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俩做的”？赵旭盘腿坐在门里面问。

“我和宛熙一起做的”。雁秋蹲在门外答。

赵旭仔细看了下碗里的菜，惊叹：“这么多肉！我是来蹲号子还是来做客呀”！

“没有电，冻柜已经不制冷了，现在气温还比较高，里面的肉放不了多久，我就和宛熙全炒了，呵呵呵”。雁秋捂着嘴咯咯直笑，“尝尝味道怎么样”。

赵旭先尝了下青菜炒肉，赞道：“香”！然后又尝了尝茄子炒肉，犹豫了下同样赞道：“香，不过这两道菜貌似一个味，吃不出差别，不过已经很好了，我还以为这几天只能吃传说中的原味蒸茄子呢”。

“什么是原味蒸茄子”？雁秋好奇地问。

赵旭咽下口中的食物道：“就是不放油不放盐，什么调料都不放，干蒸，要不是情况特殊咱们现在吃的可能就是这个”。

雁秋：“这不是虐待犯人吗”？

赵旭：“不能这么说，谁让咱们违法了呢”。

雁秋觉得奇怪：“你不怪他们”？

“不怪，要是坐牢比外面吃得还好那不得争着坐牢啊”，赵旭边吃边讲，“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名字我记不起来了，大概内容是到冬天了，有个流浪汉饥寒交迫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想了个馊主意，去监狱里蹭吃蹭住，使了好多招都没得逞，最后打算找个工作好好干的时候却被警察逮了……”

“记得，那篇课文的名字叫《警察与赞美诗》，我记得第一段是这么写的”，赵旭稍微一提雁秋就想起来了，“苏比躺在麦迪逊广场的那条长凳上，辗转反侧。每当雁群在夜空引吭高鸣，每当没有海豹皮大衣的女人跟丈夫亲热起来，每当苏比躺在街心公园长凳上辗转反侧，这时候，你就知道冬天迫在眉睫了”。

“对，就是这篇”，赵旭兴奋地直了直腰，“主人公叫苏比，他把三份报纸塞到怀里还是觉得冷，但他又觉得自己灵魂高傲，看不上别人的施舍，不愿找慈善机构，用他的话说‘法律比救济仁慈得多’”。

“对对对，后面那段原文写得很精彩”，雁秋张口就来，“从慈善机构手里每得到一点点好处，钱固然不必花，却得付出精神上的屈辱来回报。真是凡事有利必有弊，要睡慈善单位的床铺，先得让人押去洗上一个澡；要吃他一块面包，还得先一五一十交代清个人的历史。因此，还是当法律的客人来得强。法律虽然铁面无私，照章办事，至少没那么不知趣，会去干涉一位大爷的私事”。

“哈哈哈，就喜欢这段，幽默与讽刺结合得天衣无缝，绝了”！说到激动处赵旭又猛扒几口饭。

雁秋也一起大笑：“后面更戏剧，他想去监狱里蹭食宿，想出各种办法让警察抓他，先是计划到豪华饭店去吃白食，可是刚进门侍者见他的裤子和皮鞋又破又烂就把他赶出去了。第二招是砸街上的玻璃橱窗，然后站在原地等警察来抓，但是警察觉得肇事者不会傻到坐等被抓，所以就没理他，反而去追另一个赶公交车的人了，哈哈哈……”雁秋捧腹大笑，已经倒不过气继续讲了。

赵旭接道：“第三次他找了个档次低很多的小饭馆下手，吃完两手插腰牛皮哄哄地跟服务员说他认识钱大爷，钱大爷不认识他。还让人家手脚麻利点，请个警察来，别让大爷久等。结果人家说用不着惊动警察，让保安架着他直接丢大街上了，对面有个警察看见了都没管，笑了笑就走了。最搞笑的是第四次，他扮流氓调戏一个女的，表演了半天才发现对方是个风尘女子，结果被讹上了，非让他买猫尿，最后好不容易才甩掉，笑死我了”。

