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意识在漂浮，认知在下沉。

思维的底部，是宛若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而下沉的意识，就如同一个人坠落到了又黑又深的水底。

这就是……‘死’吗？

就这样，什么也不存在，彻底的消失。

一瞬间，在意识即将触碰到底端的刹那，仿佛回忆起什么的少女猛地伸出了手。

还不能死。

还不想死。

明明还没有找到生的价值，为何要如何懦弱地死去。

仿佛窒息的人开始不断地挣扎，女孩竭尽所能地去抓四周所能抓到的一切东西。

到最后，在她彻底快要坠落底部之前，女孩终于抓到了一只伸来的手。

不知道手的对象是谁，但那前所未有的温暖感却是让女孩从未如此地渴望——

希望，永远不再将这双手放开。

“……！”

睁开眼睛，御坂9982发现自己躺在病房的床上。

身体似乎是因为打了麻醉的缘故，右侧肩膀的部分几乎没法动弹。

许多部位也都被绷带牢牢地缠着。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代表现在是白天，细微的风从窗外吹进来，让御坂9982缓缓抬起了头。

“哟，小鬼，你醒了啊。”

身旁，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原本还很平静的御坂9982顿时吓了一跳。

转过头去，只见熟悉的男人正苦恼地看着自己那被牢牢攥紧着的手掌。

虽然很想假装不知道，但御坂9982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的左手正牢牢抓着对方的手，哪怕在昏迷之中，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

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感觉脸颊莫名其妙有些发烫的御坂9982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她那唯一还能活动的手却是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

“喵。”

猫咪的叫声从床的角落里传来。

那只从昨天晚上被御坂放下后就始终没有离去的小猫现在也在这里。

它仿佛认定了这个女孩是自己的主人一般，现在也将女孩的病床当成了自己短暂的小窝。

“……”

一旁，从亚雷斯塔那里回到这里后，就被某昏迷中的少女死死拉着手的秦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他本以为等到对方醒了之后就会将拉着自己的手放开。

但很明显，从御坂9982的样子来看，对方哪怕意识到了现状仍旧没有执行这一步骤的想法。

那略显消瘦的小手反而不知不觉攥得更紧了。

对此，秦星虽然有些无奈，但他也知道这是因为对方刚刚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波，现在女孩正本能地寻求着他人的温暖，所以任由了对方这种任性的做法。

而且，秦星也明白这是仅有的能够相处的机会了。

再过一会儿，他在这个世界能够维持自身的时间就要结束了。

在那之前，无论什么样的任性，都由着她吧。

而正当秦星想着自己要怎么说出自己要离开了的消息的时候，牢牢抓着他的手的御坂9982突然间说道：

“守护者先生，就要离开了么……”

没想到女孩自己率先说出了这句话，秦星愣了一下后也点头道：

“是啊，我来的时候就跟你说过吧，我只是为了解决你们这些克隆人的问题降临的，现在事情解决，我自然要离开了。”

“是这样啊。御坂表示出理解的态度。”

虽然是在说离别这样悲伤的话题，但意外的，两人似乎都没有流露出什么伤感。

当然，相比秦星那只是习惯了的表现，御坂9982则是因为学习装置的缘故，无法表露出正常的情感。

在这种早就有所预料的情况下，秦星突然之间缓缓说道：“master，你知道吗？星星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看到哦。”

“......”

没想到秦星会说出这样的话，御坂9982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而对此，秦星只是微笑地说道：“不过，就算身处温暖的阳光下，看不到夜间的星空，星星也永远都在那里，从未离去，所以......”

