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三个伤者排查到了身份，可是与家属同事朋友盘问下来，居然全都不知道他们发生了这些事情。http://m.julangge.com/bid/3521080/

    甚至于在他们的印象里，伤者明明还在正常上班，接到警方通知时甚至觉得这是个诈骗电话。

    等到他们真正看到了那些血肉模糊残肢断臂，一向要求医院内部禁止喧哗的医生护士也张不开嘴让他们镇定安静。

    面对家属的嚎啕大哭，追击责问，唐颂身心俱疲，走出医院后耳朵里都还是循环着天杀的要死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长长吐了口气，发车开向莫北的学校。

    青春尚在的学生们穿梭在林荫下，外面所有糟心的事情似乎都无法侵袭这里轻松无畏的氛围。

    莫北本来也该在这里，可她已经躺了两天，一动不动，水米不进，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好像被定格在这个状态里，对现实世界不会产生反应，生理代谢都跟着停止了。

    唐颂把车停在行政楼下，进了杜晓坤的办公室。

    他运气不错，林增鹿也在。

    可唐颂看着林增鹿，满腹阴沉出现了一瞬间的断层。

    “唐颂？你怎么来这里？”杜晓坤的办公桌对着门，他站了起来，有些着急，“莫北这两天都没来上学，也没有请假，她怎么了？”

    唐颂一时语塞，他有些恍惚地想起以前吓唬莫北时说的话。

    你小舅舅就在这里，我想编个谎言骗过他们都不可能……

    他垂下眼睛，收敛心绪：“她有些不舒服，在家休息。”

    莫北以前也总请假，可从来没用过身体不舒服的理由。

    “她哪里不舒服？”杜晓坤更急了，看着唐颂态度含糊，很自然地想到了是他俩避孕措施没有做到位，表情顿时凶悍起来。

    “……她没怀孕。”唐颂心很累，他还是喜欢和莫北那种思维平稳符合逻辑的人进行沟通。

    他叹了口气抬眼盯着他，淡淡地说，“你坐下去。”

    杜晓坤脸上的表情刹那都收了回去，呆呆地坐回了椅子里不再说话。

    林增鹿从他进来开始就一直一脸茫然搞不清状况，直到唐颂转过身面朝着自己，两眼直勾勾地望过来，那是一双很黑的眼睛，虹膜与瞳孔几乎没有交界完全融为一体，黑色幽邃冗沉，吸收了一切颜色。

    目光相撞的瞬间，林增鹿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无底深渊。

    “你是林增鹿？”唐颂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不自觉地点头：“我是。”

    “你是哪个林增鹿？”

    林增鹿很茫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恍惚里听到一声叹息，等反应过来时，办公室只剩他和杜晓坤两人。

    唐颂回到车里，脑子里的线索一大堆膨胀却又莫名得清晰得很。

    他驱车回家，家里最近挺热闹，每天回家都能看见林西羽兄妹俩在家等着。

    毕竟书房是自己的书房，不可能真的任人拉一游泳池，他第二天把人放了，可他俩却赖着不肯走了。

    他进门时那两人正坐在沙发上，一人抱着杯奶茶悠哉哉地嘬着，见他进来忙坐直了，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紧张。

    毕竟被绑着吊了一晚上还威胁拉裤子，多少有些心理阴影。

    唐颂没和他们废话，合上门直截了当地问：“你们能联系到林南鹤吗？”

    两人没有立马回应，皱着眉看着他。

    “其实还有个问题也想问问你们，”他居高临下，微微垂着头，眼珠乌黑，回看着，“你们一家有没有血缘关系？”

    ……

    莫北觉得自己这两天有些不对，没有精神，时常发愣，记忆力消退，嗜睡，以及随时随地冒出来的既视感。

    有同学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面：“班长，我周末留校，记一下。”

    莫北点点头，写下那个人的姓名与宿舍号，写时又对着自己手发了会儿呆，她有时会冒出些极其怪异的感觉。

    她的手应该更瘦，也更大一些。

    她将左手摊开，指尖粉润，五五分有些胖。

    ——我只是觉得我手大。

    脑子里有人在说话，是她自己的声音，又很不一样。

    莫北闭了闭眼睛，脑子里快速闪过几个画面，去抓捕时只能看到一个方形的白块。

    她在留校记录上写下自己的信息，将表格收回桌肚时，恍惚发觉自己已经不记得刚刚找她记名的同学是谁了。

    塑料的薄板表面有些突起地纹路，她一直捏着忘了放开。

    “班长，我也留校。”徐新睿从后门进来，他单手托着个篮球，脸上都是汗，外套随意地捏在手里，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坐下，金属的椅子腿在地板上用力蹭了一下，发出阵短促尖锐的声音。

    莫北皱了下眉：“宿舍。”

    “1号楼，406。”他浑身裹着潮热的体温四散开来，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在纸上记下姓名号码，“孙晓遇也留下，和我一个寝室。”

    她嗯了声。

    徐新睿并不在乎她冷淡，几天相处下来，他的话多得宛如鸭子成精：“班长，你也留校吗？”

    “嗯。”

    “你平时留在学校都干什么？”

    “写作业看书玩手机。”

    “这么努力？”他笑了声，身子前倾一只手拄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在手机上玩什么？要不要一起玩游戏？我带你。”

    “不玩。”

    “明天早上我们去西岩爬山……”

    “不去。”

    “那……”

    莫北放下笔，转头盯着他，晕车症状过去了，她态度稍微缓和了点，语气非常稳定：“不去不看不约不玩不吃饭。”

    “……”

    徐新睿呆了半晌，突然一笑：“班长，你是天生的这么高冷，还是故意的？”

    她愣了下，觉得他大概看了什么不得了的艺术作品：“故意的，别撩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徐新睿看着没太多失败感，他就是故意的，倒是莫北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什么类型？

    脑子里又开始跳出各种碎片化的图像，在她去看时变成一团团白色的光。

    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她支着手捂着额头，耳边不断有声音传来，无法分辨是谁，无法分辨性别。

    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

    莫北，莫北，莫北……

    它像是一团坚硬温热的气体，密密实实地压在身上，不断往里钻，向下渗透。

    像是一只手，粗粝的，滚烫的，落在脸上，脖子，身体，腿。

    它坚定温柔，强硬又顺从。

    莫北睁开眼睛，惊愕恍惚地看着顶上肉黄色的床板，脑子里的画面还挥之不去。

    她坐起来，散乱的头发搔着脖子，却痒了整个背。

    舍友说：“莫北，你昨晚做噩梦了，喘得好大声啊。”

    “没有。”她说。

    她捂着脸，滚烫的。

    噩梦没有。

    浪的，做了一晚上。

    班群里有人说书店到了一套新的真题集。

    莫北叼着从校门口买的早饭，慢悠悠地走到书店，买了书，又慢悠悠走回来。

    天晴，但有风，太阳被云层一阵阵地遮住，忽冷忽热的。

    她扯着帽子戴上，在公交站看见个卖糖葫芦的大爷，她盯着看了半天，买了一串。

    酸涩的山楂裹着糖衣，咯嘣咯嘣碎在齿间，微妙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她之前一直以为莫名得熟悉在这一刻突然被推翻了，莫北有个很不合常理的猜测。

    不是熟悉，是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