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霸不信，元霸相信素锦姐姐不会骗元霸的。二嫂……”元霸拉着无垢的手道“在元霸心里，只有二嫂才是二哥的媳妇儿，什么公主，元霸才不理她呢！”素锦忙跟道“素锦也是，管她什么公主，素锦只要我们家小姐。”无垢似乎忍不住心里的疼，眼眶瞬间湿润，元霸说想吃窦夫人做的红豆烙还有桂花糖糕，无垢便吩咐了下人去回了窦夫人，素锦问道“小姐站久了，累着可不好了，还是快些歇着吧。”元霸急道“二嫂病了”素锦摇头道“呸呸呸，小姐才没病，小姐啊……”素锦俏皮的摸着无垢的小腹道“小姐是怀小少爷了……”
元霸猛然跳起，铁链拽着他有些疼痛，哎呦两声便急道“真的！那元霸就成三叔了！”看着元霸欣喜的模样，围着无垢饶了好几个圈，嘴里一直嘟囔着“三叔三叔……”无垢不禁莞尔，道“元霸怎么了道是嘟噜着三叔好一阵子了”元霸将手指抵在嘴上道“嘘，不能吵着元霸的小侄子。”
无垢抿嘴而笑，点点头，素锦见状，也忙捂上嘴……窦夫人进来道“怎么都不说话啊”窦夫人的丫头把食盒放到桌上，无垢惊讶道“方才才叫了丫头们去传呢，怎么那么快就做好了”窦夫人笑着打开食盒道“我就知道元霸想吃红豆烙，一大清早就做上温锅里了。”元霸搂着窦夫人微微发福的腰身道“娘最疼元霸了……”元霸欢喜地吃着红豆烙，窦夫人自言自语道“建成跟世民都利索，且都成了家，不让人操心，就是元霸和元吉啊”提到元吉，素锦下意识的抓着无垢的衣袖，元霸道“娘看不起元霸元霸也不让娘操心，元霸也要成家！”
窦夫人的陪嫁老妪刘妈打笑道“那，三少爷要娶个什么样的少夫人啊”元霸顿了顿，挠挠头道“像二嫂一样的，从不凶人的，好看的……”大家不禁都笑了……窦夫人正色道“定，给元霸找个如意的夫人。”元霸跳起来拍手称好，窦夫人拉过无垢的手道“无垢啊，世民是娘一手带大的，他的性子娘明白……”
无垢看了看窦夫人，抿嘴点点头，会意一笑，窦夫人吩咐了老妪和素锦先伺候着元霸吃食，便拉着无垢走在院子里，替无垢紧了紧衣襟道“别冻坏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多个人照顾世民，我这个做娘的，自然是放了心。”
无垢恭敬道“是。”窦夫人叹了口气，便又是一阵咳嗽，忙给她拍背，窦夫人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忙将帕子攥在手里道“别强让自己笑了，心里不顺畅，就跟娘说，娘到底是过来人，世民虽是娶了公主，可在娘心里，在咱家每个人心里，只有你才是世民的结发妻子啊，切记要容得下她们，毕竟日后不仅仅只有公主，常言道‘海纳百川‘这样世民才不会被妻妾争风吃醋所烦心，咳咳咳咳咳……”
忙给窦夫人拍背，窦夫人拉过无垢的手，边摇头，边咳嗽，看似病了许久，无垢问道“娘可曾吃药咳的这般厉害”窦夫人道“吃什么药啊，老样子了，自大生了他们四个兄弟，就落下了病根儿，前些年倒还好些，这些年冷，多咳了阵子。”无垢急道“那也不能有病不治啊”窦夫人摇头道“先前老爷有一妾室，歌喉甚好，那时我刚生下世民，月子里落了病，说是喉疾，吃了不少药，终不见好，来了个僧人，瞧了瞧我的病，配了一味药，那僧人还会算卦，还说世民能济世安民，老爷才给世民改了名呢！”
无垢记起是前些年在洛阳见到的那位高僧，不想，竟就是他，那么多年，果真是因缘际会啊，随口道“那药可还有效”窦夫人点头道“只是，后来不巧那妾室也患上了喉疾，老爷心心念念着她的歌声，我便将药掺在那妾室的饭食里，果不然，没几天她便好了，只是那僧人云游不知去向，喉疾便没再好，这些日子又犯了罢了。”
无垢从未见过李渊有什么妾室，只记得除了窦夫人，还有一个姓万的夫人，一直不常见人，便问道“娘说的是万……”窦夫人道“不是万氏，万氏住在别院，不愿出来的，那个妾室姓刘，但红颜终究薄命，她还是先去了，老爷一辈子都敬我，不仅仅因为我是结发妻，更因为我真心待他所爱之人，爱人之人人恒爱之，懂吗”无垢想着当年老爷夫人年轻之时，情深意重，相敬如宾……相敬如宾！多美的词，可无垢多怕相敬如宾啊，若是相敬如宾，那是宾还是夫妻呢
窦夫人见无垢没有什么回话，便又问道“可懂娘方才所说的”无垢点头道“是，娘说的在理，儿媳明白。”
“别怕世民娶公主，娘知道的，世民，他心里始终有你的位置，想想那年你还没进门，世民带着你在马场骑马，带你去爬山，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俩真配，那会儿啊，我还和老爷商量，长孙家的闺女咱李家是要定了。”无垢不禁莞尔，抬起手遮着口，窦夫人继续道“果真是缘分，老爷说好些年前长孙将军就有此意，你舅父那会儿也来李家，还说我家小女非李家二公子不嫁，当时你们的婚事就定下来了……”无垢听的入了神，就如同场景重现，多希望时间回到过去，“夫人，参汤熬成了，夫人还是上屋里用吧。”丫头来报说，夫人一回神道“瞧我，真是老糊涂了，那么冷，让你在外边儿待了那么会子，冻坏了可怎么好”
