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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和宇振这个名字,已不知多久未出现在江湖上。
以围拢之势包围着凌云号的十数商船之中,有一艘看来最是败旧。
这船上除了一名衣着朴素的舟子之外,还有身着灰扑扑布衫的两个人。
耳廓倏动,其中一人有感凌云号那处传来的异样动静,不由站起了身,宽大袍袖曳动,一串念珠,坠入掌中。
慢手拨珠,这人低低叹了一声,转眸看着另一人,道:“吾等秉持万法之道,师弟,经年我们做下的孽,如今有赎罪的机会了。”
所谓师弟对师兄,师弟的脾气不仅大,动作也着实狂慢,狂傲,怠慢。
这人起身,夺了舟子的船桨,猛地击水而过,败旧船身原地挪了个角度,并非往凌云号而去,乃是往反方向而走。
身在舱中的师兄并不生气,只道:“万事皆有缘法,师弟,你就莫再动妄念了。”
划船的师弟瞥了个眼神过去,又是一个猛击水,船身吃水一霎,蓦地跃离水面,好似个轻功高手般的,就这么纵跃而去!
舱中传来一把朗笑,师兄笑了好一会儿,眼尾瞥过船身一角,猛地伸手入江,待那只白净显胖的手抽离水面之际,自江中拎了一个人上来。
江中顺水而飘的乃是一名玄衣男子,看这体格,还是个成年男子,待被抄入船中之际,一块方正玄纱留在江面,随波飘远。
师兄摘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慈祥肃穆面容,他伸手将玄衣人翻了个身面朝上,微微愣住,“这人未免……太漂亮了,师弟你来看看,这简直漂亮得不像个人了。”
师弟才懒得看,方才是哪个说他动妄念的?
漂亮的人,还是个男人,师兄居然说别人漂亮!
笑眯眯的说玄衣男子漂亮,这位眉目却是布满了慈爱之色,慈爱转悲然,只在下一刻,“师弟,躲不掉的,你,我,都躲不掉业报,碧嘉谦乃在凌云号上,我认得他那股戾气,那这个漂亮的人,应该便是御风鬼手的徒弟。”
“你说啥?!”师弟不划船了,吱呀吱呀踩着舢板走了过来,一把揪起玄衣人衣襟将人拎起凑近细看,玉出芙蓉俏,用这五个字来形容这玄衣男子,实不为过。
啧,这人确实是……漂亮。
“搁下他。”师兄看着顺着玄衣衣摆滴落的血迹,道:“他受伤了,又溺了水,只怕伤得不轻。”
师兄弟对脸,师弟对天翻了个白眼,手里一松,玄衣人便摔在了舢板上,后背着地,受此震动,这人咳了两声,吐出吃进去的江水,眼瞅着要醒转,哼出了几个字,“公子……印……陛下的私印……公子……”
人到底没醒,江水吐尽,血丝顺着嘴角溢出,徒手抓了一把,像要捉住什么,心心念念的人或物都没捉着,嘴角撇了几下,像是委屈的要哭,手落在舢板上,紧闭的长眸微松,彻底昏过去了。
“你看好他,我要去那凌云号一趟。”师兄说着便要走,师弟一把将人拉住,“你去作甚?那股凶戾之气连我都感觉到了!此番乃是碧嘉谦自己要作死,乃与我释家无关!你要来,我陪你来了,眼下御风鬼手之徒就在这里,就算你我要赎罪,那这赎罪的正主乃在此处,你跟我带着他回山门去,别再惹上其他麻烦!”
师兄微微一笑,笑容和善,宽大袍袖却卷出了刚猛劲道,师弟被震得后退数步,这便一把也将斗笠揭了,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面容。
释家戒律堂首座的功夫怎样,自不在话下,但对手乃是他的师兄,乃是释家首座,情理法,别管哪个在前,他都不能对首座动手,只能干瞪眼,看着他那首座师兄,脚踏蜉蝣步而去。
一苇渡江的轻功如何,释家首座便似横渡在江面的一片浮叶一般,慢飘而去。
眼尾扫过一名黑衣人跟他一样横漂而过,首座大师诧异的看着那位先是想要对他伸手呼救,后来好似发现他像个鬼魂般的脚不沾水飘着,这黑衣人便嗷的一声惨叫,顺着一股诡异吸力继续飘,一路飘到了凌云号上。
瞧不见如何,只听见一声凄厉惨叫,随即传来的便是筋肉骨裂动静,待首座大师飘到箭艇跟前,肩头微撤躲开迎面飞来的一堆烂肉骨碎,轻踏箭艇侧板,灰色布袍猎猎作响,凌空翻上了箭艇。
第一眼便瞅见了方才的那个黑衣人,只不过就剩个头了,还被人捉在手中。
手擒人头的那个人没有回身,徒手轻捏,人的头骨跟个鸡蛋一般,被一把捏碎。
景致过于血腥残酷,大师忍不住道:“碧施主,回头是岸。”
半幅面容不知如何,碧嘉谦侧了个面,乌发罩住异变的半张脸,只露另一侧面容,道:“回头是哪个岸?我这厢回头,面对的,莫非不该是大师脑瓜?”
就观碧嘉谦心智仍能受其控制,释家首座稍加放心之际,哈哈大笑,伸手摸了一把脑瓜,道:“那也请碧施主回一下头,起码看一看老朽这个还能入眼的脑瓜。”
“也成。”碧嘉谦笑了一声,笑收,抬眼看着素和宇振,厉道:“待我摘了这位族长的脑瓜,再
拿去跟您这位释家首座比较一下,到底你俩的头——谁更圆!”
