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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长和龙马过来。”晚饭之后,就在建长帮忙收拾碗筷,打算在桌边等着雷电芽衣处理好饭后事情一起去散步的时候。雷电政宗用毛巾擦了擦嘴,忽然如此说道。
“是,父亲。”
雷电龙马似乎早有预料,直接点头。倒是建长还保持着手持碗筷的动作愣了一下,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
“去吧。”雷电芽衣抬手用手肘撞了一下他,从他的侧面伸出手去接过了他手中的碗筷。见他望过来之后,对他轻声说道。“我来好了。”
她的动作很自然。似乎也和雷电龙马一样料到了有此一出。
“芽衣你也过来。”然而没想到老人看到两人的小动作之后,直接干脆了当的打断了他们的意图,对雷电芽衣也如此说道。
这话让本来有所准备的雷电芽衣和雷电龙马父女两人也都愣住了,显然这并不在他们预想的剧本范围之内。而建长反倒是从两人的反应中看出了什么。
雷电龙马父女两人似乎早就对马上要谈的事情有什么猜测,这也就是这次演武为什么要把他特意叫过来的原因。但是老爷子真实的想法显然和他们预想的有些不同,作为家里真正的话事人在事到临头的时候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知道为什么。想通了这一点的建长心底深处开始有一丝丝的遗憾在蔓延。
不多,只有极其细微的一点点。
父母去世之后除了希儿以外他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要是说血缘上往上数个几代也许还有很多。但是既然他们已经姓了藤丸就代表和那些过去都已经全部割裂了。不说深仇大恨至少也是老死不相往来。感情上唯一能沾点边的就只有雷电道场这一家子了。父母还在世的那些年他们就受了这一家子很多照顾更别说是去世以后。建长确实是在把雷电龙马和老爷子当成亲长辈在尊敬。
所以……也许这是很过分的想法吧。也许是那么一点人性的贪婪,也许只是一丝单纯的奢望。虽然从情理来说肯定还是“有事情”才是理所当然的说法,还是建长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希望他们叫他过来的目的能稍微简单那么一点点。不是“有什么事情”,而只是单纯的……
有些想他?
嘛,正常的家人分居之后也不会没事儿打扰孩子吧。
他这样对自己说道,所以只是一瞬间之后,他就不再想这个问题了。
“那这边就交给我吧。”
在场中陷入了一个短暂的安静的时候,雷电郁子笑着出声。走到建长和芽衣这边来,接过了雷电芽衣手中的碗,握住了她的手。
“你就和建长一起过去吧。”
她笑着对雷电芽衣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安抚她。
不是……有必要这样吗……
藤丸建长在心底吐槽。
撑死了也就是个家庭会议。这又是使眼色又是小动作的。怎么搞得和宫斗一样。
“嗯。”被母亲握住了手的雷电芽衣抿了抿嘴唇,然后点头。
而站在那里的老爷子只是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幕。然后带头转身走向了餐厅的门外。向他自己的训练室走去。
老爷子和雷电龙马在家里都各自有一间独属于自己的训练室。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进去打扰他们。建长对老爷子的训练室印象很深,小时候老爷子就是在那里教导他剑道的。但是后来随着他被安排在雷电龙马的门下,就再也没有进去过那间训练室了。
四人在走廊中一直走着,老爷子走在前面,雷电龙马跟在其后,最后面是两个小辈并肩。进门的时候雷电芽衣刻意落后了一步,走在最后关上了门。而比起芽衣,建长的注意力则更多放在了这间他阔别已久的训练室上,看着房间中那些熟悉的、毫无变化的陈设,恍惚间居然有种他回到了十年前的错觉。
那个时候老爷子还没有变成阴沉的老头,雷电龙马还是个从不喝酒的老实男人。他的父亲藤丸立香还没有出事每到周末都喜欢一边挥舞竹刀勾着雷电龙马的肩膀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大男人到底为什么有那么多话题可以聊。母亲和父亲感情很好,希儿也还是那个乖巧温柔喜欢躲在他身后的乖宝宝。他不上课的时候就在这个训练室里跟着老爷子练剑道,偶尔跟在母亲后面学一点芭蕾。休息的时候就和雷电芽衣一起玩闹,在草坪上打滚,绕到后面去揪她的小辫子,拿池塘的泥巴糊对方满脸。
那是他两世为人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每一天都足以让前世的他感动的痛哭流涕。他像是数着盒子里的珍珠一样过着日子,原本以为会就那样数着一直到那些珍珠在岁月中慢慢泛黄。
可是后来他的盒子翻了,珍珠撒了一地。再也捡不起来了。
“别看了。”老爷子平静的打断了他的思绪。“所有的东西都没变过,还是和当年一样摆的。”
“是。”他连忙收回心神。
“先坐吧。”老爷子走向了旁边的榻榻米,在上首坐下,指了指他桌子对面的地方,示意三人坐下。
“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几人连忙入座,那是一个小的长方形的桌子。一侧坐不下三个人。因此雷电龙马坐在了侧面,而老人的对面坐的是芽衣和建长。
“明天就是演武了。”
老人开场一句话就直指主题,让三人精神一肃。
“我知道你们都已经准备很多了。没什么东西需要我再头一天晚上再嘱咐的。”老人缓缓的说道。“现在龙马才是馆主,我相信你能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是的,父亲。”雷电龙马严肃点头。“全道场上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你不用和我强调这些。”老人摇头。“我说了,我相信你都能处理好。”
“……”雷电龙马哑然。
“我今天是想要说些其他的事情。”老爷子缓缓开口,看着他面前的建长,表情温和。
“你们知道,所谓演武,到底是什么吗?”
