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疼吗？”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终于能有片刻安宁的感染者，矿工们回到了各自的帐篷里面。这些帐篷全部都是原本矿场就遗留下来的一些战争遗产，因为这片矿场被发现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一场小型的军事冲突，那场冲突过后又过了好几年，山体经过风吹日晒就把藏着的矿藏裸露出来了一部分。

吝啬到连给这些感染者们一顶晚上休息用的帐篷都不愿意买的矿场主，直接就将那些军队撤走以后随手扔在这里的破旧军用帐篷拿给了那些感染者们用，有很多军用帐篷都已经破旧到只能够容纳下原来的一半左右的人。

其中一顶几乎算是最小的帐篷里面只住了三个人，阿尔托莉亚，柳德米拉以及那到了晚上干完活分完晚餐的时候才出现的……煌。

柳德米拉动作十分轻柔，但是那一双脏兮兮的双手却在止不住地颤抖，痛苦，自责以及愤怒，让柳德米拉几乎难以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她拉开了阿尔托莉亚的衣服，在帐篷外面矿场所点燃的昏黄的灯光下，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出现在了煌与柳德米拉的眼中。柳德米拉轻轻吸着凉气，忽然低下头，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长期得不到水分滋润的嗓子干哑地吐出几声着了火似的哭腔。

“……你怎么那么傻！”

……

阿尔托莉亚无所谓地笑了笑：“很无情呀你，我帮你挨了打，你还说我傻。”

“再打下去你就要死了啊！”柳德米拉抬着头，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位金发少女的双眸。

从这双碧绿色的眼睛当中，她看到的或许有痛苦，或许有悲伤，但是……没有后悔。

是错觉吗？柳德米拉居然在其中还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这家伙，早上那自言自语你要说出来的话难不成……

乌萨斯矿场的晚上是很凉的，因为这个国家虽然强大，但是环境却极为严酷，尤其是在这个距离市区有好长一段距离的矿场，只要离开这个矿场，随便找一个方向走出个几公里就会踏进一片荒芜的雪原。是那种终年都飘着雪，普通的生物几乎难以在其中生活下去，只留这那些被矿石感染的感染生物还在里面上演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的雪原。

离那片雪原如此之近的矿场自然也十分的冷，尤其是在入夜的时候，从那片广阔的雪原里吹过来的寒风似乎可以将一切活着的生命冻住，然后沉默而残忍地夺去一切生机。

和这份刺骨的寒冷相比，有着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的破洞的帐篷，根本就不足以给予帐篷里三位少女足够的温暖，她每一个人都瑟瑟发抖着，耳边响起的寒风乍响的声音，更像是死神向她们踏步走来的动静。

“嘶~好了小红，赶紧把我的衣服拉回去，呜！好冷！”阿尔托莉亚搓了搓手，在昏暗的光源下面可以看见那双原本白白嫩嫩的手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冻得发红发紫的小手上残留着不少水泡被磨掉以后残存下来的茧。

柳德米拉的时候停了下来，似乎还在愣神当中，并没有在意阿尔托莉亚又叫她小红这件事情。

阿尔托莉亚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衣服拉上，然而并没有起到保暖的效果，那粗糙的衣服与自己的肌肤摩擦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难受，简直就像是拿一块砂纸在自己的皮肤上狠狠的搓一样。阿尔托莉亚紧紧地皱了一下自己的眉头，随即又无可奈何地舒展开。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好想念穿越之前那柔软的大床，虽然没什么钱，但是至少不愁吃穿，不愁温饱。高兴了还可以小小地奢侈一下，去哪个自助餐店里面搓一顿……

可是现在啊，每天的饭菜也就只有一碗稀得连米都看不见的米粥，还有一小块硬的笔，放床底凿出来的石头还硬的黑面包。啊，对了。饭也不是早中晚各有一顿的，只有中午和晚上才会有，早上是没有饭吃的。

想到这里阿尔托莉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时不时地还会传出一声似有似无的惨叫声，她今天晚上没有吃东西。因为那个将她狠狠的抽了一顿的乌萨斯监工，放下鞭子以后还顺口说了一句：“今天给你的惩罚还不算完，晚上你就不要去排队领饭吃了给我饿着吧！哼，下贱的人啊。”

