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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样子贵族大人想提出决斗……但很不巧我们只是商人而已,只要遵守纸上的约定就够了。希望您谅解。”
男人目光冰冷,嘴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芙露尔的目光落向米尔顿脚下的订单。
那上面有芙露尔等人的签名和他们所定的货物。
那明明应该是各式各样,最适合春天穿的衣服啊。
但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弯下腰捡起纸,重新看了一遍。果然并非是她头晕造成的错觉,里面关于颜色指定的文字竟然改变了。
短短的横线构成的空格里填上了文字,而里面对于物品颜色的限定,全部改为了黑色。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而且关于四件银器的部分,附注装饰品的原来是两个空格,现在却莫名多出了一个。而其中的文字,怎么读也是“琥珀”
眼前一阵发黑,芙露尔忍不住按住了额头。难以想象,他们被这些不顾伦理的商人玩弄了,欺骗了。奥拉当初会对她和米尔顿的契约这么关注,应该也只是想避免像现在这样的事吧。故意采用一些平常不会使用的单词,然后巧妙地在其中添加字母,就变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词。
不过值得惊叹的并不是这种大胆的替换法,而是汉斯那令人恐惧的精明。
在看到这份订单的瞬间,他应该就已经知道能够替换了吧。所以他才特意要芙露尔两人在上面署名,成为契约书。原本为了安全起见,自己这边应该要求再写一份同样的订单,他们却没有想到。
由始至终,他们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在订单上签名,看着对方将其放进抽屉,还一直带着微笑。
已经连哭的心情也没有了。
怪物。
商人就是怪物。
“契约就是契约。”
汉斯简单的说道,将手搭上身边年轻随从的肩膀。
“所以,请付佣金。”
而忠实的随从,已经为主人拿来了厚厚的账本,并递来了羽毛笔。
蜡烛熄灭前的光辉最为明亮。
正如这句话一样,一开始激昂无比的米尔顿此时已经完全消沉,在将货物从出货场搬出来的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虽然不想借琼斯商会人的帮助,但单凭芙露尔一个人花了不少时间也无法把货物搬出来。
最后还是出货场一个人帮忙,才总算将货物全部搬到了一头骡子上。
但,代替对那人感谢之语的,是芙露尔给他的几枚铜币。
“谢了。”
简短的说了一声后,她便离开了此地。
自己也变成什么都用钱解决的卑劣商人了吗?这种苦涩的感觉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但真正的商人是不会中这种诡计的,让自己的财产全部化为一堆垃圾的。
没错。米尔顿所沮丧的,也是好不容易买来的衣服几乎全部变为了垃圾。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但如果按它们正常的价格来卖的话,根本连芙露尔所支出的本金也收不回来。
当然,琼斯商会将质量如此之差,颜色又灰暗的衣服买了这样的高价,必定大赚了一笔。现在留给芙露尔的,就是这些似乎暗示着她灰暗未来的衣服,和失了魂的米尔顿。
还有就是她和米尔顿之间的契约书。
“……衣服。”
路上,芙露尔终于难以忍耐寂寞般,开口道。
而米尔顿虽然没有回头,但身体却是一僵。
“都是暗色的……衣服啊。”
她能理解米尔顿的沮丧,同时也觉得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她本想这么对他说,但米尔顿回头看了一眼摇摇晃晃的骡子,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就像银器的装饰变成了琥珀一样,我们的希望也变成了垃圾。”
“怎么会……”
不会的——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却说不出口。
米尔顿笑了。那是带着点愤怒的笑容,他摇了摇头。
芙露尔很清楚,对于知道该卖什么衣服给贵族们的米尔顿来说,这些破东西根本就不值钱吧。
即使她想鼓舞士气,却也并非不懂得现实。
“……你觉得大概能卖多少钱?”
怎么说也不会一文不值吧。
也许能卖本金的七成呢?