名号被道破,话语更是不善,这位碧施主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大开杀戒了!
明溟大师凝眉看着碧嘉谦跃至半空,直扑素和宇振而去的背影,笑不出来了——
步走蜈蚣,八步赶蝉,明溟赶前几步,振臂挡下碧嘉谦的攻击,扭头看向蒙着脸的素和宇振,道:“素和施主,老朽劝你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对碧嘉谦用的乃是回头是岸,对他就用放下屠刀?
他就不放,他素和一族用的就不是刀,乃是铁骨折扇!
袖顺掌横,一直未动兵刃的素和宇振指扣折扇,趁着碧嘉谦尚在明溟制衡之际,足下一顿,反身横拧着手腕,铁扇对着碧嘉谦的后颈便要削过去!
明溟晓得不能伤了碧嘉谦,也晓得不能让碧嘉谦被人伤着,但他更晓得不能松开手里制衡的这个人——他不能让碧嘉谦再开杀戒!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好儿郎被杀心毁了!
明溟面有悲容,借着旋身力度,在碧嘉谦稍显愕然的注视下,将人送了出去,送出的方位,正迎合了素和宇振手中的扇柄!
两厢叠加,明溟所送力度本就重,加上素和宇振也加了一把劲道,碧嘉谦后颈受了一记重击,一口血喷出,受那一击之力,直接撞上桅杆,意识模糊之际,他好似听见銮殿下叫他太傅了……
桅杆生裂,轰然倒下,碧嘉谦想要攀住断裂的桅杆,不至下坠,周身鳞片在受那记重击之后便消弭无踪,痉挛的手指无力顺了一把桅杆断口,身子后仰而落,青丝飞扬半空,血浆溢出口腔,惟愿这一幕,容卿没有瞧见。
如此,便好。
当空数道影至,明溟退到一边,淡看蒙着脸的素和宇振伺机而退,他没有阻止,他也没去接半空坠落的碧嘉谦,这人被随后赶来的几个人,合力托住。
有人叫着太傅,有人叫着谦,还有人叫着碧相以及碧师弟,明溟环扫那几人,待其中一人转眸瞪他之际,他记住了那个人的样子,旋即按着船舷,翻身跳江。
一番业报果然不爽,旧事未清,他又徒增了新的烦恼,也罢,此下不言,先去水底搜寻陛下的印鉴吧,起码也要拿这物事回去,安慰一下御风鬼手的那个徒弟。
在素和宇振偷袭碧嘉谦的那一刻,他其实想过松手的,想过让碧嘉谦就这么疯魔下去,杀了素和宇振,继而再让好似妖魔加身的这位少年郎君,再去杀掉大玄的所有敌人。
但他晓得,即便乃有异状护身,以碧嘉谦一人之力也杀不完所有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可以杀光所有恶人,这位天赐的佳妙郎君,便也废了。
伤害在某种时刻也是一种保护,明溟觉得这个说法简直讽刺!
他却当真那般做了……
看着碧嘉谦被素和宇振击伤的凄惨模样,他很难过,相当难过!
而比明溟方丈更加难过的人,皆在甲板这处。
蓝逸昆怀抱碧嘉谦,放也不是,搁也不成,他的谦像个支离破碎的,哪儿都是血,好像哪儿都被伤着了,却又不知到底伤着了哪里!
除此之外,连件蔽体的衣裳都没了……
水泉也是无法淡定,心里急坏了,嘴上还必须拿出个姿态,道:“蓝师弟,将碧师弟放下,我看看伤势再说。”
蓝逸昆抬眼喝道:“你让我怎么放!你看个屁呢!你没长眼吗?!他还有哪儿是全乎的!”
玄星銮面上最急,心里却是个清楚的,适逢马平过来,眼见这人也是一身血糊模样,銮殿下免了礼,这才压着乱跳的眼皮问道:“你可曾见到容卿?”
马平低着头,过了一会儿,狠狠擦了一把泪,道:“暗格夹角那处有不少血,容掌司先是被雷火震伤,然后又有人对他以剑和箭夹击而袭,他便从暗格掉下去了。船底被炸穿,到处都是木刺和水,他应该是……被涌入的暗流给……卷走了……”
这话声落,甲板可闻针落,静谧之声被玉碎之声打破,玄星銮俄顷扭脸去看,碧嘉谦本握着的左手这时软软垂着,掌心摊开,断成两截的青龙玉笄,落在了甲板上。
“太傅……”两个字消了音,轻飘出口,玄星銮几步赶前,伸手捧住碧嘉谦后仰垂下的头,蓝逸昆双膝一软,跪了——
方才那货说了啥?
意思是说……容卿死了?!
蓝逸霜警惕抬头看向四周水域,提醒道:“别慌着哭丧,事儿还没完呢!”
玄星銮先将断成两截的青龙玉笄收入怀中,捡起龙泉剑收入剑鞘,道:“你们分出人手快点将这里的伤员转移,另外再将碧嘉谦父亲的遗物寻上一些,一并转移,这艘箭艇看来是要——”
隐然要破音之际,銮殿下压住心头悲恸,道:“这儿要沉了,我们撤到小舟再议,动作要快!”
最后看了一眼碧嘉谦,玄星銮转身往暗格而去,他要亲眼看一下容卿最后落身那处,他不信他的太傅会死!
水泉当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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