是，你不能放弃我。”

“方亦，除了我的父母，我只爱过你。”

“方亦，说话。”

“嗯。”

“我去找你好不好？”

“嗯。”

方亦觉得自己太没有骨气了，确实如蓝安迪所说的，一旦打开自己，便是沉沦。

车里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暧昧燥热。

周嘉珩将方亦抱到自己的腿上，从她的眼睛、鼻尖、唇瓣一路吻至颈窝。

信息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不许看。”周嘉珩声音如同穿过电流时那般，哑哑的，勾得方亦的心一颤。

“我......下来太久了......可能是......安迪，我就看......一眼，啊！疼！”

周嘉珩本来舔着她的锁骨，听完她的话，惩罚似的咬了她一口。

“几天不见了，你都不想我吗？专心一点不可以？”上一刻性感的要死，这一刻却化身小奶狗，可怜巴巴的。

方亦不知道如何回应。

她是一个不善用嘴巴表达爱的人，与人交往也是慢热得很。曾经有人形容她的心就像一块石头，又冷又硬。可蓝安迪说她更像是一块冰，即使对方是一团火，也只能慢慢熬，等她融化成水，才有可能将她烫热。

这样的单向付出，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哎呀！轻一点，怎么老咬人呢！”

周嘉珩看她又走神，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不许走神！”

说话间周嘉珩又含住了方亦的下唇，贪恋地舔舐，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衣料传来烫人的温度。方亦禁不住这样的挑逗，再无法思考，感觉四肢发软，小手无力地攀着男人的肩膀。

“我......要回去......放......嗯......放开。”句不成句，方亦努力找回神志，实在太荒唐了。身上的衣物变得皱巴巴的，方亦羞恼不已，扭动身体要离开男人的掌控。

“嘶！别动！”

周嘉珩恶狠狠地冒了一句，方亦吓到，慌张地往下一坐。

“操！方亦你想要你老公断子绝孙啊！”

方亦第一次听周嘉珩爆脏话，呆了一瞬，才意识到不对劲，她不是十几岁的无知少女，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但也依然涨红了脸。

“你怎么这么坏！”她嘴上凶巴巴地抱怨，身体却再不敢乱动。

他真的太坏了，聊着聊着就手嘴并用，比上一次更过分。她觉得在车里这样太羞耻，他还道貌岸然地安慰说，这车子用的是单向玻璃。

“傻瓜！”周嘉珩不再逗她，其实自己也难受得紧，暗暗想下次还是要控制。

“再抱一会。”他扶着她以防她坐不稳，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脊，就像哄小孩一样。

方亦觉得这样很安心，也生出了依赖的情绪，将头往男人的颈窝拱了拱。

“我家的事，已经都告诉你了，没有一丝隐瞒。往后的日子，我也不会再对你隐瞒。我会尽量做到，每次都跟你汇报行踪。但我也有脱不开身的可能，我现在就跟你报备。那你下次就先不要生气，等等我，回来跟你解释。这样可以吗？嗯？”周嘉珩低声说着，细密地吻着女孩的发。

“嗯。”

话真少，还是原来那个女孩呀。

周嘉珩心头一片柔软，将方亦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