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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相连,刘泓澜微收内劲,眉间紧拧,汗聚成浆,无人可观的内径,乃是他与碧嘉谦之间的较劲。
息与脉络纠缠在一起,若说他乃是林,想要罩住碧嘉谦,碧嘉谦便是猛虎,虎啸在野,恣意奔腾,愈发符合碧嘉谦性子里刚野的一面。
碧嘉谦先前回馈的静与净恍如假象,为的便是诱刘泓澜深入,将刘泓澜的所有内劲罩住,且崩之,逼刘泓澜不能控制着内劲,逼其迸发更加汹涌的内劲来抵御!
刘泓澜头脑尚算清醒,他能明白这不是碧嘉谦的本意,此一刻的状态,多半是碧嘉谦修习的昆仑功法在作祟。
道家心法多取为阳,阳为刚,亦为罡,刚正不阿,半点情面都不留,又如一视同仁,恰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亘古法则。
但如今的这个“刚正不阿”乃是错的,是人为左右的“正”,并非真的是“正”!
鬼手功看似阴邪,上一任门主御风鬼手却取舍生忘死之大道,牺牲小我,成就大义,不求功成名就名流千古,但求无愧于心,俯仰无愧天地!
此刻阴对阳,则似冬雪遇夏阳,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便在刘泓澜思索对策之际,猛然惊觉碧嘉谦的腑内在变,裂变,生出两股阴寒之气,形成两股包抄路径,再辅以刘泓澜本有的鬼手功法,对那股昆仑纯阳内息产生了对抗。
碧嘉谦在护着刘泓澜,这么说兴许不准确,碧嘉谦庇佑的乃是鬼手功,人的内心生偏,碧嘉谦在意识丧失之际,依然下意识的偏向鬼手功,弃“正”归邪的结果,乃有两个——
要么是邪被“正”灭,要么,碧嘉谦灭了自己。
以这位少年郎君此刻不惜摧毁自己丹田,意图废掉一身功法的举动来论,显然是要选后者!
这么执念的一个人,令刘泓澜倍感束手束脚,这会儿要放弃是不可能的。
眼睛是闭着的,刘泓澜却蓦地看见了碧嘉谦——
少年郎君轻裘含笑,雪色狐裘,碧色轻衫,冰肌包裹着一身傲骨的这个人,身处冰天雪地当中,蹒跚慢步,偶有回给刘泓澜的每一寸目光,皆是善意温存的。
那眼神是想告诉刘泓澜,放弃吧,回去,回到刘泓澜本有的囊子里去,别再逗留,别再管任何人的死活。
三寸目光,换来刘泓澜的三缕冷汗,他不能放弃,尤其瞧见碧嘉谦一步步走向与冬雪之境一幕之隔的翠微山野,他喊叫,他咆哮——
那根本不是翠微山野,那是由成百上千条毒蛇交织而聚的幻境!
刘泓澜提醒碧嘉谦,道虹教他的不是正统心法,道虹在有意害他!
幻境中,刘泓澜极力伸出手,想要拉住一步踏入毒蛇环伺境地的碧嘉谦,衣袖扯住了,被拉住的郎君回了一下眼神,刘泓澜愕然发觉他拉住的衣袖不是碧色的,乃是玄色的,他拉住的人……突然变成了容卿!
就是这么短暂的一个震愣,他便眼睁睁看着容卿被横扫而过的一条巨蟒卷住了腰,一霎拖走!
筋骨被绞碎的动静在幻境中愈发真实清晰,刘泓澜愣愣看着容卿口鼻血迹渐浓,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卿对他说,公子在,故而他在,公子不在,他便也随之灰飞烟灭……
“卿儿……卿儿——卿儿!!!”
三声连呼,刘泓澜看着容卿的玄衣渐渐褪色,一汪碧影萌发出的欣荣碧色,渐次将容卿整个人包裹,再到嬗变,最终,被巨蟒活生生绞成两半的,乃是那个碧姓的少年郎君。
血淋淋的肉身依然鲜活,进而蜕变成两道影,一道影化为碧云,另一道影化为御风,碧色与玄色交织,刘泓澜看着往昔故人,跟他挥手道别——
碧云带笑,唤他泓澜旧友,御风带笑,唤他泓澜师弟,两人同时对他挥手,齐声而道,人间正好,此生暂别,来生再叙。
刘泓澜嘶吼出声,他不要来生再叙,他要的乃是当下,若要走,便带他一起!
不,他可以替这双人去死,只要碧云与御风能够回来……
“师叔。”
伸出去的手被握住,耳畔落入容卿一声轻唤,刘泓澜茫然四顾,他的卿儿在哪儿呢?!
便在这时,他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额角突突突的跳着疼,眼前发花,闭了好一会儿眼才敢睁开,首当映入眼底的,便是眸中遍布哀色的容卿。
“卿儿……”
刘泓澜语声暗哑,若不是瞧见容卿怀抱双眼紧闭的碧嘉谦,他真的很想抱一抱师侄,想将容卿紧紧抱住,不想看见这个人抱着另一个人!
