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宫中，楚瑞一出来就被舒贵妃带到云舒宫。云舒宫中这些时日颇为热闹，皇后因楚琪一事对云舒宫那边做的一些事情也不再揪着不放，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是不打算再参与这些争斗。

皇后不管了，云舒宫便比往日更加嚣张，不少嫔妃日日来送礼交好，宫中即便是扫地的婢女太监，出去了都是昂首挺胸，似乎比旁人都更尊贵几分似的。

此时宫中烛火通明，夜间微有些起风，甚是凉爽，舒贵妃早先便让人在窗边放了软塌，旁边小桌上更是放了一盘御贡的新鲜水果，果盘边还放着一桶冰水，其中冻着两碗莲子羹。

仆人见二人回来了，立刻将冰水中冻着的莲子羹拿出来，将软塞打开，倒入碗中，呈到二人手边。

舒贵妃摆摆手，身边明珠明了，立刻将殿中其他仆人带下去。

等宫中没了人，舒贵妃这才半卧在软塌上，道：“瑞儿，西蛮那边的事情也是你的安排吗？最近大理寺查到了那药，若是让太医研究出来，咱们一直给皇上下/药的事怕是要暴露了！”

这段时间楚瑞在朝堂上处处受楚珏那边的打压，已经忙得时常不来云舒宫，舒贵妃对他接下来的安排也不甚清楚，如今得了机会，便连忙向楚瑞询问。

楚瑞拿着那碗莲子羹却未吃，脸色颇为阴沉，开口也沉得像含了块冰，“是，没想到大理寺那边居然能够查到，如今朝堂中楚珏势大，我便只好如此行事。”

“等父皇醒来，必定会下令将京城周遭兵力调派到边疆，而那大王子卡他沙也早被我带到府中，只等时机一到，将大王子弄死送到谢阙手中，再将这事偷偷传给西蛮，引西蛮剧烈反扑，介时上书与父皇，让谢阙与成浩一同前去镇压，到那时，朝中两大武将皆前去边疆，我再趁其不备……”

说到这，楚瑞不再多说，但舒贵妃早已清楚后面那是什么。

舒贵妃闻言笑道：“等一切事成，楚珏便是我们母子的踏脚石，哪还管他如今多风光。瑞儿果然天资聪颖，本就是个帝王之才。”

舒贵妃这些年最欣慰的就是生出楚瑞这个皇子。舒贵妃原是一个平民，只是楚帝微服私访时，因长得与当时闭门不出的谢妃相像，便被楚帝带入宫中，赏了贵人的名号。

只是那时宫中所有人都只知道谢妃，将她当做是谢妃的低劣替身，不时便有嫔妃私底下嘲笑她，就连楚帝每次来也是因为在谢妃那吃了闭门羹才来她这里寻安慰。

舒贵妃不服，她不服气所有人都这般轻看她，嫉妒谢妃这般恃宠而骄也能得楚帝喜爱，更恨所有人将她当做谢妃的替身。所以那些年来，舒贵妃汲汲苦营，终于将谢妃弄得难产而死，让楚珏从小就不被楚帝疼爱，更是在这些年里，生下一子一女，让楚帝一心都只向着她。

她低低说道：“这皇位必定是属于我们母子的，我必定会将那个女人的一切踩在脚下！”

——

之后一切都如沈糖和楚珏所料，谢阙出手迅速，一出事立刻控制住京城，一点可疑的人马都没放过，一时间，京城百姓无不知皇宫出了事，如今的京城已是只许进不许出的姿态。

楚帝第二日终于起了，知晓此事后，大大夸奖了谢阙一顿，又让他守好京城不放过一切人马，同时又几处调令，抽调出周边人马前往边疆援助。

只是楚帝的身子却似乎在这场大病里耗空了根本，这几道圣旨下完，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抽空了一半，这段时间全靠宫中流水一样的宝贵药材吊着。

而大理寺那边，仍在联合太医院调查齐王一事，越查越深。

日子一点一点过去，就在大理寺定位出那药物是何时，京城护城河边，一具尸身被附近居民发现。

那具尸体已经在水中泡了许久，身上已起了一层水肿，恶臭难当，附近居民哪里见过这种症状，连忙报官。官府捕快一来，便发觉这具尸身衣物不是常人能穿，更何况那长相也十分眼熟，立刻便通知了京兆尹。

京城持续戒严搜寻十数日，终于抓到了犯人，只是卡他沙早已被害而死，仵作与捕快在护城河边发现了出逃的物什，猜测出卡他沙是想借护城河下错综复杂的河道逃出城，只是不甚溺毙。