对于在这个矿场里面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阿尔托莉亚根本就不敢反抗，甚至连暗地里的小动作都被那从心底里一阵一阵涌出来的恐惧给硬生生阻止了。哪怕那些监工们平时根本就不会在感染者们开饭的时候出现，因为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自己正在暖和的小屋子里喝着好酒，吃着大块大块的炖肉。

隔着窗子以及门缝偶尔飘出来的香味，时常会馋得那些饥肠辘辘的感染者们无意识地靠近，最后迎来的却是一声声大声咒骂，还有一顿惨不忍睹的毒打。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阿尔托莉亚亲眼见证了这个地狱里面那些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乌萨斯监工们挥舞着鞭子催促着感染者矿工们干活，随意取笑，打骂甚至是杀害！每到开饭的时候，那些被压榨得几乎一丁点油水都不剩的矿工们就会一窝蜂的涌进那个小小的

地方，然后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满脸嫌弃的矿场守卫把那看上去几乎和清水没什么两样的米汤分给他们。然后领完米汤以后再去捡地上像是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的黑面包，满脸恳切的将黑面包泡进米汤里面，然后狼吞虎咽的塞进肚子里。

顺带一提，被这样的吃法直接噎死的矿工也不是没有。

换做前世的话，阿尔托莉亚听到这样的事情恐怕会情不自禁地发笑，然而在这里他听到这样的事情却浑身发寒，就像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面一样。

稍微陷入了回忆当中，回过神来的阿尔托莉亚看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缩在了帐篷的角落，把自己的脸全部埋在双腿间的那只大猫咪。

“……对不起……”煌低声说。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擅自决定去做那样事情的话，阿尔托莉亚也不会挨打。一闭眼脑海里回忆起来的全部都是一脸兴奋的她回来以后看到的那幅遍体鳞伤的身躯，几乎无穷无尽的悔恨，直接就将煌脆弱的内心所淹没。

“你！”柳德米拉忽然暴怒起来，隐藏在鲁珀族每一个族人血脉当中的野性在此时此刻终于被激发出了一些。

红色的身影狠狠的扑在了煌的身上，柳德米拉赤红的双眼对上了煌不断逃避的眼神，张开的口中裸露出了两颗长长的獠牙，剧烈而干涩的喘息从她的喉咙中喷出。似乎再没有人阻止她的话，柳德米拉就会直接一口咬下去，咬在煌的脖颈上，让这位已经被寒风吹得浑身冰凉的少女喷洒出身上唯一还是滚烫着的血液。

“柳德米拉！够了，我已经不在意这些事……再说煌她不是……”阿尔托莉亚见到这样的场景也吓坏了，这只野性未除的小狼该不会真的咬下去吧？

“对不起有什么用！”柳德米拉低声对着身下的煌咆哮道：“如果阿尔托莉亚因为你被打死了，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甚至在这里我就会直接把你给杀了！”

“我说到做到！”

野性被激发的红狼发出了这样可怕的咆哮声，身下被压着的煌撇过头去，想起自己回来时看到的阿尔托莉亚身上被抽出来的鞭痕心里就一阵绞痛，痛到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的地步。

空间狭小的帐篷里回荡着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细微的抽泣声，然而转眼之间就被黑夜吞噬殆尽。

做到这个地步似乎已经差不多了，柳德米拉用力地咬住了下唇，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冲动，直到那苍白干裂的下唇被咬出了丝丝血迹以后，柳德米拉才仿佛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倒在了旁边。

许久的沉默过后，柳德米拉才轻声问：“……回来的时候，你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听到这样的话，眼神灰暗的煌似乎一下子就来了力气，她坐起身来神采奕奕地对着柳德米拉还有阿尔托莉亚说道：“是真的，我发誓！”

“我找到可以从这里逃出去的办法了！”煌的身躯因为兴奋和激动而颤抖，努力压制着自己想要高声呼喊的心情。

在小小的帐篷里，一丝难得的温暖悄然荡漾开了。

从未有过的亮光出现在了三位少女的眼中，帐篷外面呼啸的寒风似乎更加猛烈了，就像是一直随时都有可能撕掉帐篷，将里面的三位少女吞噬掉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