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的伤口开始愈合的时候，莫北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自己两手血，衣服几乎已经湿透了。http://www.chunfengwenxue.com/1263095/

    她迷茫了一会儿，想起姓林的使用的是唐颂的力量，顿时觉得没什么必要和他说谢谢。

    林南鹤还握着她的手腕，他晃了晃：“你先停下来！”

    “嗯？”

    他脸色白得很不正常，微喘着气说：“我快要被你吸干了。”

    “哦。”她面无表情地拂开他的手，才刚愈合的脸很快又出现细小的裂纹。

    林南鹤啧了声，抬手扔了个结界，又捏出两个小纸人扔到地上，纸人弹了弹手脚，跳到她身上捞了一团黑气，嗖得从门缝下钻了出去。

    群鬼绕着两人转了几圈，很是茫然为什么人突然不见了，很快又嗅到了气息，齐齐得看向外面，循着纸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做完这一切，他在一旁坐下来：“你为什么不跑出去？”

    莫北脑子转不太过来，盯着门缝底下一丁点光也能看好一会儿，又慢慢地抬眼盯着林南鹤，她天生的一双自带揍人预告的眼睛，直勾勾得看着谁都吃不消，直到他开始回避眼神，她才捋清楚自己得问什么，于是淡淡得开口问道：“你知道现在这栋楼有多少人吗？”

    林南鹤被她问得一愣：“五六百个吧。”

    “从内部打碎鬼域和打碎一块冰没什么区别，里面的东西会跟着一起碎，”她尽量形容了一下，“而且，只要我一开始，他们就会扑过来，我的身体容纳不下那么多的鬼。”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不怕了，甚至冲上来送，但他们随时会把人拉进来杀掉，你的纸人能撑多久？”莫北问。

    “坚持不了太久，”他沉默了片刻，“祁神失败以后我们的力量也在慢慢消失。”

    “我以为你们是信仰了神，原来是交年费换的。”

    林南鹤嗤了声：“哪有那么多可信仰的，不过是一场不得已的交易而已。”

    屁的交易，就是单方面自以为是的付出过后讨要索取而已。

    莫北抬了下眼皮，最终没说出来。

    林南鹤休息了几分钟，重新坐直，两手快速地比划了几个手势，往她身上一指。一条细细的光线从她肩上冒出来，晃晃悠悠地指向身后的墙壁，最后融了进去，像是与墙后的什么东西连接在一起了。

    可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欣喜，反而露出些许迷茫。

    “怎么了？”

    “唐颂应该就在这里，可我找不到他的确切位置。”

    他看见莫北动了下脑袋，以为她也觉得奇怪，却听她说：“为什么要找他？”

    “救你啊，你这一身只有他能修了，”他理所当然道，“这又不是死局，我们只要坚持到找到他，现在的危机就可以扭转。”

    “为什么？”

    林南鹤正想说，顿了两秒，反问：“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莫北不知道自己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给你形容一下你的现在的处境，”林南鹤打了个比方，“你那些黑糊糊的东西，就是一条弹性很好的管子，从这里通往弥涂山，而你是这条管子上的一个环，塑料制品没有弹力，很薄很脆弱，但这条管子由你的身体衔接两端，这些鬼必须要从你身上经过以到达终点，你要超载了懂吗？”

    莫北大概懂了，她一直以为那些具现出来的黑气类似于一个外部的消化系统，原来只是一条通道。

    她隐约察觉到一些被自己忽略的疑点在被翻新。

    “林老师说，弥涂山其实是那棵树。”

    林南鹤闻言呆了两秒，小声嘀咕着：“他倒是说实话了。”

    “你们分不清主次吗？”莫北终于从混乱的思绪里抓到重点，“树才是本体，怎么会尊附着在上面的阵法为神？”

    “因为神不收供奉，”林南鹤摸了摸鼻子，“但没有办法了，人类经过几千年文明进化，对很多事情都探索出了相对现实的结论，对求神拜佛也没了最原始的动力，也许是因为信仰降低，也许是因为发展到了这一步，反正很多东西都在消失，直到最后，轮回也跟着山神离开而消失了，换个说法就是，地球耗完了所有超自然用的灵气，三界破产现在只留下自然界。”

