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叟.....身上的死气比小丫头身，上的要重得多!

顾玺玉惊疑不定。按照常理来说，拥有这等死气的凡人，理应是大限将至才对，不病殃殃、有气无力地歪在床头出气多进气少都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出来撑船?

且听他刚才唤那小丫头为“清杏”时，吐字清晰、中气尚在，怎么听也不像是一一个本该死气沉沉的垂暮老人能够发出的爽朗声音然而顾玺玉用神识往老叟身，上试探巡视了几遍，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这老叟的的确确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不是妖不是魔......可，如果这等庞大死不是由于老叟大限将至才产生的，那是从哪里来的?就连对死气并不敏感的剑修谢闻秋都在瞬间觉察到了不对劲。他差点就没忍住当场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取出灵剑了，幸而多看了一眼撑船渐近的老叟，见他精神饱满、双目炯炯有神，也就放松了绷紧的脊背。小小的渡船停靠在了附近的木质渡口上，岳清杳连忙奔过去:“爷爷!”黑犬也跟了上去，亲切地摇着尾巴。老叟上了岸，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瓜子，慈祥道:“时辰尚早，县中有灯市，怎么不多玩一会儿?”道:“我不大喜热闹，且大黑块头大，在县里容易吓着人，我就尽快带它回来了。”

她顿了顿，回头看向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谢闻秋和顾玺玉: “我遇到了两位先生，他们要去村里，打听天上铅华的下落。听到“天上铅华”的时候，老叟神色一顿，皱眉打量了两个青年一眼:“这.....”黑犬“汪”了一声，突然摇着尾巴、撒开了脚丫子跑到谢闻秋身边，蹭了蹭他的裤腿。岳清杳抿唇笑了笑: “大黑喜欢这位先生。”

老叟眼中的戒备少了一些:“既如此，二位便。上船罢。谢闻秋挠了挠头，恭谨地抱拳; “多谢老先生了。”

说罢，他还朝着黑犬拱了拱手: “也多谢狗兄帮忙说话啦。”犬:“汪汪!”旁观的顾玺玉:....前辈是怎么做到和一只狗心灵相通的?系统犀利吐槽:咖班狗和凡间黑狗，能不心灵相通吗?]二人上了渡船，老叟挽起袖子，撑篙借力将小船推离了渡口。

船上一时无言，岳清杳想帮谢闻秋说些好话: “我在灯市卖花，是大黑将两位先生带了过来。先生人很好，也是多亏了他们，我才得以提前回来。”老叟一顿:“是吗?"他感谢地看向谢闻秋: “多谢这位小兄弟相助。”*********

谢闻秋有些拘谨，推辞道: “只不过是我家晚辈正好喜欢那些小玩意儿.....”

说着，他拍了拍顾玺玉的肩膀: “诶嘿嘿，你说是吧?顾小友?”

顾玺玉面无表情地偏过头:“哼。”岳清杳抿唇笑了起来，继续道: “后来在何叔的莲花峰摊贩前，我又遇到了二位先生，这才知道他们是要寻天上铅华。她从花篮里抱出来一只油纸花灯: “爷爷，这是我赢回来的花灯，好看吗?”

老叟笑得和蔼:“好看。”他看向船尾的两人: “最近村中出了些事，村民们有些排外，老头子我刚才说话有些不客气，实在是对不住，还望二位多担待。谢闻秋摇头:“哪里的话，也是我们大晚上的突然过来，唐突了。”罢，他同顾玺玉对视了一眼。顾玺玉摇了摇头。谢闻秋本打算问问村中近来出了什么事，毕竟之前在岳清杳听到“天上铅华”四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的确说不上好看，估摸着就是和村里的事情有关。然而顾玺玉却摇头，不赞同谢闻秋继续追问。毕竟他们今夜的确来得唐突，这老叟确实有些不太信任外来人，如果追问，可能不仅什么也问不出来，反而还可能会对之后的相处产生影响。人生地不熟的，多多察言观色、小心行事才是上策。老叟不再纠结两人的来意之后，心下也放松了许多，见到水面，上月色粼粼，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干脆撑篙借着风撩嗓子: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微愣:“这诗似乎讲的是离别。”老叟喟叹一声:“是啊，离别。岳清杳抿唇低下头，摸了摸黑犬的头顶，不再说话了。由于是上游，江面并不算太宽，没过多久，小船就触碰到了对岸的渡口。

