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包间那桌客人用完餐走了，她叫传菜员过来收餐具，刚好飞星从门口经过，林静就把他叫过来：“哎，新来的传菜员，客人走了，过来把餐具送洗碗间。”那语气分明是上级给下级分派任务。

飞星顿时呆住了，心想她就是我的缘分？气场太强了，怎么追呀！这根骨头不比赵旭那根软呀！

“传菜的，你听见了吗？”林静打断他的思绪。

飞星才回过神来：“哦，听见了。”乖乖地去完成任务。

餐桌上有些小家私是服务员直接负责清洗保管的，不送洗碗间，飞星不知道，一股脑儿全往推车上装。林静忙制止他：“哎哎，这些家私不用你收，服务员会把它们洗好放家私柜里的，你收其它的就可以了。”可是桌上餐具那么多种，哪个属于家私，哪个属于其它，飞星新手根本分不清楚。他想问林静，可是一想到面前这个女孩是他要追的对象脸就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话都说不利索，吱吱唔唔拿起个玻璃杯怯生生地问：“这，这，这是不是家私”？

林静虽然漂亮，但是个冷美人，刚才跟黄阿姨聊天时也是那种一丝不苟的职业假笑，因为对自己的样貌非常自信，所以眉宇间充满傲气。现在对飞星这个新来的陌生人更是不屑一顾，面无表情，非常机械地回答：“是”。

“好，我不拿这个”，飞星放下玻璃杯，抓起个小碟子正要往车上装，又被林静拦住了，这个也属于家私。飞星傻笑着：“对不起，不知道哪些是家私”？

林静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严厉地问：“谁给你们培训的？没教这些吗”？

“是李主管，昨天带我们熟悉工作流程，记桌号，还没教这个”。飞星唯唯诺诺地说，试图用一个尴尬的笑化解内心的慌乱。

“好吧，我跟你讲一下，茶碗，酒杯，筷子，筷架，碟子，勺子这些都属于家私不要动，其它的都送洗碗间去，记住了吗”？

飞星又尬笑：“嘿嘿，记住了。”其实他还是没记住。这时有其他服务员喊林静去帮忙，林静就让他自己收拾。林静一走他就慌忙去找赵旭救援。

“赵旭，过来，这儿有一桌餐具我搞不定”。

赵旭问怎么回事？

“我分不清哪些是家私”。

赵旭扫了一眼饭桌得意地笑道：“老张，咱们有饭吃了，早就跟你说我有办法，看见没，这锅鸡汤客人只把汤喝了，肉一口没动，正好给咱俩补下午饭”。

飞星脸一沉：“你说过不偷的”？

“这怎么叫偷呢？店里规定客人吃剩下的东西是不能回收的，都要当垃圾倒掉。这么好的肉倒掉多可惜呀，简直是浪费，我们把它吃了是替客人节约，对社会有好处，积德行为”。

“听你一说，那我们真应该吃。”飞星立刻又笑了。

“等等，别让客人和领导们看见”。赵旭转身把门关上。

飞星不解：“节约还怕别人看见呀”？

“节约没错，但是被客人看见影响不好，所以规定不能吃客人剩的东西”。

飞星：“每天扔这么多东西确实太浪费，为什么不回收起来给我们做员工餐呢”？

赵旭解释：“这个事吧只能自己干，自己知道自己吃的东西什么来路，吃着放心。如果店里集中回收做给员工吃，员工肯定不干，因为他们不知道回收来的东西干不干净，另外显得老板小气，不利于笼络人心”。

飞星：“有道理”。

“来，吃”。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吃得很快，也不品味，跟猪八戒吃人参果的速度差不多。赵旭撕下一只鸡腿，边吃边教飞星哪些餐具送洗碗间，哪些家私留给服务员，哪些放车底层，哪些放车上层。

“我刚刚碰到那个服务员了。”飞星突然对赵旭说。

赵旭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哪个服务员？

飞星说：“就是分给我那个”。

“缘分，绝对缘分”，赵旭嘴里塞满肉，手里的鸡腿在飞星面前用力指点，“刚分给你就碰上了，那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苦着个脸呢”？

飞星：“不是，她叫我过来收餐具，我不懂，让她教了教，我还不会，我看她都生气了”。

“她叫什么名字？哪儿人？”赵旭问。

“我没问，有人叫她去帮忙，她就走了”。

“没事，都在一个单位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下次问也不迟，加油，张少侠，我看好你”。

“我什么时候成少侠了？”飞星问。

“你会铁砂掌，爱打抱不平，独闯江湖，在庙里挑过水，在上海睡过马路，还结识了一位好兄弟，正是在下，玉面小帅哥赵旭。这么传奇的经历说你是少侠实至名归。而且少侠都是英雄，美女爱英雄”。说最后这句话时赵旭摆了个戏曲里花脸的造形，把那只啃得只剩骨头的鸡腿当大刀耍。

“哈哈哈，你真会说，肯定能追到啤酒妹，我也看好你，玉面小帅哥”。飞星笑道。

“哈哈哈哈......”两人笑弯了腰，但上班时间不敢放声，嘴巴张挺大，声音却很小。

“我把车推洗碗间去。”飞星乐呵呵地把车推出房间。

赵旭帮他把车推出房间，心想飞星都跟服务员搭上话了，自己也得想法尽快接近啤酒妹。缘分就是缘分，他也碰到巧事儿了。啤酒妹从卫生间出来，刚好经过这个包间，刚好看见他在狼吞虎咽。啤酒妹是个耿直的女孩，看见不对的事就要阻止，立刻质问：“小伙子，你在干嘛”？

