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帝先前接到素和如风的转呈，晓得他的碧爱卿会趁夜来面圣，却依然应下郭有心的“有心”，召了宸妃来太极殿侍寝。

美人宽衣，酥/胸浑圆饱满，郭有心退出寝殿关了门，斜眼瞟着一同退出来的大宫女，他爱宸妃赏赐的金元宝，但他更喜欢贴身伺候宸妃的这个美人儿。

大宫女翡翠不似双八少艾，年过二十，端的是令郭有心格外迷恋的成熟韵味，便似这名儿一般，翡翠，娇艳欲滴，水灵剔透。

凑近翡翠身侧细嗅，郭有心眯起三角小眼，操着尖细的公鸭嗓音唤道：“翠姐儿。”

内宫中的痴男怨女纠纠葛葛十分之多，即便是净了身的太监内侍，也大多想找个相好的宫女，一解寂寞——

太监内侍也有好人，上有丰长穆这类，中有其余人等，却唯独不包括面前这个恶心货色！

翡翠嫌恶般的挪了两步，郭有心恬不知耻的再次凑近，这回胆子大了些，眼神梭巡着翡翠的胸脯与脸蛋，道：“翠姐儿，你这身子，真香。”

翡翠杏目斜睨，回了一个假笑，“咱们这些伺候贵人的，哪个敢是臭的？你说是吧，郭，公，公？”

耳闻翡翠有意加重“公公”两字，郭有心阴恻而笑，你这骚/贱/货现在瞧不起咱家，瞧哪日咱家便求宸妃将你赏给我，我虽没那叫你怀春浪/叫的物事，但咱家多得是法子收拾你！

翡翠不理郭有心，料到这厮不会想什么好的，简直再多看一眼，都令她觉得恶心！

不远处走来一人，翡翠瞧罢，含笑上前，欠身道：“陈伴怎么来了？对了，正好瞧见陈伴，入秋后，寒冬不远，我瞧陈伴好似瘦了些，今冬我给陈伴做个护腰可好？”

陈岩拉了翡翠的手，轻轻拍了拍对方手背，这女娃很好，每逢入夏便惦记着给他做冬衣，他若当真毒死宸妃，只怕伺候怡华殿的所有人，都会跟着陪葬。

压住心事，陈岩没说别的，而郭有心但凡瞧见陈内侍便好似耗子瞧见猫，连忙小跑迎上去，赔笑道：“陈伴这是？”

眼神有意瞟了殿门一眼，示意陛下正在兴头上，老头别扫兴！

陈岩没言语，郭有心有些纳罕的打量了这人两眼，视线顿在陈岩咽喉处的两点淤青，郭有心眼底骤冷，那咽喉处的淤青极似掐痕，在内宫中能掐这老头子脖颈的，还会有谁？！

郭有心以为陛下终究厌恶了这个啰嗦的老头，这老头乃是跑来求情的，故而神情微松，更不免倨傲了几分，道：“咱家好生劝陈伴一句，夜凉灯暗，您且当心摔着，请回罢！”

陈岩面容微抖，不待发作，身后不远处忽而传来一把悦耳语声，“丰大伴不在，陛下御前，倒是又多了一位这般体贴入微的公公伴着。”

郭有心对这声线略感陌生，听着倒是清贵得很。

随着来人脚步且轻且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郭有心面前，这位被誉为体贴入微的郭公公跪了，嘴唇哆嗦几下，语不成声道：“咱……奴——奴婢拜见碧相！”

碧嘉谦将龙泉剑压在掌下，视线顺过陈岩，这才低睨郭有心，道：“这位公公，通传陛下一声，便说微臣碧嘉谦求见。”

郭有心连滚带爬的走了。

将碍眼的打发走，碧嘉谦看着陈岩，促狭一笑，道：“陈伴，这内侍说的没错，夜凉灯暗，你起码也得打个灯笼再走路的，免得眼花看不清路。”

陈岩碍于咽喉有伤言语不便，嘴唇抖了两下，好容易抖出满是沙哑的两个字，“碧相……”

恰逢此时，郭有心又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言之陛下传召，碧嘉谦绕过陈岩，简言道：“容卿是我的人，你多虑了。”

陈岩愣了片刻，连忙拉住碧嘉谦衣袖，两人照面，陈内侍的五官几乎扭曲，“你的话……什么意思？”

碧嘉谦慢慢抽回衣袖，道：“字面意思。”

未免陈内侍再纠缠不休，碧嘉谦补充道：“陛下也晓得这个字面意思。”

耳畔传来环佩叮当之声，陈岩主动后退两步，碧嘉谦让开去路，两队宫娥在大宫女翡翠的开道之下，簇拥着一位衣着雍容的女子徐徐经过。

途径碧嘉谦身前，被簇拥的那女子先是“哼”了一下，好似嫌不够一般的又“哼”了一下，末了，和着轻笑，道了声：“妖人之子，果然标志！”

碧嘉谦对宸妃的挑衅恍若未闻，反倒是陈岩被气得够呛，待宸妃走远，陈岩的目光依然追着宸妃那处，嘴唇不断开合，像是在说什么。

碧嘉谦擅读唇语，陈岩对宸妃说的乃是，“不知羞耻，死有余辜。”

微微拍了一下陈岩手背，碧嘉谦侧首而笑，眼底尤寒，好似在说，既说那女子死有余辜，你又何必再因为一个将死之人生气？

圣帝这时已更衣完毕，走到殿门那处对碧嘉谦招了招手，沉默片刻，在陈岩目光热切的期盼下，陛下望天片刻，对陈岩道：“陈伴也进来。”