    后面的事情林增鹿也说到了，人类在没有了轮回往生以后开始自身生产灵魂，导致滞留的鬼越来越多，万事万物，水盈则溢。

    鬼魂本来大多数都容易执着于一项目的，由此慢慢演化出鬼域。

    林南鹤看她想都替她累，索性都说了：“你歇着吧，我直接告诉你，他们现在迫切地要去弥涂山，那里是最后一块安息之地了。”

    “什么意思？”

    他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照片，里面是几朵白色的花，缩在屏幕里看不出确切大小，花蕊中央长着一张张闭着眼睛正在沉睡似的脸。

    “眼熟吧？”

    她嗯了声。

    赵媛媛，王云花，刘佳颖，朱曦，植合村水库的小孩……

    所有她以为被她吃掉的鬼。

    “弥涂山容纳着一位旧神的遗骨以及各种各样的残骸，它就像一个大型的坟场，我觉得神……不对，”他纠正到，“有个别神不像是传统意义里的神明，这些神带有非常明显的目的，比如你现在。”

    从两百多年前开始的人类产生灵魂，到现在近十年的孩子不再产生灵魂，人类完成了一次明显发展进化，由灵魂更迭转生，由灵魂控制情感身体，到已可见的未来中，操纵身体的将完全是大脑，意识。

    “我之前试着去控制鬼魂产出的量，但是很难，在我以为要成功的时候，我发现树上的花开了，在传说里，树但凡吃了一个人，上面就会开出带有那人样貌的花，代表他被完全消化了。”

    莫北看着自己的手，觉得自己听明白了，却又仍是很迷茫：“有些神是带有目的或者说是任务，我的任务是回收灵魂？”

    “差不多。”

    “你怎么知道的？”

    他犹豫片刻，只说：“有人告诉我的。”

    “一个女人？” 她笑了笑，歪头看着他，“叫容声，还是叫余洐？她还告诉你唐颂是可以救我的？我的身体会因为过度使用而崩坏，他就不会？”

    “……”

    林南鹤撇开脸不理她，专心地找唐颂的位置，线头在墙缝里来来回回钻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位置是对的，却隔着一层薄膜怎么也怼不进去。

    他突然觉得不对，瞪眼看向莫北：“是不是你？你不想让我找到他？”

    莫北低着头，一副听不见的样子，林南鹤简直想抽她：“这种时候就不要恋爱脑了好不好？”

    她毫无波澜地说道：“他会死。”

    “他不会！”

    “你怎么保证？”

    “他的任务就是保护你！”林南鹤脱口而出，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墙里乱转的线头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找到了。”

    莫北看着自己的手，缓缓叹了口气：“在哪儿？”

    “墙里。”

    她撑着地艰难得站起来，一直起身，就感到腹部凉嗖嗖的。身上凝固的伤口又有崩裂的趋势，但因为一直没有太多痛觉，她摸不清到底都有什么地方裂开了，直到血液顺着腿淌到地上，才愣愣地把手伸进衣服里检查。

    一条伤口从左侧胯骨斜挎过整个腹部，直到右侧肋下，她用指尖沿着边缘试探，柔软湿润的肌肉组织还在坚强地兜着肚子里的脏器。

    还好。

    她在不怎么干净的毛衣上抹干手，被林南鹤扶着走到墙边。

    之前没希望时觉得不想不遗憾不挂念，现在有了点希冀突然就开始想得揪心了。

    她抚摸着墙面，轻轻地抬手敲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那头回应了。

    莫北将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隐约听见里面细碎的声音，张了张嘴忍不住先哽咽了一下，咬咬牙咽下心绪，才开口问：“有人吗？”

    “莫北？莫北！你还好吗？你在哪儿？”唐颂的声音里透着急迫，但听起来还算健全。

    她放下心来：“我还好。”

    林南鹤拿了纱布过来，她将毛衣拉高，整个腹部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肤色。

    她靠着墙，听他讲发现了什么，讲他准备做些什么，听见他说。

    “你一定要等我过来找你。”

    明明是这么打算过的，可他说出来，却再一次动摇了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她把脸埋在手臂上，咬着衣袖吞下一声呜咽。

    林南鹤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以为他疼，放轻了手，将结系紧，可血还是不断渗出纱布。

    “莫北，听见了吗？”唐颂的声音透过墙，很轻却坚定，他从没有停下寻找的脚步。

    她手指用力扣着墙，深深吸了口气：“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