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父亲很像。”老瑞奇面对着枪口越发轻松，“不仅是长得像。”

“你被捕了，瑞奇·博姆，放下枪举起手来，趴在地上。”

老七举着枪，行为做派还是一个熟练的警察。

“不仅仅是长得像，你和他一样像个懦夫。”老瑞奇移开了手里猎枪的枪口，毫不在意地扔在地上。

“只敢躲在枪后面的可怜虫，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闭嘴！你被捕了！”老七怒吼着：“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你一定想不到你父亲在我们拷问了四个小时以后，是什么样的状态。”

“我说过了，闭嘴！”

老瑞奇笑了起来，满脸的褶子让他的脸看起来像是皱了的砂纸。

“你想知道他是如何求饶的吗？”

嘭的一声，枪响，子弹正中老瑞奇的眉心。

血溅三尺，当场毙命。

枪响后，老七愣住了，他被怒火冲昏了，他是警察，眼下在被撤职的状态杀人了！他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

华讯察觉到了他的迟疑，抓住机会翻身扑上，与他夺枪。

华讯的视野已经模糊，只知道用尽他最后的生命力与他抢夺。

两人翻滚到沙发后面，一边互殴一边谩骂。

厮杀过后，是七声枪响，子弹打光了，却依然是不停的空弹声。

几十次扳机，那个活下的依旧在开枪。

······

另外一边。

“乌鸦！我的手里有一只乌鸦！”

哈罗德几乎是怒吼出来，他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右手，他不敢碰他的右手，似乎只要一点点外力，上面的皮肉就会脱落。

只见他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它在我胳膊里！”他银牙紧咬，大把大把的汗水挥下，“它在动，该死，它在我的胳膊里动！”

因为刚才的刀声，鸦群蔓延的速度缓和了，巨猫用他一只前爪捂着自己的一只耳朵，另一只则用嘴里的人手的一根食指堵着，就像人一样。

可是哈罗德的眼中可不是这样，这他眼中，乌鸦已经将他包围，他们在分食他的肉，在剔他的双眼，咬碎他的骨头。

乌鸦满眼，他惊恐万分。

黑色的鸦云中，隐约看见一稻草人缓缓靠近。

它扭曲地站着，带着破烂的草帽，麻袋做的脑袋撕开一张大嘴，好似在笑。

“你好，哈罗德。”

恍惚间，他听见了这句他永恒的梦魇。

哈罗德怒吼

一声，拔出两把刀，再次摩擦，发出刀声。

怪猫痛苦地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这巨大的猫一翻滚，引得大地都在震动。

只见这时，哈罗德的右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羽毛，黑亮的乌鸦羽毛，指甲飞长，变成了鸟类的爪尖。

看见自己变化的哈罗德已然疯狂，手起刀落砍在胳膊上，一刀就劈了一半，紧接着两刀三刀，可是怎么也砍不断。

明明剧痛无比，可是却不见一滴血液溅出，掉落的只有羽毛。

是的，就和童年时手机录像里那些兔子一样，被枪击穿不流一滴血液，这些动物内部只有一层一层的皮，没有内脏，没有血肉。

“哈罗德先生？”女孩小心地爬过来。

怎料他一转头，他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眼白，眼睛变得浑圆细长，里面只有黑色，就像一双鸟眼。

忽然女孩脚下一空，只见沙子忽然流动了起来，脚下变成了流沙。

只是一瞬间，女孩半个身子掉进了土里。

哈罗德趁着还有意识，动作犹如神速，两臂环抱住女孩的腋下，用尽全力往出拔。

一拔哈罗德就感觉到不对劲，好像有东西在往下拽。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抬眼看向那棵树干，本来枝繁叶茂的大树，此时因为乌鸦伪装的树叶飞光了，留下了一颗光秃秃的老树。

哈罗德这才发现，这大树的形状是多么令人恐惧。

那老树的每一处纹理褶皱都是人类的关节、四肢，甚至还有失去五官的人头，就像要极力地逃脱一样。

树冠上的每一处树杈，都是一只只人手，因为之前黑色的乌鸦群，这恐怖的状态没有被发现。

他低头，抓着女孩的是树的树根，手状的树根已经盘上了女孩的腰肢，缓缓地往上，一点一点地把女孩拖进地下。

哈罗德终于明白了，乌鸦和树其实是共生关系，是自然界的合作关系。

一旦有猎物进到树的影子里，树便下起高温的降雨，梳子状鸟喙的乌鸦便可以吃肉，剩下的被树夺走，成为树的一部分。

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拉出女孩，哈罗德绝望的怒吼，强大的无力感吞噬了他。

“谢谢你，即使这样也不愿放弃我。”汗水已经浸

透女孩的头发，她眯成缝的眼睛噙着泪水，哈罗德不敢相信，她竟然在笑。

“很荣幸认识你，哈罗德·金先生，希望来世可以再见。”

