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状态转瞬即逝，陈莉莉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连续咽了几下口水，说：“您、您这是在说什么呢？他不是好端端地活着吗？这……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确实已经死了啊，”张静波道，“几天之前，我们在赵伟平的住处发现了一颗心脏，那个心脏我们进行了dna鉴定，并且在基因库里进行了比对，正好，确认了他就是赵伟平，而且房间里，厕所里残留的毛发的基因也都相同，这些都可以证明，那就是赵伟平的。目前我们只能认为，真正的赵伟平已经死了，现在外面的那个，是有人假扮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陈莉莉激动地想要站起来，“你们既然不相信，那就给他也做基因检测啊，肯定是他，不是假扮的！”

“你别激动，别激动啊！”张静波说，“既然如此，你怎么解释他房间里的那个心脏？难道他没了心脏还能活着，还是说他长了两颗？”

陈莉莉的呼吸声越发粗重了，说：“这我怎么知道？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总之他就是赵伟平，错不了。其他的事情……你们警察知道的应该比我多吧！”

陈莉莉越是这么说，张静波就越发觉得，这是个假的赵伟平。也许陈莉莉想要掩饰的，就是假赵伟平的身份，也说不定。但是张静波没有往这个方向深挖，而是说：“既然这样，我们问一些别的事情吧。警局通知你，赵伟平的死讯，你记得是哪一天吗？”

“十月二十五号。”陈莉莉说，“可是死的根本就不是赵伟平，你们弄错了！”

“你不要纠结这个，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张静波冷冷地看着她，“在那之后，你做了什么？”

“我……我来取走了他的遗物。”陈莉莉说，“是在二十六号。”

“你取走了哪些东西？”

“他藏在家里的现金，一些首饰，还有准备送给我的礼物。”陈莉莉说，“至于其他的，我也用不上，就没有带走。现金我都打给他的家人了，首饰钱我也加进去了。至于家具和衣物什么的，我觉得灭有太大用处，就没有带走，而且放在身边也怕伤心。其实大部分都被你们以保护现场的名义留下来了。”

张静波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在自己检查完现场之后，觉得没有再次检查的必要，凌飞他们就把房间清理干净了，这才导致赵伟平回去以后，发现房间空空荡荡的。

&nb市之后呢，做了什么？”

“我……我很难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也睡不着。”陈莉莉说，“我请了几天假，在家里一个劲地灌醉自己。我听说悲伤是有一个时限的，只要挺过了这段时间，我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所以……不过还好，原来他没死，只是被绑架了，吓我一跳！你们也真是的，人命都能搞错！”

“真是不好意思！”张静波笑了笑，“这也太奇怪了，说实话我也不能判断他是真是假，也许是绑架他的人跟我们开了个过分的玩笑！不过，至少人平安地活着，这就好！”

“是啊，人活着就好！”陈莉莉也笑了，“回去以后我就要让他搬家，再也不要呆在这儿了！”

“嗯。”眼看陈莉莉的情绪压力缓解了下来，警惕性也瞬间降低的时候，张静波才问出了这次访问的目的所在：“那，你是什么时候来a市的？”

陈莉莉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是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她说：“啊，就……前天啊，前天来的。”

“因为什么而来？”张静波平淡地问。

陈莉莉咬了咬嘴唇，说：“警官，我又没有犯罪，也没有被限制出行，来a市难道不可以吗？”

张静波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好奇。按理说，男朋友死在这个地方，那么这里就是你的伤心之地了，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都应该尽量避着不来才对，可是……你为什么会来呢？”

“你在怀疑我？”陈莉莉显得有点不快。

“与当事人有关联的所有人都值得怀疑，我只是想搞清楚所有的事情而已。”张静波说，“说说又有什么难的呢？是发现有什么遗物忘了拿，还是要来处理什么事情？”

“我……做了噩梦。”陈莉莉说，“也不算噩梦，就是……那时候我不是以为伟平死了么？喝醉的时候就梦见他的魂魄还游荡在a市，想要见我最后一面，不然就不能安息。我连着两天做了这样的梦，就觉得……如果是他托梦给我的话，那我就来见见他就好了。”

“你信佛？”