“……”
米尔顿无言的伸出了手指。
四个指头。
也就是说,四成。
“虽然多少值点钱,但其实本质和垃圾没什么区别……不仅质量低劣,还是这么灰暗的颜色,除了葬礼没人会买的。”
他自暴自弃的笑着说,但嘴角却扭曲的颤抖着。
芙露尔不禁想起了临终前的前夫。
但,和那时不一样,芙露尔并不憎恨眼前的男人。
“不过能有四成已经不错了不是吗?既然按计算,四次就能翻倍的话,我们也只需要四次就能收回本金了啊。”
听到芙露尔的话后,米尔顿呆了呆。
然后他似乎想说什么似的,嘴巴开合着,最终不忍道:
“笨蛋。”
扭曲的表情。米尔顿似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来选择合适的话语了。但听到他的话的芙露尔,也无法从他这简短的词里了解对方的意思。
米尔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咽了回去。
他不等芙露尔开口,就背过身向道路另一边走去。
“米尔……”
这几乎消失在城市的喧嚣中的微弱叫声当然没能让米尔顿停下脚步,他的背影很快就看不到了。只剩下芙露尔一个人,和被宣告连本金的四成都不值的货物。当然,还有一匹骡子。
无论是遭受巨大损失,还是被汉斯欺骗这一事实,都让她觉得非常痛苦。
芙露尔牵着骡子的缰绳,步履沉重地向家里走去。
奥拉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她不知道。
“没办法了。”
原本期望这第二天一早醒来就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的芙露尔,眺望着雨中的庭院,一步步走下楼时,桌前的奥拉多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说完之后他仍然没有回过头来。虽然光线有些昏暗,但芙露尔知道他手里仍然握着那小小的玻璃
这是奥拉从他以往工作过,但已经沉底崩塌的商会中抢救回来的,小小的眼睛。
也许,他无论如何也想从芙露尔所带回来的、和汉斯的文书里找到什么突破口吧。
桌上放着已经燃尽的蜡烛。
“没办法了。对方真是好手段。”
叹息般的话。既没有愤怒也没有茫然。
但他那看起来非常疲倦的背影已经在苛责着芙露尔的心。
“对不起。”
终于忍不住,她又再次重复昨晚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
但奥拉只是眯起了眼睛,什么也没说。
这时,贝尔特拉端着温热的羊奶走了进来,催促芙露尔先坐下再说。
“衣服的价值,根据我昨天的目测大概是五成本金。不过也许帕斯特先生的预测更准确也不一定。毕竟我也不太清楚目前的市场了??????不过我对于商会那群人还会特意将这种衣服留在仓库里实在是很钦佩。虽然以前的确是流行过这种暗色系的衣服??????”
说着,他指了指堆在桌子一角的箱子里的东西。
这种衣服只能卖给要参加葬礼的人——米尔顿的话在芙露尔脑海中响起。
“不过还好大小姐没有借钱买这些东西,至少不会再利益的压迫下马上宣布破产。衣服总能卖出去的,只是换成现金的话??????不过很遗憾,恐怕您以后也只能忙于这种繁琐的工作了。”
听着奥拉淡然的话,芙露尔练练点头。
而贝尔特拉则不紧不慢地往她自己雕刻的木杯里注入放了蜂蜜的羊奶。
芙露尔虽然明白现在她要做的,不是哭泣也不是道歉,但仍然无法抬起头来。她明明应该高高地抬起头发表宣言才是啊。
下次绝不允许失败。绝对!绝对!
但她现在已经听不到气势满满,永不放弃的商人的声音了。只有雨声在四周回响。
就像被人带领着第一次参加晚会一样,她开始接触那些让人疏忽大意,赢得别人的信任,再巧妙地利用这一点的势利商人们,并从其间窥见他们世界的一角。
他们根本不在意他人的心情,只要能赚钱就无所不为,用最适合的手段,在最有利的时间,获得最大的利益。
无论采用什么方法,一切都为了钱。
奥拉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吧。
也许这才是真实。
“……对不起。”
手捧着装满羊奶的杯子,好想沉溺在温暖的气息里。芙露尔轻声说道。
奥拉没有动。
贝尔特拉想要起身,但却被奥拉用手势制止了,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看来最近都没法好好休息了……奥尔特拉。”
奥拉呼唤着贝尔特拉的名字,让她将装衣服的箱子搬到仓库里去。而他自己则说去查看雨棚的情况,也离席了。
于是只剩下芙露尔一人。
外面仍然在下雨。这雨声在独自一人听来有些太吵闹了。一滴接一滴的雨让人难以平静。
连便捷都觉得羞耻,芙露尔抱着杯子哭了起来。既后悔,有憎恨自己的无能。但最让她无法忍住眼泪的事,自己居然对还要和那样的人进行交易而感到恐惧。
不行的,她做不到。
她好想直接这样告诉奥拉和贝尔特拉。
芙露尔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做毫无头绪。前进是地狱,回头还是地狱。
芙露尔呼唤这神的名字。然而就在此时——
“?”