说着，窦夫人便拉着无垢回屋，期间，窦夫人偶有咳嗽，无垢边随着她的步子朝前走着，边道“娘如此咳嗽，儿媳实在不放心。”窦夫人轻笑道“没什么大碍的，如今什么大碍都不比你腹中的孩子重要，娘老了，有个三灾八难的，娘也都认了，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娘也就放心了。”不知不觉到了窦夫人屋中，素雅的红木气息尤为突出，窦夫人叫丫头拿了暖手壶给无垢，还给无垢披了衣裳，盛了参汤给无垢，油腻的气味引得无垢有些恶心，窦夫人便说道“娘是过来人，这有了身孕自是挑剔，你可得想着，你不想吃，孩子可还饿着呢。”窦夫人端起碗，吹了吹道“你爱吃石榴，只是这会儿还没过头三月，别胡乱吃。”继而把碗递给无垢，点头着接过，拿起勺子，舀起参汤，淡淡的一层油花，更是让无垢恶心反胃，大嫂在屋外敲门，窦夫人让她进来一同喝，大嫂端着碗喝着，还时不时抬眼看无垢，她许是替无垢烦心吧……
喝完汤，夫人又交代了一些琐事，并嘱咐无垢忌吃辛辣，这些无垢自然是知道，本不让无垢上前厅，只是怕陛下心胸狭隘，担心无垢不待见公主，无垢还是露了露面，窦夫人又是一阵咳嗽，无垢忙起身，窦夫人摆摆手道“别急，没回一咳嗽，你这孩子就急，没啥大碍的，我上外边透透气就行了。”正是咽不下参汤，便随着窦夫人在屋外透气，只见宇文成都抱着承宗在面前玩耍着……宇文成都宇文成都，这些日子出现在无垢脑海除了世民，公主，更多的，便是他，宇文成都……
无垢竭力控制着自己别去瞎想，承宗在宇文成都怀里转过身朝窦夫人和无垢喊道“祖母二婶，承宗要二婶抱……”语毕，宇文成都便抱了承宗朝无垢走来，心下一惊，虽是清清白白，无垢也不知此时为何如此心虚，怕窦夫人看出紧张端倪，便装作害喜恶心，先行离开，路上见了素锦，问道“三少爷可好”素锦点头道“好着呢，就是嚷着要吃小姐做的桂花糖糕……”无垢点点头，放下心来，大嫂追来道“弟妹……”忙回身，大嫂道“弟妹，方才娘嘱咐了，你这肚里还有一年，得先做上衣裳了，拿前些年留下来的料子，给孩子裁两身衣裳，将就将就。”无垢稍行礼道“大嫂记挂了……”大嫂摇头，叹气道“记挂啥啊，咱妯娌还说客套话不是，说实在的，是娘劳心了，如今又……怕你难受，你又憋心里不说，就给你找些活干……”
大嫂沉默片刻道“咱女人过得不易啊……建成……你大哥他，他心里一直有你啊，二弟娶公主，建成见你如此，他也不好受啊……”
大嫂的眼眶渐渐湿润，受伤的终究是女人……无垢拿出帕子替大嫂擦了擦泪痕道“哥哥曾教导说过，举案方可齐眉，伉俪方可情深，即是夫妻，便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嫂不必在意，在大哥心里定是有大嫂的位置，大哥饱读诗书，万物皆有主这个理，他段然明白……”
大嫂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薄唇轻启，却没有说什么。无垢也不再追问，比起大嫂，无垢至少是幸福的，至少得到丈夫的爱，也得到一片真心，在大嫂面前，自己又有什么言辞，能够显示自己心底的委屈
一日的喜气终于接近尾声，无垢看着侧房屋门口的大红灯笼里烛光闪闪跳动，心底那一丝神伤终究是无法释怀，他终是娶了别的女人，他不再是那个唯我独宠的世民，素锦晃了晃无垢的手臂道“小姐，别咱快回屋吧。”
无垢默默走到屋门，素锦打开门，无垢一手搭上门柄，便再一次回头看了看侧房，回头踏进自己的屋，感到是那么彻骨的寒冷……纵使素锦点上了暖炉，却依旧感受不好昔日的温情，打开窗子，看到的是李府上下一片喜庆的红色，府外呢，百姓流离失所，主上骄奢，民间怨声载道，起义四起，大隋如何不岌岌可危，今之从政者又如何不殆而，“小姐，今日早些歇息吧，夫人交代了，小姐有了身孕可累不得。”
无垢坐下道“知道了，你先去睡吧，记得点上门口的灯。”素锦回头道“门口点灯做什么今儿个二爷又不来。”素锦发觉说错了话，忙捂上嘴，无垢指了指门口道“今儿是公主进府，不可怠慢，新婚长明灯可是少不了的，快去点上。”
素锦还想说些什么，却咬了咬嘴唇，拿了蜡烛在桌上的灯火上对了对，她手中的蜡烛点了起来，走出屋子，屋外顿时亮了，无垢走到门口，昏暗的烛光却照亮了整条青石路，铺开被褥，摸到暖暖的手壶，心想是世民还记挂着，让丫头们拿来，捧在手心，可以感到心中一丝暖意……
手不禁触碰到一阵冰冷，是那枚刻着“李”字的玉炔，侧房里红烛帐暖，迷情融融，再想到正房里鸳鸯瓦冷，翡翠衾寒，此时此刻的苦痛，无垢终于明白为何当年父亲的正房夫人如此厌恶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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