赵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以为被哪个领班发现了，赶紧闭上嚼东西的嘴。定睛一看是啤酒妹，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放下一半，还有一半没下来是因为看见啤酒妹激动。天哪，想什么来什么，月老这根红线果真要把我跟这个大美女栓一起呢！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啃，啃骨头”。不过马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样子有些猥琐，赶紧扔掉手里的骨头：“小伙子！！！你叫我小伙子”？他觉得太搞笑了：“你多大年纪呀叫我小伙子”？他边说边嚼嘴里没吃完的肉。

“你没我高，我以为你……”

“所以你以为我没你大”？赵旭走到啤酒妹跟前踮起脚尖，想让自己显得高大点，不过自取其辱，还是没人家高。

“这不是重点，店里规定不能吃客人剩下的东西，培训的时候没告诉你吗？”啤酒妹正义凛然地责问赵旭。

“这我知道，但你不知道......”他把下午没吃到饭的事讲给她听，然后保证：“这下我知道了，这儿的饭得抢着吃，请领导放心，就这一次，以后肯定积极抢饭”。

啤酒妹听完笑了：“我不是领导”，然后告诫他：“好吧，就这一次，下次再被我发现就告诉你们经理。”然后转头要走。

见美女要走赵旭顿时计上心来，急忙叫住她：“哎大个，等等”。

啤酒妹停住脚步，回头问：“叫我吗”？

“是”。

“什么事”？

“还没吃饱，麻烦帮我把这盘点心放柜子顶上，一会再吃”。赵旭踮了踮脚，示意他够不着。

从没见过有人这么称呼女孩子，啤酒妹心说这小子真是个二百五。但出于好心还是答应了，憨憨道：“哦”。然后轻轻松松把点心放到柜子顶上，都不用踮脚。这时赵旭才得以看清她的容貌，她皮肤皎白如月，留着一根乌黑的琵琶辫，长长的睫毛扑扇扑扇，话从嘴里说出，声音却好似从眼睛里飞出，天生带笑的面容犹如朝霞映照下的海面，波光粼粼，如梦如幻。仔细看，她左下唇靠嘴角的位置有颗比芝麻还小的痣，据说是吃货的标志，不知准不准。这是别人的说法，在赵旭看来，这是一颗比美人痣还美的美人痣，有了它，啤酒妹的美便多了几分温度，不再高高在上，它长在啤酒妹的嘴角，也长在赵旭的心上。

啤酒妹的美是朴素的，像一朵洁白的云，本色单纯，但在与风和阳光的互动中也能变幻出多姿多彩的形态；啤酒妹的美是清澈的，像金秋的蓝天高远而通透；啤酒妹的美是从容的，像夜空中的繁星安静又传神；啤酒妹的美好比磁场，由内而外散发，赵旭就像一块进入磁场的钢铁，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吸引，尤其她一米七的大高个，让赵旭毫无抵抗力，唯有靠近。

尽管内心波澜起伏，但表面上还是要装得淡定些，“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赵旭坚起大拇指，赞道：“长得高就是好，一伸手就搞定了”。

“呵呵，不用谢”，啤酒妹浅笑，不过又有些嗔怪，“哎，你刚才很不礼貌，刚认识就给女孩起外号，叫我大个，有这么称呼女孩子的吗”？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的名字，看你个儿高所以......”

“你可以叫我美女呀”。

“美女这个词都烂大街了，没个性。其实我是想说你高挑，身材好，赞美你呢”。

啤酒妹无奈：“算了算了，你可真是个奇葩”。这本来不是一句好话，甚至略带贬义，不料赵旭竟一本正经地给啤酒妹鞠了一躬：“谢谢夸奖”！

啤酒妹懵了：“啊？你确定我是在夸你”？

赵旭点头：“是呀，奇葩指奇特而美丽的花朵，常用来比喻不同寻常的优秀文艺作品或非常出众的人物。当然是在夸我了，不信你查字典。但是你用词不当，既然是花，就应该用朵，一朵奇葩，而不是一个奇葩”。

啤酒妹被赵旭这些俏皮话逗得直乐，她发现眼前这个小个子虽然不是什么大帅哥，但是还蛮有意思的，笑说：“算你说的对”。

“带纸和笔没？”赵旭问。

“没带，干嘛”？

今天你帮了我，欠你个人情，打个欠条，有机会还你”。

“哦，拿什么还啊”？

“月亮，我把月亮送给你怎么样”？

月亮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它就挂在天上，看得见摸不着，既真实又缥缈。物质的女孩一定会认为这个男的小气，没诚意，净拿些虚的东西骗女孩。但啤酒妹不这么想，她只想知道赵旭为什么不送别的，偏偏送月亮。

赵旭答：“因为我觉得，你和月亮一样美”。

啤酒妹憋住笑，批评道：“油嘴滑舌，看你不像好人，不过还是谢谢您的好意，欠条就免了”。她心里高兴，但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找借口离开，“工作时间不能聊天，我先去照呼客人了。”说罢出门走向大厅。

“哎，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下次就不叫你大个了。”赵旭追问。

跟赵旭聊得挺开心，但啤酒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笑，所以没有回头，只是向后摆摆手：“梁雁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