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三天, 小姑娘就收拾东西跑到了《每日新闻》。

如果沃尔德伦巴斯克有魄力，他立马就应该想办法辞掉萨莫弗莱克, 随便找点什么理由就成:女人不适合职场啦、萨莫和同事关系不合啦、必须裁员抽签啦，但是问题就是沃尔德伦巴斯克并不是一个有决断力的家伙, 让他认真地选出一份策划都很困难, 更别提要不要辞退整个莫瑞秀最有能力的编剧。

萨莫弗莱克吃定了巴斯克不敢。

在他顶替了帕默尔后, 关于他能力不足的议论本就满天飞, 他之后每一份得到表扬的策划都有萨莫参与，要是自己走了, 也离巴斯克离职也不远了。

但巴斯克对萨莫继续留下来也感到强烈的不安。

他忍不住去想帕默尔离开时的狼狈模样, 渐渐帕默尔的脸变成了他的, 而萨莫弗莱克就像她一贯的那样, 带着事不关己的笑容，像一个胜利者一样坐在原地, 远远地看着他的笑话。

他为幻想中的场景打了个寒颤，不禁怨怼起来。

他是萨莫弗莱克的上司, 是她该怕他沃尔德伦巴斯克，而不是现在反过来。

他决心要树立自己的威信，要让萨莫知道大小规矩, 也就对萨莫越发苛责。

他的态度很快就被办公室其他人察觉了，但他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发现, 同样的职位, 对同一个人释放压力, 得到的结局却很不同。

办公室的同事们没有像迫于帕默尔淫威时那样默默纵容他对萨莫的欺压, 隐隐约约办公室被分成了两拨，分别站在萨莫和斯巴克两边。

巴斯克快被气坏了，他不是没想过彻底撕破脸，但他的性格又让他又不敢太过分。

开什么玩笑，你看看萨莫弗莱克那个肌肉，看看她每周脸上新添的伤口。

是人都害怕好吧？

萨莫也觉得这游戏挺无聊的，再不把劲放在整顿节目上，估计他们都得一起失业，还整什么小团体。

在萨莫刻意的避让下，巴斯克也知道自己捞不着好，一场战争消弭于开始之前，虽然他们的关系的的确确变坏了，但好歹没撕破脸。

巴斯克现在每天也不再寻求萨莫的帮助，每天鼓足劲头想着怎么在策划上压过萨莫，安静了好一阵子，连arty都不开了。

萨莫乐得清闲，每天隔着电脑琢磨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网络公司，谷歌的股票怎么还不涨。当她看到谷歌准备在明年二月推出自己的新闻业务部门，浑身一震，知道是时候了，股票该涨了。

她开心得发了好几条博客。

博客这玩意对萨莫来说即新奇又怀旧，等到她有自己的个人社交账号时，正了八经的个人网页blogr早就不流行了，所有对她而言，这还是她第一次玩博客。

她把自己以前写的东西，整理整理放了上去，又时不时写个技术贴什么的。

现在的blogr虽然已经有了不错的成绩，但还远没到真正的巅峰时刻。

萨莫的博客虽然经常在排行榜上，也有了不错的点击量和留言，但大多数还都是没有营养的话，萨莫不是很在意。她还在等，等网络流量能够变现的那天。

亚瑟不是很能理解萨莫对网络世界的期待，但在萨莫的影响下，也不会排斥，却的确没有多少热情。

但是最近他突然沉迷起电脑，时不时就在电脑前点一点，然后要么专心致志地看一会，要么死亡地关上网页。

他的反常情况引起了萨莫的注意。

趁着亚瑟挨着电脑屏幕，沉迷网上冲浪的时候，萨莫假装路过，貌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熟悉的网页排版，熟悉得白红配，熟悉得卡通小人，萨莫惊奇地发觉亚瑟看得居然是她的博客主页。

她以为自己的博客被亚瑟发现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再仔细一看，亚瑟看得不正是自己信手写的《g城自杀不完全指南》。

以一个生活压力大到想自杀，每天喝得醉醺醺的第一人称，混乱记叙了主人公在混乱黑暗的g城试图自杀但每次都因为各种原因失败了的小说。

萨莫不由得想起亚瑟在浴室里试图自杀的往事来，他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突起的疤痕，萨莫骤然大感不妙。

亚瑟感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他的背，一回头被身后的萨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关了看到一半的网页。

萨莫凝视着他。

她的神情使亚瑟惊悚“萨莫——你怎么不也吭声？”他借着责怪萨莫来抵御她给自己心中带来的慌张。

“亚瑟……你在看什么？”

“额……小说……”亚瑟含含糊糊地说。

“小说？”萨莫缓慢地重复，挑起一边的眉毛。

亚瑟熟悉这个表情，萨莫一旦做出这个表情，就表明他还剩最后一次坦白机会，他最好在这个时候麻利地把一切都说出来，不然萨莫自然有办法把他更难堪，更不想让人知晓的事情翻出来。

“是……”亚瑟解释，“在blogr排行榜上的小说……唔……挺有意思的。”他还是没提名字，因为他也知道自打那次后，萨莫对于他和“自杀”这个词稍微一靠近就神经过敏。

“不完全？有意思？”萨莫果然紧跟着逼问，她仔细思考了好几遍自己有没有写详细可行，可能被亚瑟学了去的自杀方法。

亚瑟对于萨莫知晓这篇小说毫不意外，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太敏感了萨莫，我真得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你看萨莫！”他重新打开网页，侧开身体，把萨莫熟悉得不得了的页面展示到萨莫面前，“虽然叫，但其实也没那么消极，欧文每次自杀都没成功，这次也是，有个女邻居救了他，他喜欢上她了，他决定好好生活了！”