这就是考效他的意思了。
“演武是指向外界展现本流派的剑道技艺、招式、蕴意而举办的集会。目的在于向剑道界传达自己流派的思想和理念。”
这是很基础的知识,自然不可能难倒藤丸建长。他很快就回答道,用的是教科书般标准的回答。
“因此演武不在于多,而在于精。不在于勤,而在于有力。是在演武的过程中通过一刀一剑想来观礼的人展现流派的底蕴和内涵。是一种开放交流的集会。”
这是无懈可击的回答——因为剑道有关的所有教科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太官方了。”然而老者却摇了摇头。“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建长眨了眨眼。
“你自己的想法。”老爷子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也算经历过两次道馆的演武了。上次你还小但是多少也见过。你自己觉得演武是什么,说的粗俗直白点也没有关系。”
“……”这个问法把建长问倒了,他琢磨着语言,有些犹豫。
要说法的话其实他倒是也能给出几个,但是上一个无疑是最正确,最万能的说法。如果这都被对方否决了的话……
那对方想要的答案……是哪一个?
“……秀肌肉。”终于,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藤丸建长终于试探着说道。
“演武真正的意义,在于秀肌肉。”
“为什么这么说?”老爷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问道。
“虽然经过了这多年的发展,剑道比起当年的杀人术,已经变成一种竞技运动了。”少年对自己的答案多少还是有些不确定,主要是不知道这是否是老人想要的答案,因此有些犹豫的说道。
“但是即使是作为一个竞技运动,也是需要影响力的吧?最强最好的道场就有最响亮的名声,也就能吸引到最棒的生源。演武的意义大概就是这样,以一个正式的平台向整个极东展现自己的力量。也就是秀肌肉给别人看。”
“想来想去……”他抬手挠头。“我只能想到这个了呢。”
“说的没错。”老人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不管用什么说辞去粉饰。演武的目的终究是向别人战线自己的力量。毕竟古往今来那些流派就在那里,北辰一刀流三大道场。玄武馆三年一演武,千叶道场五年一演武,雷电道场八年一演武。这个剑道有多少要义讲到至今都没有讲完?在这个时代基础的思想只需要上网就能查阅到,如果只是为了交流的话短短三五年时间剑道要义就能有什么忽然的发展吗?说到底演武只是单纯为了秀肌肉而已。在江户时代演武是为了让来踢馆的武士认清自己的档次。在现在演武则是为了扩大自己影响力来吸收更好的生源。”
建长和雷电芽衣端坐听讲。
“自从剑道从杀人技变成竞技运动开始,各种道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老者说道。“在古时候有胆子开门开道馆就要有被上来踢门的剑客砍下脑袋的觉悟,现在也不需要了。有些人甚至区区五段就敢自开道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道馆在极东遍地都是,他们疯狂的掠夺周围的生源,劣质的道馆也教出劣质的学生。他们一年一演武,每次搞得张灯结彩,把不明其实的外行人忽悠进去成为学生。那些学生根本就没有学到核心的东西,但是却自以为学到了纯正的剑道。等他们进入到专精的领域之后还不得不四处奔走以求学。”
老人用手指敲着桌面,给这一现象盖棺定论。
“我很不喜欢。”
“……”
场中一片安静。
“在这种冲击之下,原本都是八年一演武的三大道场中。玄武馆率先开始改成五年一演武,然后改成三年一演武。千叶道场也紧随其后改成了五年一演武。只有我们还保持着八年一演武的传统。”老爷子忽然嗤笑了一声。
“倒也不是我们不想改,但是八年一演武是古流剑道的牌面。其他流派的剑道也都至少有一只‘正统’保持着八年一演武的规则,如果我们也改了,北辰一刀流整个流派沦落了。在这件事情上与其说我们顽固不化,倒不如说他们动作太快,我们被另外两家联手坑了。应该不亏说都是姓‘千叶’的吗?练手的时候坑外人倒是利索。(千叶是北辰一刀流创始人的姓氏)”
“……”几人都不敢说话。
“那便如此吧。”然而老者的表情却依旧平静。“身为古流,没点骄傲怎么行?”
“整个剑道界公认的,八年制的才是最高规格的演武。既然他们两家‘直系’不想为北辰一刀流的传承担这份担子。那就由我们来担任就好了。”老者平静的说道。“既然他们自降规格和泥石为伍。那么我们来维护北辰一刀流的颜面好了。”
“明天和后天的演武对于整个剑道界都是一件大事。各大流派各大道场都会派人来观礼。我们并不只是代表雷电道场,我们是在代表整个北辰一刀流的颜面。所以龙马……”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中年人。“这是你担任馆主以来第一次举办演武。‘办好’这种程度是不够的,你是代表北辰一刀流向整个剑道界发声,那这声音就必须威武雄厚!”