她忽然抬起头来。但并不是奥拉或贝尔特拉回来了。
只是因为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就在她以为也许是雨天迷路的老鼠或猫误入家中发出的声音时,这声音再次响起。
原来是敲门声。
有访客。
“!”
芙露尔连忙胡乱擦了一把脸,抓过一旁的手帕狠狠的撸了一把鼻涕。
这样的雨天居然会有访客。
那只可能是那个人。
那个和自己一样受伤,怀抱着恐惧和不安的人。
芙露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个人不行的话,两个人呢?
带着这样的期待,她将手伸向门边,打开了门栓。雨水扑面,让她一下子怀疑其自己的眼睛来。
门外的人,让她一瞬间认不出是谁。
“能和你谈谈吗?”
虽然那人这样说,但已经愣住的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是当然的。
因为门外的并非是米尔顿。
竟然是让她落到如此境地的元凶——汉斯!
“您和帕斯特先生,在出资时应该有交换契约书吧?”
宛如被蛇缠上的猎物一般恶心的对话。
因为这种厌恶感,所以连仅仅“所以呢?”这几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地。
“帕斯特先生没有测产。也就是说是您出资,他负责贩卖是吧?“
男人皮制的高级雨具将雨水——弹开。
汉斯那宛如修道士般的斗篷下的目光像抹了油一般闪闪发亮。
“……所、所以呢?”
汉斯的话让她觉得有些恐惧。
但芙露尔之所以还强撑着和他对话,是因为还没弄清楚汉斯的目的。
明明已经卷走了所有的钱,把垃圾般的商品卖给他们,自己对他应该已经毫无价值了啊,为什么汉斯还会特意在雨天前来说这种话呢?
真心说来芙露尔根本不想再看到汉斯的脸,甚至不想进入这个男人的实现。
但汉斯现在却凝视着她的身体,以不容猎物逃脱的,蛇一般的目光。
“也就是说,所有的风险不应该全部由您来承担,他也必须负部分责任不是吗?改负多少呢?十五成?二十成?”
芙露尔撑在门扉上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但却并不是因为寒冷。
愤怒之下,连手都颤抖起来。她从喉咙深处挤出回答。
“我才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那么低劣!”
“那是多少?”
看着毫不退缩的汉斯,芙露尔愤怒的几乎晕眩。
“五成,因为我相信他。”
就在她勉强保持理智这样回答后,汉斯歪了歪头以轻佻的语气说道。
“哎呀哎呀,那这样一来您不是会损失巨大吗?”
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眼前一片血红,就在芙露尔深吸一口气准备大吼出声时,汉斯露出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上前一步轻声道:
“让我来买下您与帕斯特先生的契约书吧。以您进货所付款的全价。”
她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诶?”
“这是常有的事啊,也就是债权转让。无论您受不受利息,帕斯特先生向您借款时事实。我想买的就是这个。这可是不会让您有任何损失的交易。”
对方清楚的说明让芙露尔已经呆掉的脑子马上清醒过来。
这样一来,她总算大致明白了汉斯考虑的是什么。
也就是说这家伙的计划先在终于暴露了。
最初他就是这个目的。
他想得到米尔顿的债权。
他想控制那个拥有优秀贩卖技术的米尔顿。
“当然,您也可以拒绝,不过您还是先考虑自己的生存问题为好,毕竟现在不是您撒娇的时候。”
男人的手飞快地滑过她的脖子,让她一瞬间以为是错觉。
“或者我帮您准备嫁妆让您嫁出去怎么样?我很乐意……”
这是芙露尔第一次打人。
“……您不打算接受我的提议吗?”
汉斯用手抹了抹嘴角,确认是血后,表情顿变。
“等到您走投无路时,请用这只手来敲本商会的大门吧。我不会记恨的。”
汉斯伸出红色的舌头舔净自己的血,眼神相当粗鲁。
“那我先告退了。”
干脆地转身走进雨中的汉斯,忽然又再次回头道:
“如果您改变了主意,请来找我。”
虽然愤怒已经快超越了极限,但芙露尔心中却只浮起这样一个单词:
商人。
他们就是为了利益可以无情至此的这么一群人。
他们到底有什么?
