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知道苏沐之事的严重性，狱卒特地将她带到了一个空牢房，将她独自监禁。他瞧了她一眼，也不曾多说什么，便立即离去，似乎多待片刻，都会被苏沐取了性命似的。

牢房的夜晚格外阴凉，冻得苏沐紧了紧双臂。她试图通过狭小的天窗眺望明月，可最终却发现眼所能及的皆是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

天牢啊——

苏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小时候总是在电视剧里看到这个地方，没想到这辈子竟然真的能够到此一游，还附赠了枷锁，多么地不可思议！

那么，她要不要从这里出去呢……

苏沐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铁链，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刑部，洛涼宪！

哥哥的这笔账，我是不是应该亲自找你算个清楚了？

冷风徐徐吹过，彻骨的凉意深入骨髓，搅得睡梦都不得安宁。韩苏风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眉头紧锁，脸色十分不好。

梦里，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数不清的黑暗翻卷而来，掩盖了所一切光明。深沉的夜色中，奔跑的马蹄，数不清的脚步声交相挣扎，击打出最悲凉的乐章。

越来越多的火把从暗处涌出，污浊的黑气在天地间回荡，像是罪恶之人的灵魂，奸笑着撕裂整个黑夜。

他被母亲重重抛出，毫无预备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甫一将他接住，便立即捂上他的双眼。

“不要看，风儿。”她说，声音温温柔柔，像是要哄他入睡一般，“这些东西，你不该看到，也不该记得！”

黑暗中，那双大手一直捂着他的眼睛，包裹他的只有无限的黑暗。

“他到底要什么？”黑暗中，他听见那个温柔的声音在说，像是乞求，“放过我，就这么难吗？”

一道尖锐嘶哑的声音响起：“奴才不过是听人之命，忠人之事罢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她痛苦地，悲怆地哀求，“难道我白家上上下下百余口性命还不够吗？他到底还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什么都不要了，就放我走这一个简单的要求都不行吗？”

韩苏风想，他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可是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她说这话时有多么地无助。

百余口性命，一个家族啊，却都换不来她的自由！

即便她将身段放至最低，抛却了所有苦苦乞求，却还是挣脱不了命运的枷锁。

“你走，韩府灭；你留，韩府留！”对方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将唯一的选择放在了她的面前，“韩府所有人的性命与你口中所谓的自由，你只能选择一个！”

“我……”她似乎不相信那人竟然真的会绝情至此，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他当真要如此绝情？”

回答她的是无边的静默，压抑的黑暗似乎揶住了她的呼吸，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根本没得选择，不是吗？

夜风残凉，晕染开她眼底的凄苦，绝色的容颜逐渐晦暗。她缓缓低下了头，将小小的韩苏风搂得更紧，眼里满是愧疚。

忽而，她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对不起，风儿，害你没有了娘亲。这些罪孽，我一人承受便可。”

她的话透着一股难以挽回的决绝：“从此以后，你不需要记得，也不必记得！不记得你娘亲，也不记得……我这个罪人！”

她缓缓放下手，迷蒙的月光洒落世间，映照在她的身上。韩苏风眯了眯眼，努力想要看清楚她的轮廓。

白色的裙衫，散落的长发，精致至极的眉眼……

马上，马上就要看清楚了！

这是谁？她到底是谁！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称呼在他心中翻涌出，眼见便要脱口而出。忽而，一道强烈的白光猛地钻进他的视野，刹那间天地又变成了一片苍茫，再无半点黑暗。

“可恶！”心境之中，苏砯猛地攥住方才失控的金灵力，可却错过了让韩苏风想起的最佳时机。

他望着只余一小块的记忆晶片，努力压制自己内心的不安。

快了快了，很快了！

沐沐，小火，你们一定要等着我，千万千万，不要有什么事！

韩苏风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待眼神慢慢聚焦后，这才虚扶着床榻抹了把薄汗。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韩苏风痛苦地捂着脑袋，明明那个称呼就在嘴边！

是谁，她到底是谁！

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钻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痛得他难以忍受。韩苏风闷哼一声，一掌击向墙面以此来发泄身体的痛苦。只见那墙壁逐渐裂开一道细缝，顷刻间便碎了一个大洞。

隐在屋外的暗卫听闻响动，赶紧赶了进来：“二公子，出了何事？”

发泄后的韩苏风有片刻的呆怔，却又很快恢复镇定：“无碍。”

他翻身下床，瞧着外边渐渐翻白的天色，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还有多久？”

暗卫垂着脑袋：“待天明时分城门打开，便可找到锦瑟的家。”

“嗯。”韩苏风的眸子暗了暗，眼底的阴霾愈加深重。

那个女人……

那个害死了他母亲的女人，他很快就能知道当年的事情了！

天色刚刚翻了鱼肚白，守门的将士甫一开启城门，便见一骑人马飞速蹿了过去。将士揉了揉眼睛，嘀咕着莫非是眼花了，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守着即将入城的人们。

这段时日，他的梦境愈来愈真实，也愈来愈清晰。所有的谜团都围绕在当年进入相府的那个小妾身上。只要他弄明白这个小妾的身份，那所有的一切都必然真相大白！

韩苏风很快就在一个破旧的大宅院前停下，顾不上栓马，直接破门而入。身后的暗卫也随之现身，跟了进去。

普通的四角宅院中，一个约莫五十左右的白发婆婆正弯腰打着水。只见她费力地将水桶从绳索上解下，重重地放在地面上，这才微喘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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