“是”雷电龙马称声说道。
他显然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了。这堂课只是说给两个小辈——或者干脆就是说是说给藤丸建长听的。
这个少年现在着实的感受到了明天演武的郑重和压力——
可是他还是不知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要展示流派精要也是那些七段八段的事情吧……和他一个小小的三段有什么关系。
“我相信你的能力。”老者点了点头,这是他今晚第三次重复这句话。
“作为上代馆主明天我要负责压阵,虽然只是陪那些八段的老头子们聊天,但是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为了避免你说我甩手掌柜,我也给你留了一张底牌。”雷电政宗终于笑了,看先了藤丸建长。
“明天上午,你来当元立位。”
立切的“立”事实上就是元立的缩写。藤丸建长知道老爷子这里是指的是立切。有时候作为老师教导学生的时候和所有人打过也被叫元立。因为这个词意思就就是剑道里的指导方。
演武第一天是向观礼的客人展现平常训练的实况。通俗点说就是展现我们的香火有多旺盛。由老师将给学生讲北辰一刀流的剑道思想,其实压根就不是讲给学生听的而是讲给客人听的。本质就是一场形式主义的作秀。
第一天的重点就是元立。一个担任元立位的人往那里一站,平时应该是教导学生,但是演武的时候道场里就会有各种各样其他流派的人进来。他们也会来向你“讨教”,其实就是在“踢馆”。
但是现在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打打杀杀的年代了,大多数还是比较和谐的。演武的元立一般都是馆主或者道馆里的二把手三把手来担任,基本都是真正的高手,而各家也不会实打实的让真正的高手去“讨教”。输赢面子都不好看。因此也基本是让几个年轻人上去挨打一下。哪怕他们撞运气赢了也会被理解成是前辈让着晚辈。
但是即使是这样段位偏高的人也不会很早就下场的。按照惯例各大道场都会来三个人。老一辈中间一辈和年轻一辈。这个过程会持续一整天,上午基本上都是二十五岁以下,四段以下年轻一辈下场。下午才会五六段的中间一辈挑战。而七八段位的真正高层基本都不会出手,给大家一个体面。
而让一个人打一整天对于演武方来说也很困难。所以上午有时候演武方也会选择让中一辈或者年轻一辈上场。反正能打的赢来挑战的年轻人就行了。输了也问题不大,毕竟只是年轻人最多就是当事人有点丢脸,只要不失仪,展现出风度就可以了。本身就只是热场。
“是,爷爷。”
因此藤丸建长只和雷电龙马对视了一眼就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这不算是多离奇的事情,在他们的预想范围之内。
“四段及以下,许胜不许败。”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老爷子后面居然还有话。
“五六两段。我要胜多败少,即使是败,也至少要打对面一本。”
“父亲!”
还没等藤丸建长说话,瞪大了眼睛的雷电龙马就先直接开口了。
“建长只有三段!他才十八岁身体还在成长!六段至少也是三十岁往上正是身体与剑道掌握的两条曲线的峰值。他们比建长多联了十几年剑道。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点?”
“有信心吗?”然而老爷子没有理他,而是目不转睛的直视着藤丸建长的双眼。
“……”
雷电芽衣和雷电龙马都下意识的把目光集中在了藤丸建长的身上。
“有信心吗?”雷电政宗又重复了一遍。
“……有。”少许的沉默之后。少年看着老者的眼眸,缓缓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者得到了这个答案之后直接站起了身,打断了雷电龙马欲言又止的话语。“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去做你们自己的事情吧。”
“是。”建长也很干脆的跟着起身。
“……是”原本还打算说什么的雷电龙马看着这一老一少张了张嘴。然而最后还是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跟着起了身。
这个家里到底还是雷电政宗最大。
场中最后起身的反倒是一直一言不发的雷电芽衣。倒不是说她想要质疑什么。而是整个话题好像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一时间有些迷茫不知道是不是最后还有什么话要单独对她说的。只是最后看到所有人都站起来了也不好自己一个人坐着,只得拉着建长的袖口也跟着站了起来。
“芽衣。”
就在几人都要走出训练室的门的时候,老爷子才忽然叫出了她。
三人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老者。
他站起窗边,头顶有昏黄的光打在他半白的头发上,背后是紫黑色的夜空。
“明天你别做接待的事情了,和建长一起训练吧。”
女孩先是愣住了,然后渐渐瞪大了眼睛,俏丽的脸庞之上开始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抑制不住的惊喜之色缓缓出现,甚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
莫名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建长的耳中有那么一点点的走音。总好像带着一点点的喜极而泣的意味。
藤丸建长这才意识到,自从高中雷电芽衣回到了他熟悉的生活中之后。他从未看到过这个女孩在自己家里练过剑道,永远都是在学校的剑道部里。
老人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挥了挥,然后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示意几人离开。
那个孤身一人站在灯光中的的背影。
依稀间有些寂寥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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