语甫落，碧相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位陈伴好似道骨仙风的高人一般，居然一路狂奔，赶在他

前面跑到了陛下身边，就是被最后一级台阶，绊了一下……

碧嘉谦飞身掠前，手执龙泉剑以剑鞘将陈岩托住，“陈伴小心些。”

郭有心眼仁瞪圆看着碧相极俊的这手轻功，碧嘉谦侧目，腕子轻绕，龙泉剑合着剑鞘翻转，闪着寒芒的剑鞘在郭有心眼底不断放大，最终点在这人脑门上，郭有心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白眼一翻，就地歇菜。

圣帝糟心瞥眼，眼不见为净，转身进了殿中，一甩衣袖道：“蓝朴淳，你还藏个甚？且给朕滚进来！关门！”

蓝盟主不能立刻滚，转身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位昔日盟友，道：“此乃玄宫，贤弟们最好莫乱跑。”

几人当中有人眼翻朝天，有人耷眼看地，吾等晓得这是玄宫，吾等不会跑，但盟主你，也不能抛弃我们自己跑！

蓝盟主很想将方才所用的“贤弟”两字吃回去，这些都是什么人呐！

圣帝没坐，就在殿中站着，偶尔踱步两下，不时看着陈岩，直到将这人看哭，陛下糟心摆手，“你晓得错了便是，朕又没再怪你，哭个甚呢！”

陈内侍哭出声，咽喉受伤，好似哭嚎，“陛下，碧相说容掌司是他的人，并且还说陛下也晓得容掌司乃是碧相的人，那……那容掌司都是别人的人了，陛下怎能还惦记着呢！”

碧嘉谦默默侧首，压住上扬的唇角，肩头微颤。

圣帝撇脸的动作一顿，目落碧嘉谦束发玉笄，眼底一凝，喝声顿出：“碧嘉谦——你好大的胆子！”

喝声到耳，要踹人的脚亦到了身前，蓝无忌嗷嗷叫了两声，赶在陛下要将碧爱卿踹飞之前将陛下拦腰抱住，原地挪了两步将陛下放下，蓝盟主又为陛下抚平龙袍皱痕，这才抬眼赔笑，道：“紫君，消消火，你且消消火呦！万一打坏了碧相——看谁去边关给你揍狼！”

圣帝：“……你说去哪儿……揍啥？！”

蓝无忌被陛下喷得缩了缩脖子，想了想这个举动不大对劲，于是挺胸道：“我说让碧贤侄去边关揍狼。”

圣帝没言语，吸气，呼气——

去他娘的消消火，朕先揍死你这头白眼老狼！

陛下一撸衣袖，蓝盟主连忙掠掌，耳闻“铛”的一声金鸣，圣帝的手腕，砸到了蓝无忌横加格挡的混铁护腕上……

碧爱卿扭脸，不忍直视，看着都觉得疼。

陈岩嗷嗷叫着上前，连声道：“郎君疼不疼——郎君受伤没——传御——”

圣帝起脚，力道不重，只将陈伴踹了个趔趄，哼哼两声，道：“传个甚呢，你想整个玄宫都晓得朕遇刺了？”

蓝无忌后退两步，将“凶器”背在身后，道：“呐，紫君，这可是你自个儿劈过来的呦！”

碧嘉谦很想笑，奈何情势不对，他不能笑，拢袖道：“陛下，臣请去往边关，月余便回。”

圣帝气得磨地皮，他哪儿想得到这位爱卿半夜不睡，跑来面圣说的是这个，若早料到，他便不会给容卿玉笄——

且给容卿一箱子的各种药丸子，回去毒死他的糟心公子！

念及容卿，圣帝道：“你口口声声要去边关，容卿看你看得这般紧，舍得放你走？”

碧嘉谦面色淡了下去，道：“正是因为他不舍得，所以我没告诉他，待他清醒过来能下得了床的时候，我起码已经身在数百里之外。”

圣帝冷着脸赞道：“你能耐！你动辄就身在数百里之外——你还将人折腾得下不了床——你当真能耐！”

碧嘉谦赌气撇脸，硬声道：“容卿是我的人，自然我想怎样就怎样，我让他下不得床，他便不能下床。”

过野过刚，这人过野过刚的性子，每每总能糊圣帝一脸血！

蓝无忌不能劝圣帝，说的是一道进宫帮碧嘉谦劝说圣帝，实则蓝盟主真的不能劝，事关容卿，他不能轻易沾——

准确来说，凡事关于容卿，他半点都不会沾。

碧嘉谦晓得他那位蓝伯父不是墙头草，为人亦非寡情凉薄，事关容卿，这是他的事，他不许别人沾！

蓝无忌充其量只是给出他一个提示，其余的，便看他自己如何争取。

圣帝不气了，压住怒意之后，心思微动，看着碧嘉谦，道：“你是为了容卿才要去边关的？”

碧嘉谦毫不犹豫应道：“是。”

绕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容卿？

圣帝的怒火再次淡了些，道：“说说你这么做的原因。”

碧嘉谦沉吟片刻，决定抛开私心，先挠陛下痒处，遂道：“陛下要用容卿，便需容卿‘干净’，若要重用容卿，便更要他彻底‘干净’。青龙出海固然恣意畅快，但以容卿的心智，他更适合束上我父亲的那根蟠龙玉笄，留在陛下身边。比起容卿，我才是陛下肃清内忧最趁手的那把剑。”

果然，语声甫落，圣帝的怒火再次淡了些，“继续。”

碧嘉谦思忖时间稍长，圣帝也不着急催促，吩咐陈岩备下茶点，拉着碧嘉谦就着案几对坐，甚至还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