“不信。但是……这毕竟是自己的爱人，在爱人面前，信仰什么的也不是很重要了。”陈莉莉忽然直视着张静波的双眼，这个举动让张静波都有些诧异。

“警官，您有爱人吗？如果您有的话，有朝一日您也会希望，这个世界有地府，有轮回，这样您就可以和她生生世世一直在一起，您反而会希望鬼神的存在了。我也是如此，当时我很希望那就是他的魂魄在召唤我，于是我就来了。”

这下子，反而是张静波陷入沉默了。陈莉莉的一番话，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

之前所有人都认为赵伟平死了，也包括了陈莉莉。然而今天，她却得以和赵伟平重逢。那自己呢？自己深爱的刘诗雯也死去了，倘若她的游魂也尚在人间，是不是也有机会可以和自己说说话？

陈莉莉说的对。在爱的人死去的时候，人真的会希望这世间有轮回，张静波也是如此。他本来想要从陈莉莉口中套出一些话来，没想到，让自己陷入了情绪波动。

好在理智终究是占了上风，他意识到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于是强迫自己稳定下来。他深呼吸了一口，问道：“既然如此……你来到a市之后呢？在今天接到赵伟平的电话之前，你都做了些什么？”

陈莉莉挠了挠头，说：“我去住了一天旅馆，然后昨天一整天就在室内到处游荡，晚上的时候就去江边散步了。那时候，江面上在刮风，我总觉得风声里有伟平的声音，好像是他来见我了。没想到……”

说到这里，陈莉莉不禁流出了眼泪，情绪也变得舒缓了下来，“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

“你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张静波问。

陈莉莉摇了摇头，“也不是……那时候……我以为伟平的魂魄就在看着我嘛，然后就没有回去，在江边吃了夜市的麻辣烫，最后迷路了啊，忘了宾馆怎么走了，一直到两点多才打到夜班车，这才回去。早上醒来以后，本来打算买票回去的，没想到接到了电话……一开始我都不相信，以为是恶作剧，后来听着听着，觉得这个声音一定错不了，才相信的。”

赵伟平仔细琢磨着陈莉莉的话，心里越来越疑惑。陈莉莉所说的，她从九月二十五号到今天为止的经历，基本找不出什么疑点——也许陈莉莉是在撒谎，但是这个谎太完美了，让张静波也无法识破。但是张静波总觉的她隐瞒了一些事情没有说，却又想不出是什么。

“你现在还能找到昨晚你散步的地方吗？”张静波问。

陈莉莉皱了皱眉，“应该可以找到吧，我拍了几张照片，还有夜市的关东煮摊位。不过那是晚上的照片，白天去找我可能认不出来……警官，您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张静波摇了摇头。陈莉莉说的话无懈可击，让他完全找不到机会。“好，就这样，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可以去……还是我让他进来吧！毕竟警局里的人都挺怕他的。”

此话一出，陈莉莉才松了一口气，身上的紧张感一下子就降低了，看着张静波的目光也变得十分柔和。张静波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已经对陈莉莉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但是没有表现出来。他让赵伟平进去，把审讯室留给了他们，然后关上了门。

警局里的其他同事，到现在还是好奇而又紧张地看着这个方向，张静波摆摆手让他们干自己的事情，然后就找了张椅子坐下。虽然和陈莉莉的交谈没能套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但是张静波已经掌握了一件事：陈莉莉绝对有问题，很可能与赵伟平一案有直接关联。

赵伟平后来吃完了东西，但是张静波仍然以调查和保护为由，留在了警察局。话虽如此，其实赵伟平也十分乐意留在警局，毕竟刚刚经历了这样的怪事，任谁心里都十分害怕，留在警局接受保护，对他来说倒也更加安全。

反而是陈莉莉，一个劲地想要带着赵伟平离开，就差拽着赵伟平往外走了。这一切都让张静波更坚定了调查陈莉莉的意图，然而也只是任由他们闹，没有多说什么。

一直等到接近晚饭的时候，凌飞才急匆匆地跑回来，脸色异常地苍白。

“怎么了？”张静波问。其实看到凌飞的这个脸色，他也就猜出了七七八八。

凌飞来到张静波身边，咽了一大口口水，深呼吸了几下，还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才凑到张静波耳边，用颤抖的声音说：“张哥，那个人……真的是赵伟平。”

张静波难以置信地看了凌飞一眼，低声说：“那那颗心脏是怎么解释？我记得是你亲手拿去做鉴定的啊！”

凌飞又摇了摇头，说：“刚得到的消息，那个心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