他们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目送着轻快地走在人烟稀少的雨路上的汉斯的背影,芙露尔茫然地想道。
她完全不明白。
也无法理解他竟然和她同为人类。
芙露尔就这样倒了下去,隐约听到闻声赶来的贝尔特拉发出的一阵悲鸣。
贝尔特拉在喊着奥拉的名字,芙露尔迷茫地看着雨棚上滴落的水滴,想哭,却哭不出来。在贝尔特拉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后,她昏昏沉沉地走进了雨中。
而此时,贝尔特拉刚回头向楼上下来询问发生什么事的奥拉跑去,见此情景又慌忙回身去拉芙露尔。
只要与利益相关,人就会变。
冲进雨里的芙露尔在激烈的雨水中看到了奇妙的光景。
在这样的雨天,家附近的马路上却出现了一架货物马车。
架车人连下巴都隐藏在斗篷里,车上杂乱地堆满了东西。
就像是慌乱中的随便装上去似的。
突然,芙露尔声嘶力竭地大叫道:
“米尔顿!”
雨和泪水模糊了视野,但她还清楚地看到马车上的人浑身一僵。
但随即,马车加快了速度。
“米尔顿”
她大喊出这一声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从家里奔出来的奥拉用毯子裹住她,将她带回屋内。
“米尔顿……米尔顿他……”
她呓语般地低喃着,耳中清晰地听到奥拉与贝尔特拉的对话。
确认仓库,门被破坏了。
“大小姐。”
回过神时,奥拉严肃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
脸被奥拉的手捧着,想逃离或摇头都不行。
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芙露尔闭上了眼睛。
但现实还是不会改变。
“大小姐。”
她像个被训斥的孩子般哭了起来。
但奥拉还是像个温柔的神父那样继续问道:
“是琼斯商会的人吗?那……偷衣服的人是……”
芙露尔点了点头。对,不会错的。
米尔顿一定在他们陷入困境后,马上就察觉到了汉斯的目的了吧。
然后他就一直窥视着偷衣服的机会。
那批衣服如果卖得好的话,大概能值五成本金。
如果把他们偷来卖掉的话,就能在明面上偿还自己那部分借款了。
芙露尔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米尔顿根本不信任她。如果他信任她的话,即使欠她的钱也不至于去偷衣服。因为她根本没想过责备或催他还钱,更没想过要出卖他的债权。
只要与利益相关,人就会变。
但米尔顿并不相信。
“大小姐”
听到奥拉的声音,他张开了眼睛。不过这个动作和受过训练的狗一样属于条件反射。
或者说,是因为这声音永远是自己困难时的支柱
但现在她眼前的不是那个总是将她引领到安全地带的奥拉。
而是个严肃的老人。
“大小姐,请下定决心。”
她连哭泣都忘记了,无意识的反问:
“决……心?”
“正是如此。你想要继续这样被无视,被偷,被踢来踢去,满身泥泞的生活下去吗?还是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按自己所想的前进呢?”
芙露尔明白他的意思。
要想继续从商,就必须把衣服夺回来。
“大小姐!”
芙露尔想背过头,以逃奥拉的怒吼。
就像被斥责的小狗怯懦地想逃开一样。
“大小姐!我不知道带领大小姐进入商人的世界会让你如此痛苦,所以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让你放任自流,大小姐!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独立前行的机会。”
奥拉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继续道:
“不,现在不是说漂亮话的时候。老师说,是我从大小姐身上看到了从前的我。”
“……诶?”
“我在大小姐的前夫手下工作前,曾经效力于一家知名商会。但更早以前,我也曾是贵族的末裔。”
这句话让芙露尔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为了超越其他商人,我不得不放弃自己血统的尊严向他们屈膝。“
避开他人视线的奥拉,现在看起来真的是个老人了。
“回头想想,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但日鞥然没有能够做到金玉所砌成的宝座上,甚至连我的主人也面临破产的境地。我一生没有子女,所以我的梦想??????虽然这么说有点不敬,但我的确将自己的梦想寄托在大小姐身上。“
听到奥拉犹如告罪般痛苦的话语,贝尔特拉为他披了一块毯子,并伸出双手放在他肩头。
“虽然这都是我自己任性的想法。“
听到这样突然的话,不知芙露尔会有怎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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