将右手中藏着的某样东西拿出，正要说些什么的秦星刚一开口，一个门外突然闯进来的女孩便阻止了他说接下来的话。

“啊，你恢复了？秦星你也在啊！”

御坂美琴开心地从外面走进来，显然是得知实验已经终止，御坂妹妹们的安置也得到解决的消息了吧。

“给你们，这是探望的礼物。”

说着，美琴将东西放在一旁，随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询问道：“怎么了？气氛这么沉重的？”

对于御坂美琴的发问，秦星平静地回答道：

“嗯，在谈我要离开的事情，在完成这里的事情后，我就要离开了，到时候御坂妹妹们就拜托你了，御坂。”

“离开？”

似乎是没想到这么突然，御坂美琴也一下子愣住了，她先是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然后看到了御坂9982紧紧拉着对方的手……

“嗯，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她们的，毕竟因为我的错，导致了近一万的妹妹被杀害……”

说着，美琴低着头，仿佛迷路的孩子一般沉默着。

而对此，知道对方的心结很难解开，也无法由自己来解开的秦星没有说什么。

很快，仿佛知道自己过于感性了的御坂美琴连忙甩了甩头，迅速振作起来向御坂9982说道：

“对了，之前那位呱……医生问你要不要重新连接回御坂网络，他说那毕竟是你们诞生时一直都拥有的东西，这段时间没有了应该很不习惯吧。”

对于她的话，躺在病床上的女孩仅仅是默默低着头回答道：“不用了，姐姐大人。”

“诶？不用了吗？”

“嗯，这份记忆是只属于御坂的，重要的东西……”

“我知道了。”

明白了御坂9982的想法，御坂美琴没有再说什么，在这里稍微待了一会儿后，便率先离开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意识到什么的秦星也突然之间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那么，master，有缘再会吧。”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来，并轻轻松开被御坂9982抓着的手……

下一瞬，让秦星没想到的是，原本应该放开手去的女孩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突然用力一拉。

整个人愣住的秦星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

柔软的触感从嘴唇上传来，同一时间袭来的还有少女的清香。

很快，脸几乎和苹果一样红的御坂9982缓缓松开自己的手。

她表面上看似镇定，但心跳的律动却是超乎想象。

另一边，没想到自己的初吻就这么没掉了的秦星愣了半天才连忙说道：

“小鬼，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东西？！”

“是著名女性恋爱大师的《攻略男人的一百种方法》。上面说，离别前的吻是最能够让男人记住自己的，所以，守护者先生也一定要记得御坂啊。”

说这话的御坂明明害羞得满脸通红，但却倔强地看着抬着头，看着眼前的秦星。

对此，秦星略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并迅速朝着女孩丢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件。

那是他之前担心对方来不及醒来而准备的。

紧接着，仿佛掩盖住自己的表情一般，秦星连忙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同时，他也在最后一刻开口道：

“小鬼，想攻略我？还早三四年呢！你先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下去再说吧！”

门，悄无声息地关上。

御坂一阵失落的同时，她手背上的枪形令咒也宛若随风散去一般不见了踪影。

明白无比重要的人已然离自己远去，她愣了许久，然后才反应过来一般拆出了那秦星最后留给她的信件。

信件上画着一个奇怪的法阵，并配有古怪的召唤词。

而在信件的最后，男人用别扭的文字写着：

星星虽然只能在晚上看见，但其实一直都挂在云层的上端，没有离去过，所以悲伤的时候，就看看天空吧，想必你一定能高兴起来的。当然，如果有一天你痛苦到想要大声哭喊的话，就用这个东西吧，到时候只要呼唤我的名字，无论身处何地，拯救你的守护者都会来到你的身边。

“……”

“……”

“明明，御坂只是希望能一直握住守护者先生的手而已啊......”

看着信上写着的文字和画有的奇怪团，坐在窗前的御坂9982不由紧紧地将手中的信件抱在胸口，并头一次展露出了名为情绪的存在。

然而，现在的她并无法理解这种仿佛胸口被挖了个洞一般，难以言喻的感觉，是名为悲伤的情绪。

“喵。”

一直躲在床角落里的猫咪仿佛感知到什么一般来到了御坂的身旁，轻轻地舔舐着她那不知何时沾满了些许泪水的脸颊。

对此，感受着自己这从未体会到过的情绪，躺在病床上的御坂不由自主地看向明亮的窗外，喃喃道：

“原来，天亮了，就看不到星星了啊......”

风，轻轻地吹来，将女孩眼角的泪水与思绪带到了远方。

它带走了黑色的绝望，也将消灭绝望的使者带回了属于他的世界。

带回了那永无止境的，直至轮回永世都要与绝望斗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