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燃, ”顾晗听见后座的声响，转过头来，蹙着眉道, “你在干什么？”

“哥, ”顾燃抬眼轻飘飘扫了顾晗一眼, 冷着脸道, “你别管我。”

“啊！”沈安呼了一声疼，顾燃已经扣着他的手腕把东西拿走了。

“还给我！”

沈安扑过去想抢, 顾燃却已经沉着脸打开了车窗, 面无表情地把东西丢了出去。

沈安先是呆了两秒，紧接着狠狠推了顾燃一把, 破口大骂道“顾燃！你他妈就是个疯子！混蛋！”

借助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路灯，顾燃看见沈安的眼圈倏地红了, 像是一张打湿的纸巾覆盖上胭脂的殷红，逐渐被泅出一抹突兀却又生动的色彩。

可就在下一秒，沈安就做出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来。

他迅速地退回左侧的位置, 在司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伸长手按下了车后座的车门锁按钮, 紧接着利索地收手，打开了车门。

“操。”顾燃的心跳蓦地停跳一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飞扑过去, 一把拽住沈安的手腕，把他已经探出车门去的半个身子大力扯了回来。

两个人双双摔回车厢里，发出沉闷而压抑的一声重响, 车厢里顿时只剩下他俩此起彼伏的汹涌心跳声。

“停车！”顾晗突然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在寂静的车厢里像是一颗炸弹, 将短暂的平静毁了个粉碎。

“顾总可可是这里是高速公路”司机有些犹豫, 抓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我说停车！”顾晗又重复了一遍, 语气冷得几乎能掉冰渣子。

“是是的，顾总。”黑色的劳斯莱斯在高速路旁缓缓停下。

顾燃疯狂跳动的心脏这才稍稍平复下来，他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抓着沈安的后领，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恨不得能将人给当场吃下去“沈安！你疯了吗？就这么上赶着找死？！”

沈安愣愣地看着他，又长又卷的睫毛轻轻一眨，眼泪突然就一颗又一颗地砸下来，顾燃手背一烫，有些不可思议地低下了头。

只见一圈又一圈微小的涟漪在手背上绽开，热度像是通过血管直接烫进了心脏里，直到这时候顾燃才敢确定，沈安是真的哭了。

他爸进监狱的时候他没哭，被逼着和顾燃结婚的时候他也没哭，甚至在学校里遭受来自同学的校园暴力时他仍旧没哭仿若自生下来就不会哭的沈安，居然因为他扔掉了一个价值区区六十万的破盒子，哭了。

顾燃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后车门被蓦地从外面拉开，冷空气钻进车厢里，稍稍缓解了车厢里不知名的沉闷。

“顾燃，放开他。”

顾燃的脑子稍稍清醒过来，他听见顾晗用极冷的声音叫他放开沈安。

但是他不敢他不敢放开，他怕他稍稍一松手，沈安就又掉出去了，高速公路上的车辆以极快的速度呼啸而过，下一秒他或许就会看见鲜血在地上蜿蜒成一条小河。

“顾燃！我叫你放开他！”顾燃感觉到有人拽住自己的衣领，紧接着冷硬的拳头砸在他的脸侧，火辣辣的疼痛感终于让他完完全全地恢复清醒，顾燃稍稍抬眼，对上顾晗阴沉可怖的眼神。

顾燃从没在他哥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从小到大，顾晗都是温和而内敛的，“优秀”、“礼貌”、“温文尔雅”这是他惯有的代名词。

顾晗也从来不对他发火，甚至比他爸还要宠他，从不干涉他的私事，要什么给什么，顾燃被纵容惯了，没想过有一天他哥会对他动手。

那样愤怒的、失望的眼神，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进顾燃的心里。

“那是安安的妈妈留下的东西。”

顾晗只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下一秒顾燃只觉得怀里一空

——顾晗把沈安抱出去了。

沈安还在哭，他哭起来好奇怪，像个漂亮的木偶娃娃，眼泪止都止不住，偏偏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顾燃看见顾晗把沈安带到路沿上，从怀里掏出洁白的手巾，耐心地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沈安微微偏过头，推了他一把，开始踉踉跄跄地沿着应急车道往回走。

他或许是刚刚被吓到了，身形不怎么稳，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顾燃刚想下车去扶他一把，顾晗却已经先一步地追了上去。

“安安！”顾晗叫了他一声，拉着他的胳膊说了什么，然后沈安就任由着顾晗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了。

看来他们是要倒回去找那一个破木盒子。

顾燃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烦躁，他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原本被他牢牢捏在手心里的一切都正在逐渐脱轨，这样的认知让他几乎抓狂。

他下了车，重重地拍上车门，朝着前面两人的方向慢慢跟了过去。

——

高速路路侧的景色大同小异，导致沈安根本无法找到刚才顾燃扔东西的准确位置。

而且他也不确定顾燃扔了多远，是扔在了路上，还是扔进了路沿外的灌木丛里。

顾晗打着手机手电筒陪着他走了一段，这时候沈安已经不再哭了，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愣怔，和他平日里色厉内荏的模样截然不同，锋利的爪牙收起来。像只不谙世事的小奶猫。

“还找得到吗？”沈安一双眼睛黏在路面上，不知道是在问顾晗，还是在问自己。

“找得到的。”顾晗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沈安这才像是受了惊似的反应过来，将手从顾晗掌心里倏地抽出来，偏过头不自在道“但但愿吧。”

顾燃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俩身后，高速路上行驶的车辆都朝他们投来怪异的目光，毕竟大晚上的，在高速公路上散步，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举动。

顾燃在脑子里回忆着，他记得他把东西扔出去的时候，视线里隐隐约约有一块路牌。

而他们现在已经走过有路牌的地方了。

顾燃脚步一顿，径自倒回那个临近分岔路口的路牌处。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似的，跨过了高速路旁的防护栏，打着手电筒钻进了黑漆漆的灌木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