是，然后他会发现女邻居有毒瘾，还被包养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最后死于艾滋，在生前她来者不拒就是为了报复社会，欧文也被传染了。他心情复杂得想去女邻居墓前看看，但找了半天找不到，最后闯到女邻居曾经的家打算进行最后一次自杀，结果有人报警私闯民宅，警察赶到把欧文救了回来，欧文绝望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在无人的病房扭头凝视着维持自己生命的机器迎来了开放式结局。

哇哦，好积极啊！

萨莫想着自己的大纲，开始在脑子里鞭笞自己，闲的没事写点积极的文章不好吗？！非要写什么不完全？！

萨莫那表情的冷峭，实在让亚瑟悚然，只得三番四次地向她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寻短见，才让萨莫冰封起来的脸色稍稍舒展。

隔天萨莫坐在电脑前，对着详细的大纲大脑疯狂转动。

问题来了如何改大纲才能自然地把黑深残过度成一篇积极向上的小说，还不损失他的魅力？

一个周六，萨莫将睡得香沉的哈莉抱起来，给她裹好外套，拿着她的奶嘴，奶瓶一堆婴儿用品，在潘妮恋恋不舍得和哈莉告别后，萨莫带着哈莉朝着奎泽尔给的地址走去。

坐了半个小时地铁，走了十几分钟，才找到奎泽尔新找到的房子。哈莉在地铁上就在她怀里醒来，因为见到了没见过的场景一直兴奋地扭来扭去，朝隔壁的小哥哥伸手。

隔壁的小孩也觉得有趣，腼腆地跟哈莉打招呼。

哈莉就大方多了，发出呐呐的声音叫着。

男孩似乎还想继续和哈莉玩，可惜他身旁的大人阻止了他，把他拉下地铁，似乎还责怪了他几句。

哈莉失望地看着这个从没见过的小哥哥不见了，还好婴儿忘性大，萨莫陪她玩了一会，她就又朝这个世界开怀大笑起来。

萨莫小区门口无人打理的垃圾堆，顺着本来是宽敞大路的羊肠小道，辨认着楼上的数字，寻找奎泽尔给的的楼号。

问了回路，终于摸到了奎泽尔的家的位置，却意外地发现在本该是奎泽尔一个人的房间前，站着两个人，一个自然是奎泽尔，另一个男人萨莫居然也不陌生。

法尔科内的一个手下。

萨莫连忙摸出奶嘴给哈莉含着，抱着哈莉在楼道口躲起来，一面把自己和哈莉藏起来，一面注意着他们的的情景。

他们似乎在争辩什么，奎泽尔夹着一根烟，很不耐烦的样子，另一只手里的东西让萨莫吓了一跳，竟然是萨莫交给她的「道德之杖」。男人很怵那玩意，视线不断滑过「道德之杖」仿佛时刻警戒着奎泽尔突然举起那玩意给他来一下。

奎泽尔终于烦了无休止的翻来覆去讲一句话，转身进入屋子，没一会拿着一个被黑色胶带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出来交给男人。

男人掂量了一下分量，满意地点了点头，终于不再纠缠打算离开。

萨莫抱着哈莉悄声悄息地往上走了一层，听着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才重新走下来。

她从这个场景中推理出一件不妙的事实莉莉奎泽尔在和黑帮接触，这让萨莫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惊恐。

她敲开了奎泽尔的门。

奎泽尔一见哈莉就微笑起来，嘴里念着“小宝贝”“我的小天使”一类的昵称伸手把哈莉接过来，亲昵地吻着她的脸蛋。哈莉咯咯地笑着，用手掌拍着莉莉那张除了大她好几号以外没什么区别的脸。

奎泽尔好久没见到了哈莉了，根本不愿意小家伙，和她亲热了好一会才注意到萨莫紧皱的眉头。

“怎么了，就这么舍不得吗？”在逗哈莉的间隙，莉莉打趣地问。

萨莫瞥了她一眼，问“那个男人是谁？”

“谁？”

“你给他黑包裹的男人。”

莉莉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你看到了？”

萨莫没说话。

莉莉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扭脸逗着哈利，漫不经心地道“没谁，一个同事。”

“同事……”萨莫拉长声音重复这个词，嗤笑一声，问“在黑帮的同事吗？”

莉莉的脸色一下变了，嘴张张合合，一会才反应过来，“我都忘了……你也算是法尔科内手下打工的，当然认识他。”

“莉莉！”

“别这个语气叫我。”奎泽尔抱着哈莉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我总得养哈莉，总得想办法，萨莫，跟你当年一样，走投无路了自然就会想起黑帮。”

“e on，莉莉，还没到那个程度。”

“到了，已经到了。我之前骗了你萨莫，我没住在汽车旅馆，我一直在公园里。”

萨莫惊讶极了，“你怎么从来没提过？”

“提什么？”莉莉反问，“这个时候谁都不容易，我去跟你抱怨，你欠着钱，养着一家人又要跟谁抱怨？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该我自己解决。”

“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莉莉转过来，脸上的神色平静极了，“如果是我一个人，我当然愿意受着，贫困也好，疾病也好，只要能远离引诱我犯下罪行的诱惑，我都可以受着，但是我还有哈莉。”

她露出一个笑容，萨莫居然见鬼得觉得这个笑容在莉莉奎泽尔脸上显得如此温柔。

“我还有哈莉，我得让哈莉过上好日子，我无法忍受看着她在街上跟着我流浪，听着她吐出从邻居那学来的污言秽语，我不能只是生她，我得养她。”

看着哈莉快乐的脸庞，莉莉说着说着陷入自己的情绪里，渐渐变成了自言自语

“没错，没错……我得养她，我得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我必须这样做……”

萨莫悲伤地看着坚定的奎泽尔，又看了看还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的哈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