苍炎在眼,苍颜在眼,刘泓澜眼中好似带着烈焰,容卿回馈的乃是慢慢松开了师叔的手,无声胜有声,无言相据,师侄对师叔奉上了一个笑,为叔侄情分挽住了该有的庄严与敬重。
云卷生波,旋可抚天,无人生来便是有爱的,无人生来便能学会爱,更没人生来便能够遇见一生挚爱。
容卿遇见了,碧嘉谦也遇见了,这双人自开智之初,相伴十二载,早已不是旁人能够横插一脚的。
鸿蒙之始,这双人相遇的那一霎,便注定了会相伴一生,生死相依的结局。
“卿儿,你我初识之际,只因你对我说的那个答案,你说你喜欢碧嘉谦,可以亲吻相拥而眠的那种喜欢,所以我才放弃了要搭救御风师兄与碧云逃出帝都的这个念头。”
刘泓澜的这句话相当狠,形同将御风鬼手与碧云的死直接加注在容卿身上!
容卿唇角微倾,淡道:“师叔,我主公早已算到你会走这一步,所以他才会答应幽魂提早进宫,他不会跟你走的,我师父也不会,他们护着你,不会让你为了他们葬送自己。其然,我主公护着的也并非是你,而是你的身份,以及你的忠心,只因你对陛下有用,利于天下子民。”
刘泓澜面色悲然,沉默不语。
容卿又道:“早前我便知道,是我间接害死了主公,是我告诉主公,我要碧嘉谦,我想生生世世跟碧嘉谦在一起,所以那次回帝都之后,主公便甘愿被囚禁在忘忧塔中,他将并肩观世的机会,留给了我跟公子。你问我苦还是不苦,这个问题的答案,想必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刘泓澜摆了摆手,不想再听,继而便出去了,容卿看着师叔步伐凌乱的离去,没有再说什么。
他的公子是个倔强的,方才承受了什么,只消摸到碧嘉谦湿透的衣裳与发丝,便能晓得。
浅吻公子额头,容卿收紧双臂,轻道:“殿下,让我与公子两个人待一会儿。”
玄星銮本在慢手擦拭着龙泉剑,先前听见的他没在意,至少面上没显露出任何情绪,直到听见容卿这句话,銮殿下也不说别的,将剑收入剑鞘放在碧嘉谦身边,转身走了。
舱门被带上,容卿眸中带笑,凑近碧嘉谦耳畔,道着一声声的碎语——
“你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这般小鸡肚肠不说,还偏这般倔强。”
“我就爱你的不大度,但不爱看你这般折腾自己。”
“公子……”
“你疼么?”
“我疼,心疼。”
“心疼你,也心疼师叔,心疼陛下。”
云涛舒卷,松下聆泉,此时两人恍如不在船上,倒似回到了灵泉山庄所处的南山。
耳与鬓厮磨,唇与唇角轻碰,容卿贴上公子脸颊,每一下轻蹭,皆带走一丝汗意,对着这个人,爱不够,疼不够,就想这么抱着,用力搂着,将这个人搂进他的身躯,自此,两个人,再不分离。
“我还饿着呢,你又想下嘴来啃么?”
碧嘉谦伸出一根手指顶开游离在他唇边的那张嘴,语声听着甚为虚弱,胜在笑意清朗,“你那师叔跑得倒是快,他怎不再说什么扯淡的给我过过经脉了?”
容卿无语又好笑的轻轻弹了一下碧嘉谦鼻尖,道:“吓都被你吓死了,哪个还敢再轻易触及你的腑内。”
碧嘉谦拍了一下肚皮,翻了一个没什么威力的白眼,道:“本相肚子里能撑船呢!前提是,唔……我好饿。”
容卿顺势躺下,任碧嘉谦跟着趴在他胸口,揉了两下公子的高智脑瓜,道:“那么你总该跟我说一说,道虹到底教你的是什么?师叔缘何会说道虹教你的,不是正统昆仑功法。”
碧相肚子饿,这人饿得狠了便会恶狠狠的,含了容卿胸口软肉,没用多大劲儿咬,纯粹就是个稚气,甩个冷脸过去,道:“我不是跟你说过的么,道虹什么都没教我,教我的乃是水泉。”
容卿诧异道:“也就是说,水泉修习的居然不是正统昆仑功法?他不是道虹的座下大弟子么,怎会学不到正统功法呢?”
碧嘉谦没再回答,上一刻说饿的人,这一刻却睡得深沉,任容卿摆弄更衣,非但没醒,睡得愈发安稳。
容卿没问他家公子与师叔方才经历了什么,这些不是他在意的,他所在意的则是那个所谓的忘我之息。
但凭刘泓澜的各路表情,以及混乱中说的那些话,容卿大致推敲出他的师叔应该是堕入了幻境,这个幻境似乎与鬼手一门的五弦铃有异曲同工之妙,以迷惑人心的威力来看,恐怕比五弦铃要更胜一筹!
晚食之际,容卿发现刘泓澜不知何时已经走了,銮殿下回复的乃是,刘将军先一步去往汉中布置一切,具体这人因何走的,玄星銮随后跟刘泓澜说了什么,容卿没有仔细去想,他觉得没必要。
晚霞兜空,秋日红云,艳丽中透着一缕金芒,湖中影,幻似花,容卿俯身观景,眼底蓦地曳过一条巨大黑影,速度极快,仿佛错觉。
容掌司的眼力劲还是可以的,既然他没看错,那方才一霎游过去的,会是什么?
似乎,有些眼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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