“你们俩蹲号子蹲得挺开心嘛，有肉吃，有天聊，要不要再给你们加几天啊”？不知什么时候焦警官出现在院里，他远远地走来，后面还跟了一个扛东西的人。

“是你”！待扛东西的人走近了雁秋才看清，他就是那个在便利店里对她和宛熙欲行不轨的醉汉。

“怎么，你们认识”？焦警官疑惑地看看雁秋，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醉汉。

醉汉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直摇头，显然他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雁秋。

“他是坏人，昨天在便利店想欺负我跟宛熙，要不是赵旭及时赶到……”雁秋看见醉汉立刻怒上心来，目光跟刀子似的逼视着他，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有这事儿”？焦警官回头问，声音不大，但非常有震慑力，把醉汉吓得直哆嗦。

“没有没有”，醉汉矢口否认，“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平时就是爱喝点，喝多了耍耍酒疯，从来不犯大事儿”。

“他说慌”，雁秋平时发火都不太大声，这次却一反常态，几乎是吼着跟焦警官讲话，“不信你问赵旭，他也看见了”。

“怎么了梁姐”？宛熙正在厨房里洗碗，听见雁秋在拘留室门口跟人吵便出来看个究竟。醉汉转过身她立刻呆住了，接着跟雁秋一样情绪激动，大吼着让焦警官抓坏人。

“你认错人了美女，我的长相比较大众，经常被认错的”。醉汉知道这项罪名成立的后果，所以坚决不承认。

吴名听见师父回来了也从监控室里出来，一见那个醉汉就训斥起来：“又是你，拘留所的蒸茄子吃上瘾了是怎么着，又犯什么事了”？

“跟上次一样，喝醉了随便拿了人家点东西，嘿嘿”。醉汉蔫笑着说，没有一点凶样，乖得跟孙子似的。

“吴名，他是坏人，昨天我和梁姐差点被他绑架”，宛熙拉着吴名的胳膊控诉，“你们可要依法办事，赵哥只拿了点不值钱的东西就被拘五天，他可是暴力分子，不能便宜了他”。

“美女，你真的认错人了”。醉汉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继续狡辩。

“不可能”，宛熙虽然愤怒，但即使在派出所里看见那个醉汉还是会怕，一直躲在吴名身后，“当时要不是赵哥砍了你一刀你还不肯收手呢，你敢不敢让警察看看你胸口，肯定有刀伤”。

“解开”。吴名指着醉汉的胸口发出命令。

醉汉没招了，只好放下肩上扛的东西，慢吞吞地解开胸前的扣子，果然，胸前有一道斜开的刀伤，但是伤口不深，并无大碍。

“怎么解释”？吴名对醉汉厉声喝道。

“喝醉了，脚底不稳摔倒被玻璃划的”，醉汉小声嘟囔，“你不能光听她们几句话就定我罪吧，法律可是讲证据的”。说完亏心地偷偷看焦警官。

“你，真是个老油条啊你”。吴名被醉汉气得咬牙切齿，他显然还是嫩了点，无可奈何地望了望冷眼旁观的焦警官。

还是师父沉得住气，焦警官冷笑一下，缓缓对醉汉道：“你知道我们不信，也知道我们没证据，监控没录到你犯罪的过程，就算录到也已经被火烧掉了，这次算你运气好，把东西捡起来，拘留十五天”。然后漫不经心地吩咐吴名：“小吴把门打开，把他俩关一起”。

“他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才拘十五天”？雁秋气不过，愤怒地拦在焦警官面前。

“证据”，焦警官有气无力地白了雁秋一眼，像是嘲讽雁秋，也像是自嘲，但说到底还是因为无奈。

“对，拿出证据，要是光凭几句话就能定罪那我还说你们偷东西被我发现想杀人灭口呢，胸口的伤就是你们砍的”。醉汉见形势对自己有利，竟然反咬一口。

“闭嘴”，焦警官突然转身大声呵斥壮汉：“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没证据我就拿你没办法，信不信我再关你半月”？

“信，信”。醉汉瞬间蔫了下来，连连点头哈腰。

外面吵了这么久赵旭却一句话没问，他看不见扛东西那人是谁，但已经从众人的吵闹中猜出是被他砍了一刀的醉汉，而且从吴名的话里听出他还是个惯犯，心中顿时蹦出一个成语——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