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那都好，就是不会唱歌，不会跳舞，学校才艺汇演老是选不上她，给孩子气得。

银时看着她没有节奏的乱晃，想起夏也不会跳舞。

军队里喊号子她都能喊跑调，每次放音乐要跳舞她都各种推脱。聚会上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逼着她来一首跳个舞了。

他想得入迷，冬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

“抱歉，抱歉。”银时没什么歉意地说，“又怎么了？”

冬鼓起脸颊，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银时，头一歪，松松散散的小辫子晃动。她问“我和妈妈长得很像吗？”

“唔……”银时犹豫一下，轻声说，“与其说是像，倒不如说是一模一样。”

“什么呀，那我不是一点爸爸的基因都没继承到吗？”冬闷闷地说。

“能继承到才怪了吧。”银时小声嘟囔，冬没听清，疑惑地看向他。

银时当然不会跟小孩说这些话，挠着头寻找转移话题的话题。

正巧，这时传来了吆呼糖葫芦的声音，冬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

“糖葫芦，糖葫芦！”冬大叫，“快给我钱，爸爸！我想吃糖葫芦！”

冬拿了钱不等银时就跑过去，银时追了两步就没继续追了。朝她喊“我在前面的小公园等你。”

“知道了，知道了！”

银时叹了口气，拖着步子往前走，他想起夏，心情低落，满腹心事，没注意到周围的景色发生了变化。他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对方很高很壮，急匆匆地走路也非常快，一下把脚步悬浮的银时撞到了地上。

“疼，疼。”银时揉着屁股。

男人的反应很奇怪，没走开也没扶他起来，只是盯着他观察。

冬买了糖葫芦回来，大叫着“爸爸”然后把一串糖被啃光的葫芦塞进了银时嘴里。银时被酸得皱起眉头。

银时咬着山楂葫芦，无奈地看着哈哈大笑的冬。

这副画面不知道怎么刺激到那个奇怪的男人了，男人突然掏出了两把枪。

“你们。”男人咬牙切齿地说，“死吧。”

银时？！？！

“哇！”冬欢呼一声，“好酷的枪！”

她伸手还想摸摸，银时一把抱起小傻子冬就跑。

另一世界，另一时间。

夏举着一把伞，站在路边，不是为了遮雨而是为了阻挡楼上落下的灰尘。

楼上传来鬼哭狼嚎的叫声，疯狂的人扔下一箱美元像是丢弃一堆废纸。路过的人都一脸倦色，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

现在的美元确实没比废纸值钱多少，美金雨顺着雨伞滑下。夏抬起头，疯狂的男人从楼下一跃而下。

这是横滨这周第几个自杀的人了？二十，三十？

政府早就瘫痪，新闻更是停下，自然没人回去统计这种数据。

人们冷漠地绕过尸体，去办自己的事情。

夏走到自杀的男人身边，帮他闭上眼睛。

“真好啊。”有一个稚嫩的声音说。夏看回去，一个小男孩坐在垃圾桶盖上，缠着一身绷带，他一身的肌肤雪白却仿佛融入了漆黑之中，无声无息不像是个活人。他此时正艳羡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夏站直了身体，问他“有什么好的？”

小男孩的目光转到夏身上，黑暗吞没了他本来的瞳色。

“他自杀了。”

“我知道。”

“多好。”男孩说的很平静，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羡慕。

“太宰治，你今年几岁？”夏忽然叫出他的名字。

“唔，九岁？十岁？记不太清了。”男孩微微歪头，“你认识我，而且讨厌我？”

夏点头，“我们之间有恩怨。”

“我之前没见过你。”

“没错，但是还是讨厌你。这是另一个太宰治的错。”

太宰治转动大拇指，脸上浮现思考的神色。

“你找我什么事？”夏询问他的来意。

“只是路过。”

夏不信，“你认识我，你在等我。”

“所有人都认识你。”男孩漫不经心地说，“把整个世界玩崩溃的罪魁祸首。”

夏心里一紧，她闭上眼，苦涩地说“不是我……”

“那是谁？”

“有个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

“你想阻止他却失败了。”

“对……”

“真可悲。”太宰治平静地说，把脑袋靠在墙上，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夏直直地望向那个小孩，无端指责道“你来晚了太宰治。”

“什么？”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直都是你的对手。我以为你死了，原来你是来晩了。”

太宰治凝视着她，轻轻地说“把自己的错过推到一个路过的小孩身上也不好。”

“你说的没错。”夏点头，“但你不是一个路过的小孩 。森鸥外有什么话要给我？”

“没必要再等了，福泽谕吉不会来了。”

“……”

“他死了。江户川乱步、中岛敦和国木田被抓住了，不清楚现在这么样了，不过非死即残吧。其他人不知所踪，武装侦探社已经完了。”

雨伞歪斜，夏的脸消失在下斜的伞后。

太宰治用没有声调的声音说“这场战争，你已经彻底输了，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想要的样子。”

长久的沉默。灰尘在伞盖覆盖厚厚的一层。女人一动不动，像是个雕塑。

深思之后，夏打破沉默，“还没输。我——我们还没输。”

“我们？”

“对，我们。”夏抬起伞，眼睛里燃烧着火焰，“我，你，森鸥外，所有想要秩序的人，都还没输。”

“擅自把我一个小孩子算进去可不好，是不是显得你们这群大人太无能了点？”

“所有的世界，你都与福泽谕吉，与所谓的正义站到了一起，你就不好奇吗？”

“……”

“是什么影响了你的选择，是什么推动了你走向正义？”

“你为什么觉得突然跟一个小孩说什么另一个世界他能听得懂？”

“因为你是太宰治。”

“太依赖经验可不好。总有那么两个例外吧，就像我。似乎与你认识得其他太宰治都不太一样。”

“那么，不一样的太宰治，你想知道吗？”

“……”

“……”

“你想要什么？”

“我？我只是想要找到一个坐标。茫茫世界中我曾到达的某一个。”

“你现在的行为可和这件事不沾边。”

“看见了就不能不管不是吗？”

“多管闲事。”

“或许吧。”夏耸肩。

太宰治不做声地靠着墙壁，夏等着他的妥协。

他垂下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语气平静地问“是什么？”

夏笑了一下，转动伞把，转身离开。太宰看着她的背景渐行渐远，跳下垃圾桶，跟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