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黎回到那破落道观，完全没想好要跟这三个人怎么说。

结果，这里狼藉一片，所有人皆不知去向。

现场有些打斗的痕迹，连之前燃过的火堆都被踏平，洛黎走到门口查看时候被绊了一下，一个纸包被匕首贯穿了的纸钉在门口。

这把匕首是十九的，也是他毁去血印的那把，洛黎后来加入修缘派的时候就还给了他。

那个纸包上有血，洛黎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咬了咬牙还是打开了，里面赫然包裹着一节人类的手指。

纸上只写了歪歪扭扭的寺庙两字，那个“寺”字还少了个点。

直觉告诉他这是十九、初一和小结巴其中一人的手指，穿堂风一吹，他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里很冷。

明明不久之前还鲜活的几人，现在生死未卜。

“到底是谁？”洛黎攥紧了拳头，眼底红的要滴出血来。

他哪里独自经历过这种事情，以前有苏沐清在，根本不用他操心也不用看到这人性的丑恶一面。如今，全靠他自己面对了。

此时的阿秃，正被石像训的狗血淋头，他一共带过来了三个少年都不是石像要的那一个。

“你给我带乞丐来做什么？”石像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褪去了金色的石像彻底去掉了伪善的面具，就像一个凶神恶煞的鬼魅，面目狰狞可怖，仿佛一口可以吞掉他。

阿秃的一切都靠这个路上捡来的石像给的，只得继续陪着笑脸：“还有一个少年，我已经通知他了，过会儿就到。”

“哼，这还差不多。”石像重新归了位，他不能大范围地活动，只能局限于台子之上。

石头这种几近没有生命的东西，化灵何其不易，行动更是需要时间。这也是他迫切想得到灵血，脱离这个地方的原因。

阿秃一转过身就开始在心里骂，要不是这石像给他找了发财的路子，他才不要给他做牛做马。

他越想越气，干脆拿刚逮住的那三个少年出气。

小结巴一直在哭，初一在教训他：“我们修缘派的人不能动不动就哭，你把你眼泪鼻涕收一收。”

可是小结巴只是收住了鼻涕，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

初一刚给他擦了下脸，阿秃就破门而入，一眼就先看见了他。

“你不是刚才跑得快吗，想去喊你师父救你们？”阿秃穿着僧服却行事不人道，一刀扎到了初一腿上。

疼得初一惨叫了一声。

小结巴这次不敢哭出声了，还因为害怕闭上了眼睛。

十九看他在伤害初一，用另只手握着残缺的手掌，骂骂咧咧了他半天，然后说了一句：“我师父跟大师兄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我看他们怎么来救你们！”

阿秃回头转身就是一刀，十九感觉到胸腔一疼，手上的疼到是淡化了许多。

随后，踩着他肩膀把刀拔出来，血顿时喷薄而出，洒到小结巴脸上，他哭得更厉害了。

“不……不要。”

“十九！”初一挣扎着拖着受伤的腿要站起来，咬着牙说，“你这假秃驴我跟你拼了！”

阿秃不耐其烦地回手又给了他一刀。

曾经避免了流落街头因冻饿而死，感受过那短暂的温暖，如梦随风。

只是没想到，晚上还在与同伴们一起放声高歌，现在却稀里糊涂地倒在这里，人啊，有太多来不及的最后一面。

头上有疤的和尚离了老远就看见洛黎往这边走，连忙喊道：“老大，别杀了，你看是不是这个小子！”

阿秃赶紧放下了手里提着的刀，揪着小结巴到外面。

置身风雨之中，就像他来这个城镇的时候。

洛黎踏着这茫茫夜色，经过之处水花迸溅，雨在予安剑上汇聚成滴，重重滴落地上。

风凌厉地刮着少年的头发，伴着细雨，丝丝缕缕贴到了脸上，眼中原本的天真无邪一扫而空，不知疲惫，只知执剑奔赴而来。

阿秃早就在那等着他了，看这架势莫名有些胆怯。毕竟予安剑的灵气强大，他从第一次见到这剑开始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你们，抓了我的师弟们么？”洛黎抬眼，眼神中竟然有杀气。