楚帝知晓后，难得从床上坐起，脸上十分憔悴，强撑着笑着夸赞谢阙，并下旨将京中一座别院赠与谢阙。

而就在卡他沙尸身发现前，早有人带着密信从城中河道而出，连夜向西蛮递交卡他沙遇害一事。

几日后，西蛮狼骑收到大王子被害消息，顿时悲极怒极，西蛮王更是气到直接下令，势要踏破燕关，屠戮城中百姓解恨！

边疆之事很快又传到楚帝耳边，朝中早已有不少大臣上书让谢阙与成浩赶赴战场，楚帝人躺在床上，令总管公公御笔一挥，几道圣令便下去了。

谢阙被挂令安武侯，掌虎符调令城外一万兵力，成浩被令前锋，与谢阙十日后前往边疆。

这十日说过就过，临行军前，楚珏与沈糖前去送行，来时便看到空穆手中正拿着香囊被谢阙接过。

在人前，空穆倒是没人后那般黏着谢阙，两人一人牵着马，一人长身而立，相隔一米，互相低声道别。

沈糖走得近了才看到空穆眼中的依依不舍，那本清丽的双眼此时满眼都是谢阙，嘴里絮絮叨叨的嘱咐谢阙行军时千万小心，别在战场上受些大伤大病，到时候老了，他医不了了，吃苦头的就是他了。

谢阙自然乖乖应是，等到空穆说到最后，说无可说了，这才笑着揉了揉他的头，翻身上马，御马来到楚珏身边，与他们二人颔首告别。

看着谢阙与行军渐行渐远，只有空穆还在城墙眺望。沈糖与楚珏便先行下了城墙，渡步在街上。

一路上沈糖沉默不语，脑子却时常回想起刚刚所见的画面。

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这才回过神来，一转头便见楚珏温和问道：“怎么了？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

沈糖伸手接过，思考片刻，叹道：“只是看了空穆与谢将军之间的事，突然有些感慨。他们这段感情，空穆爱得最深，可世间并不同意男男相恋，也不知他们最后能如何。”

“原来你是在想这个。”楚珏牵着沈糖的手躲过一个行人，这才敲了敲沈糖的额头说道：“他们之间都清楚得很，早就做好一生不娶妻的准备了。而且，说是空穆爱得深，其实也不然，舅舅的心中何尝不是他，只是舅舅此生心愿是天下太平、河清海晏，这才显得冷情了些。”

听到此，沈糖心中辽阔了些，这两人陪伴楚珏已久，楚珏最清楚不过了。

楚珏又道：“且，日后这天下同不同意男男相恋可说不准。”

他说着，眼中盈满暖暖笑意，“我从不理会世俗说些什么，日后我只想给你我身边唯一的位置。”

这个“唯一的位置”是何意都藏在了楚珏眼中，沈糖脚步一顿，整个人如同被蛊惑一般，眼中只有那双笑意盈盈的凤眸。

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心中满涨，溢出丝丝缕缕的甜意，他知晓这段话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对天下意味着什么，也正因为知道，这才明白楚珏这段话是多么的珍重。

借着宽袖遮掩，沈糖握紧了楚珏的手十指相扣，耳尖微红，眼角泪痣也红得如同血滴一般，点头笑着应道：“我也不理会世俗的目光，往后你身边的位置，我也绝不会放手。”

两人相视一笑，十指相扣在街边步行，耳边车马人流声不绝，眼前店铺林立，人来人往。

——

早先沈糖答应了沈夫人要带楚珏见见他们，今日谢阙行军，午后正好都有空闲，便说好在午后飘香楼见面。

沈糖与楚珏行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前往飘香楼。

到了飘香楼，此时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店里人来人往，大厅更是坐满了食客，小二一见二人来，连忙迎上来，将二人带到包间。

包间是楚珏早就定好的，此时尚早，沈家人还没来，里头只有拿着几个锦盒的空青在。

沈糖颇为好奇的看了几眼。之后，二人便在包间里坐着闲谈，楚珏还点了几个糕点让沈糖填填肚子。

不过多时，沈家人来了。

楚珏早已提前让厨子备好酒菜，等沈家人一来，酒菜便一盘盘端了上来。

席间，沈家人并未因着楚珏把沈糖拐走就难为他，反倒颇为和谐。

而沈糖也终于能看到楚珏准备了些什么，那几个锦盒里，都是些按着沈家人喜好准备的珍稀事物。尤其是沈父与沈祁，二人皆喜爱书画，楚珏便备上几副名家真迹，看得二人越看越喜欢。

临走前，沈夫人拉着楚珏的手，颇为语重心长的说道：“珏儿，以后糖糖就交给你了。你素来稳重可靠，有你陪着糖糖，我们最是放心。”

楚珏点头应道：“沈姨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糖糖的。”

沈夫人眼角沁出泪来，拿出手帕擦了擦，之后又从袖中掏出一本物什塞进楚珏怀里，“这个东西你收着，糖糖不爱这些东西，但是男人之间怎么做怎么可以不知道？到时候疼的肯定还是他，珏儿，这本你好好收着，到时可别什么都不懂，闹出血来。”

楚珏拿着怀里那本书册，有些失笑的点点头，耳尖却是微微红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