“我们到了。”老叟说。顾玺玉跟在谢闻秋身后上了岸，皱眉四顾，小声道:“果然，那死气不是这老叟的问题。这一整个村子，都遍布死气。在已经转修魔道的顾玺玉眼里，这片村落中到处都弥漫着暗色的烟雾，哪怕是在更深露重的夜晚里，也莫名多了一分诡异的阴凉

一开始他以为是岳清杳不对劲，小小少女却身负死气。后来见了老叟，他又认为老叟可疑，岳清杏身上的死气说不定就是在老叟身边黏着到的。

直到现在到了村子，他方才知晓，这对爷孙恐怕都是无辜之人，是这村子的某一一处有问题。谢闻秋已经完全不笑了，小声回道: “这不正常。”

顾玺玉点点头: “看起来有点像是魔修的手段。魔修中有化鬼道，所修炼的就是死气。化鬼道，以活人之身修炼死气，淬炼出阴魂和死尸来为己所用。这条大道有违自然进程，因此被修真界划分为魔道之一。

谢闻秋听懂了，然

而还是皱眉疑惑: “可是.....小丫头不是说， 月初前近来村落寻找天上铅华的，是一一个背负空剑匣的独臂中年\么?’

”需要灵霜锻剑、还随身背负剑匣的，更应该是个剑修才对吧?魔修需要灵霜做什么?“

顾玺玉拧眉。

魔修的确不太需要灵霜，更别说是一个修习化鬼道的魔修，只消托人炼制[ 法宝了，根本不需要用灵霜来锤炼金铁。

顾玺玉摇头道: 我也不能断定......或许那空剑匣只是魔修刻意糊弄人的小把戏?目的是隐藏身份?”谢闻秋沉默片刻，却皱眉开口: “你说有没有可能.....”

他挠了挠头;“除了咱们之外，这个月到过这座村子的，有两个修士?第一一个是剑修，第二个是魔修。”顾玺玉一顿:“不排除这种可能。”

“今日天色不早，“老叟将渡船锁好在渡口上，这才帮岳清杳拎着花篮往村里走: ”我家还有空房，二位若是不介意，不如今夜就在我家落落脚?”谢闻秋拱手笑道: “那就多谢老人家了。”老叟摆摆手:“客气了。”

一行人往村内走，沿途有大娘亲切地和两人打招呼，直到看见谢闻秋和顾玺玉这两章陌生面孔时，大娘才瞬间变了脸色，板着张脸回了房。岳清杳抱歉道: “村里的人.....实在对不住。”谢闻秋摇头:“没事。”顾玺玉却扯了扯谢闻秋的釉子，表情难看。那大娘身上同样也是死气弥漫，浓厚程度大概介于老叟和岳清杳之间。若不是他还能感觉到活人的气息，恐怕就以为是一群没有思想的活死人在跟自己打招呼了。

就在这时，小路边的一户灯火通明的人家的草房里突然传出哭嚎声。岳清杳脸色一僵:“是".....又有人走了吗?” 老叟摸了摸她的头:“不打紧的，生死由天定，牛大哥本来也是久病在床.....杳杳别多想。岳清杳抿了抿唇，握住老叟那宛如枯枝树皮的手:“爷爷不能走。

老叟笑起来:“爷爷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哩， 一定可以看着杳杳长大的。”谢闻秋和顾玺玉对视了一眼，终究是硬着头皮打断了这对爷孙的交流:“抱歉打扰一下，刚才岳姑娘说‘又’?”老叟并无不快，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三起了。”岳清杳也声音沉闷:“村子里一共也才只有百来口人，这个月一下走了十三个，老少皆有，实在是.....”老叟宽慰她:“兴许只是恰好撞到一起了，虽然老少皆有，但基本都是垂薯老人和久病之人。”顾玺玉不发一言。还真不一定是恰好撞在一起了。在修士眼中，垂暮老人和久病之人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身上阴气重、死气渐渐滋生。

如若在这个时候，村庄又带给了他们更多的死气，那么身子骨稍微有些脆弱的凡人，都有可能因此丧命。其实这些话，岳清杳和老叟自己也不信。

兴许刚开始他们还能自我宽慰是巧合，然而当一个月死去十多个人之后，是人都会有所怀疑。

也是因此，结合之前有陌生断臂中年人来访，村子越来越排外。

老叟揉了揉黑犬的狗头: “咱家就在前头不远，让杳杳带你们过去罢。牛大哥和咱家有些交情，我得过去看看情况才行。”岳清杳不放心:“爷爷，我跟你一起去。”

老叟低声呵斥她:“你一个小丫头，去什么去?乖，好好在家呆着，夜里别乱走，啊?"岳清杳为难地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爷爷小心一点.....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