尤其是他瞥了一眼阿秃旁边的小结巴，虽然满脸的血被雨水跟泪水冲散了不少，还是能看出当时的惨状，他惊愕之余杀气更甚。

“你先别过来。”阿秃直接把刀横在小结巴脖子上，一点点退到了大殿里面，因为靠得有些近割出来了细细的血线。

“你别伤害他。”洛黎赶紧停下脚上的步子，紧张地说。

这人虽穿着僧袍，但凶狠程度绝对不容低估。

“你把你手里的武器丢了，然后来大殿里我就不杀这小子。”阿秃看挟持小结巴是个正确的选择，开始大胆了一些。

他要把这个麻烦推给石像，让它自己去解决。

“你不准伤害我师弟。”洛黎直接把予安剑爽快丢下，“咣当”一声清脆之音在寺庙之中久久回响。

大殿里的长明灯依旧，他拾阶而上，却毫无朝圣之心。即将走到门口之时，里面的佛像冲他笑得诡异异常。

石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一旦到达他能控制的范围，它就果断出击，眼前这个少年就是世人趋之若鹜追求的灵血之人。

大概是没有想到能有这么顺利，阿秃稍稍放松了警惕，拿刀的力度明显变轻了。

小结巴深深知道里面的佛像是个怪物，他刚才跟初一十九进去之时，亲眼看见那个和尚敲了几下木鱼，佛像就露出来了本来面目。

所以，眼看着大师兄要羊入虎口，他不顾脖子上的疼痛，突然蹲下来抱住了阿秃的腿，大声喊出了他这辈子最连贯的话：“快跑！”

洛黎冷不防正好看见这一幅景象。

阿秃气急败坏，一刀刀往小结巴身上扎去，他依旧死死不撒手。

“赶紧放开，你这小兔崽子！”他边扎边骂。

小结巴身上都渗出了血，终于改了他用了小半辈子的口头禅，艰难地说道：“就……就不。”

随后就倒在了地上。

洛黎身体反应速度超过了大脑，迅速冲到了阿秃面前，徒手打掉了他的刀，踹飞了阿秃。

“师弟，大师兄来了，你撑住我能救你！”他手有点哆嗦，慌忙准备用自己的血救人。

小结巴挣扎着指了一下他身后。

下一秒，石像一把就将他拖走了，洛黎眼睁睁看着小结巴小小的身躯不动了，像一片孤零的落叶轻轻伏在那里，好像是刚做完一个有关春夏的梦，又沉沉地睡去。

石像一只手把他提了起来，仔细看着他，从没有离灵血之人这么近过，只要吞掉他，就可以脱离这束缚彻底化成自由的灵。

洛黎在空中悬着，看着小结巴的尸体被那些伪装的僧人给拖走，阿秃嘴巴还在恶毒地说着：“这个也拖出去跟那两个小子一样处理掉。”

他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回头得意地看着洛黎：“这种乞丐就应该去喂野狗。”

洛黎不但觉得脚下悬空，心也悬空了，这几个字重重打到了他的心上，三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逝了，连遗体也被如此粗暴地对待。

难过两个字不足以形容现在的心情，愤怒犹如躁动的火山蓄势喷涌而出，他身上灵气的气场发生了一系列变化，让正准备吃他的神像犹豫不决了起来。

“予安”洛黎头发盖住了眼睛，声音低沉地唤了声。

大殿外，头上有疤的僧人正准备捡起来予安剑，却一个不留神，让剑飞走了。

予安剑的剑鞘直直站在大殿门口，犹如门神，静待着洛黎斩杀完毕出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

洛黎先是挥剑斩断了石像的手臂，落地之前掏出了符，发觉已经湿漉漉的毫无用处，就随手一扔。

石像连忙伸出更多的手臂一齐来抓他，下定决心要把他塞到嘴巴里。

“为什么要这么做？”洛黎眼神里满是狠戾，像是问他们，又像是问自己。

三下五除二，他没用太多灵力就将这石像从头到脚劈了个粉碎，从这地上的碎片来看，他不知出了多少剑为了泄愤。

阿秃见状立刻想跑，可洛黎哪里像是要放过他的样子，予安剑一指，剑气直冲他而来，一下子就被击倒了。

“别别别杀我，我只是……”

不等他说完，洛黎已经出现在他身边一剑扎在了他腿上，接着就是鬼哭狼嚎一般。

“一”洛黎念道。

下一剑，准确无误地扎到他肚子上。

“二”

就像是剑法不精一般，洛黎边扎边数，前两剑都故意避开了要害。

阿秃一看这架势是要置他于死地，求生本能使得他带着伤往前爬，可他又怎么能跑得掉。

洛黎这是下了狠手眼睛都没眨。

“三”

第三剑直接贯穿后背，就像他杀死小结巴那样。

其他山贼见势不妙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一切都结束后，洛黎提着剑缓缓走向大殿门口，伸着予安剑接了点天上的雨水，冲刷着剑身上的血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