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眉山虞氏向云梦江氏提出了联姻，却以婚事由儿女们自己决定给推脱了。

虞紫鸢真的很喜欢江枫眠，所以当初，在眉山虞氏要求联姻被拒后，她才会依然坚持着要嫁给他。

哪怕，这个人喜欢的是那个藏色散人。

虞紫鸢听说过藏色散人，也曾经见过她几次。那个女子喜欢穿一身白衣，面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性子温和，和她完完全全是相反的。

江枫眠喜欢她，那又怎样？

“……你这样做，只怕会是永远无法得到他的真情了……”虞家家主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虞紫鸢，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知道，她从来都是这么一个性子。即便劝，又如何能劝得住呢。

“那又怎样？”虞紫鸢在笑，但这笑，却是染上了一丝悲伤，“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虞家主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幅样子，最后想说的话，全部没有说出来。

这件事，成了虞紫鸢和虞家主两人的秘密。

眉山虞氏向云梦江氏提出了联姻，江枫眠并非不知，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处理，所以一直在装聋作哑。脑海中还浮现着那个紫衣少女高傲的表情：“你不用让着我，我不比你们什么人差。”还有一次偶然听到的她和金珠银珠的私语：“我么，自然是要嫁最厉害的仙首了。”

她应该也是不愿意的吧，江枫眠暗忖，自己说白了是一颗江湖游侠之心，怎么也不像是她会欣赏的类型。

只有一厢情愿的婚姻，他不愿意去勉强另一个人。

“小姐，你真打算嫁给江枫眠啊。”金珠端了杯茶过来，坐在虞紫鸢身侧，轻声问道。

虞紫鸢正在抚摸紫电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反问道：“家族里既然决定要联姻，我还能有什么其他选择吗？难道你是认为蓝启仁那老学究会更好？”

“扑哧。”听了此话，金珠偷偷捂住了嘴，“那要我说，莲花坞也确实比云深不知处强，那等仙府，我可享受不来，有烟火味儿才好呢。”

“金珠，你懂得什么！”这回轮到银珠接话了，“要我说小姐就是喜欢江枫眠，愿意得很呢。”

“别瞎说！有时间在这插科打诨，还不去练剑！”虞紫鸢脸一板，站起了身子，回身拿了剑，便向校场走去。她怎么可能喜欢江枫眠呢？其实是喜欢的吧，不然她怎会为他做那一盏萤灯？怎会不顾父亲的劝阻，坚持和江家联姻呢？

“你们听说了没啊，云梦江氏和眉山虞氏要联姻了。”

“可不是说江公子对那紫蜘蛛没什么兴趣吗？”另一个插嘴道，“那紫蜘蛛太凶狠了，江公子未必会喜欢。”

“喂，说你呢！”藏色散人悄悄地捅了捅江枫眠的胳膊，“江枫眠江公子，我还没问过你呢，你怎么看那位虞姑娘啊。快来分享分享。”

“对对对，快说快说。”听闻八卦，魏长泽也迅速探了脑袋过来，“公子，您就说说吧，这样我这作属下的才好为您排忧解难啊。”

“藏色，长泽，你们，唉。”江枫眠拿筷子指了指他们两个的头，“婚姻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她若不愿，我不会勉强。我若现在表了态，那她该如何自处？”

“哦，也就是说你是愿意的。”藏色散人点点头，然后转头对魏长泽道，“下次见面你可以直接喊夫人了，知道吗？”

他们倒是没想到，下次见面居然这么快。过没几天，江枫眠一行三人前往邙山夜猎，三柄长剑，围攻同一妖灵，不曾想那妖灵修炼这么多年怨气极为深重，一时半会，三人竟拿不下它。妖灵且战且退，转眼间就要退至深山之中。

“起！”正当江枫眠无限惋惜，遗憾自己逞强没多带些人来之际，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响起，顿时，数条长鞭齐出，紫光瞬间把那妖灵笼罩，升起的大阵把它牢牢地束缚在了其中。

“哎呀，拿下了！”金珠拍着手走了出来，“这阵放这等它好久了，终于等到它。”

“虞姑娘。”江枫眠一行这才辨清了人，分别作了个揖。

“江公子。”虞紫鸢略略点头示意，身后所带的虞氏的修士也纷纷行了礼，她的目光越过江枫眠，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藏色散人身上，眼神不甚友好。

“我今天可终于看到传说中的紫蜘蛛了。”下了邙山，藏色散人笑道，“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枫眠会喜欢她了。很吸引人，若是我是男人，我也会喜欢她。”

“你小心点，你看见她看你的眼神了没？你离她未来的夫君这么近，不怕她做什么？嗯？”长泽挤了挤藏色散人，“打得过她吗？人家可家大业大。不像你孤身一人。”

“哎呦，那不是该怪你吗？你要是能挡千万修士，我不就不怕了。还有江公子，为了我的安全，我可得离你远点了 。”

“你们两个别加戏了，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可他们最终还是离开了他。江枫眠一个人坐在莲花坞里，想到了那天的对话，又想到藏色临别前跟他在月下谈的心：“其实你不用相不相信的，好比我也没想到我

会喜欢长泽，当初跟你们走到一起，也不过是因为志趣相投。虽然我与她只有数面之缘，但我能感受得到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若真的无意于你，她不会纵容眉山虞氏坚持联姻的。”

“她真的喜欢你。”藏色散人的眼神分外明亮，“成亲吧，省得以后你孩子小我们的太多，嗯？”

他终究是同意了，自私了一次。

凤冠霞帔的虞紫鸢依旧是那副高傲的冷峻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对不起，委屈你了。”一拜天地跪下的那一刻，江枫眠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云梦江氏与眉山虞氏联姻，整个修真界为之震动。但不久却又传出两个性格不合，早已分居。

是啊，分居。很多个晚上，江枫眠都在思考，自己是否应该走进那个小院子，会不会打扰了她的清净，会不会再次勉强她。

也有很多个日子，虞紫鸢看着江枫眠对魏无羡的无限宠爱，冷笑他对藏色散人竟如此情深意重。

江枫眠莫名想起少年时跟着父亲去眉山，拜访虞老宗主。那个时候的虞紫鸢，似乎和现在没什么两样，言辞犀利，面若敷粉，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娇而不妖。

——好像比紫色更适合她。

他看着窗边的点点星辰，想起，客居在眉山那天，半夜听到有人敲门，开门只见一盏闪烁的萤灯，清雅可爱。

年轻的江枫眠举着萤灯看了好久，然后默默解开了布袋，闪着微光的流萤在他手中四散纷飞，在空中萦绕盘旋了片刻，渐渐不知所踪。

自己这一生，方寸为牢，却总是愿意把别人放归自由。当时是一袋子流萤，后来是长泽和藏色。

至于三娘，我又何尝不想给你自由？

只是你我都被困在这一方天地，谁又能渡得了谁呢？

及至白头忽一梦，谓我曾是轻狂身。

这是他当初和魏长泽一起学的诗文，此刻他忽然觉得，几十年后的自己，大抵便是如此了。

想到这儿，他忽然笑了。

三娘子，这辈子，我是不会放手了……就让我自私一次吧，即使你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