噗一声，沙尘四溅，女孩在一瞬间消失了。

“不！”

哈罗德跪在地上

。

他还是败了，就像他的父亲，他懊悔，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妄图触及这不能触及之地，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能控制一切的幻想。

他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右手慢慢变化。

他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巨猫清醒了，两次刀声已经彻底激怒它了，它爬起来，三只四只人类的手臂从他的嘴里伸出。

乌鸦们再次盘旋，几百只乌鸦群起而作势攻之。

而哈罗德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忽然，一个声影闪过。

老瑞奇出现了。

只见他冲到树下，手里端着一把汤姆逊机枪，对着骇人的树干疯狂扫射。

树干竟然发出了悲鸣，溅出鲜血，那不是树的血，而是附在表面的人类的血，上面的四肢头颅扭动了起来，同一时间，天上的乌鸦也发出了警报的鸣叫。

所有乌鸦飞速返回树干，保护大树。

只见他掏出匕首，一刀一刀扎在树上。

树干响起了千千万万的人类悲鸣。

他没有察觉，大树已经缓缓张开了嘴，对准了疯狂的老瑞奇。

树的嘴里，黑暗无比，却可以看见里面塞满了亿万万人的身体，每只手臂都在挥舞，每一颗头颅都在叫喊，宛如真实的地狱。

噗嗤，老瑞奇被吞了进去。

看起来，老瑞奇只是没有意义的拖延了几十秒，但是这几十秒却把哈罗德从死带到了生。

又是一声刀声，巨猫再次被逼退，眼看乌鸦们回防大树。

哈罗德已经趁此坐上棺材升到了五十米的高空。

因为已经逾期四分四十秒很久了，棺材上升的速度已变得奇快。

似乎这个世界不欢迎外来者。

胜利在望，天空的旋涡已在眼前，这个高度就是那只怪猫也触及不到了。

他往下看，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沙坑，一个白色的身影艰难地爬出沙漠。

“什么！”

哈罗德不敢相信，就是爬出来的女孩也不敢相信。

沙子里，有什么东西把他托举了出来。

蓬头垢面的女孩爬出沙子的一刻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泪眼婆娑，回头看向沙坑。

沙子里伸出来的是一只满是褶皱的手。

“瑞——奇——！”女孩哭喊着，握住了地上的手，“爸——爸——！”

是的，过了今晚他就得到一切了，爸爸对不起你，我知道，不论如何道歉你也无法原谅我。

我很抱歉，女儿。

谢谢你。

谢谢你愿

意再叫我一声爸爸。

哈罗德想接上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但是老瑞奇出现在这里，着实让哈罗德不安。

他还没有丧失清醒，老瑞奇出现在这里证明他已经在那边死了，那华讯呢？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天保佑，华讯没事。

石棺飞升，天上的出口已经依稀看见了。

云雾旋涡中，他极力地想看清出口那个人的脸。

越来越近，只见那个人脸上划出一道深深地刀疤，从上嘴唇延伸到太阳穴，口鼻都是鲜血，左臂似乎被子弹打穿，小臂骨爆裂出皮肉外。

但还是可以分辨，华讯，是华讯，他没事。

哈罗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笑了起来。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发自肺腑的微笑是什么时候了。

那人间的光，那等待的人，就哈罗德而言，就像是天堂。

忽然，他察觉到了不对，华讯满脸冷漠，就像是刚刚经历了生死。

“对不起，哈罗德，好朋友，我改主意了。”

“什么？”哈罗德的笑容消失了。

华讯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的别墅，两具尸体。

一口打开的保险箱，薄薄的一纸文件简单地躺在里面。

他艰难地喘息着，满脸鲜血，平静地看着即将升上来的哈罗德，看着他越发绝望，绝望到昏厥的朋友。

就在这几秒，哈罗德的意志力好像在这一刻崩溃了，黑羽迅速蔓延，眼看着他整个右臂爬满了黑羽，右脸也钻出了黑色的绒毛。

哈罗德看着天空，脑袋不受控制地连连摇头。

“不不不不不！华讯，不不不。”

只见华讯拖来一块石棺盖。

哈罗德记得，为了防止自己明明已经无法返回，却硬要返回人间，为了不把下面的东西传染人间，特意打造的石棺盖。

此时的华讯的双眼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色彩，仿佛看透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