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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之事务繁忙,不能跟我来这儿胡闹,倒是劳烦郭将军无暇休息,禅,着实于心不安。”阿斗穿着绛色的公服,向面前的郭悠然笑笑,“而且,说句实话,今天正儿八经算是我的人的,也只有将军一个。”就连跟着自己驾车去藤家接人的那十几个小伙子,都是四哥找来给自己撑门面的。而郭攸然,可是今天早上天都快亮了才下了从长安来这里的快马的。
“舍弟胡闹,求殿下宽恕。”郭攸然抱起笼子里的大雁,将自己的叹息咽了下去,想想自家弟弟那个放不下心却也不愿意来帮忙的情形,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东宫这群臣属。你说他们忠诚?没问题,他们为了太子连软禁皇帝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尤其是那个为了太子甚至废了一身武艺,如今写字都不能一次写太多的董允,忠心昭昭天日可鉴。但,你说他们欺君犯上,拿太子当傀儡?似乎,也没多大问题,“而且,一会儿在那么多外人面前,殿下还是称臣的名字吧。”
“你郭攸然的大名谁不知道?在那么多江湖人面前叫你的名字,我的身份不也就暴露了一半了。”阿斗笑笑,“闲宁?不对,只怕知道你的字的人也不少,这样,你说我今晚,怎么叫你?”
“臣小时候在家,先考曾经称臣阿宁,”郭攸然转过身,“倘若殿下不弃,臣,不胜荣幸。”
“那,时间差不多了,阿宁,咱们也该走了。”阿斗看了一眼郭攸然怀里的大雁,再看看紧张到双腿都有些打颤的郭攸然,笑了,“阿宁你可千万小心些,四哥说了,如今大雁可不好找,婚礼用鹅或者木雁的太多了,这白雁也是他追了好久才追到的,可没有多的。”
“公子放心,有臣在,这一对大雁,是飞不出去的。”郭攸然看得出阿斗的心思,笑着拍了拍怀里的笼子。
昨晚之前,四哥派来的人和被星华留下看家的仆役已经做好了婚礼的一切准备:书院的西北角已然搭好了青庐,还有粟米三升填臼,席子一张覆井,麻草三斤塞窗,箭矢三支置于门户之上,还专门垒了新的灶台和猪圈,四哥甚至还不嫌折腾的放了几只洗得身上还带胰子香气的粉嘟嘟的小白猪应景……车马已经备好,而守在门口的仆役手里,也已经拿好了带路的火把,静静站在门前,脸上都带着笑意。见阿斗出来了,为首的老仆握住阿斗的手,仔细打量了阿斗许久,“一年多没见,主公都该娶妻了,可惜诸葛先生不在,他能看见主公这样,不知会有多高兴。”
“先生如今身在朝廷,自然比不得曾经的闲云野鹤,不能再继续陪着我一介布衣四处玩耍,”阿斗任由对方握住自己的手,微笑,“还有,老伯,太阳都快下山了,就算两家离得近,您要是再不让我走,到了藤家,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挑我的刺儿呢。”这毕竟不能算真正的婚礼,阿斗的父亲也不在这里,什么祭祀教子全都省了,阿斗直接出门就好,这要是还到晚了,怕是四哥要把自己训死。
“是啊是啊,老伯赶紧放手,让公子走吧。”四哥请来的两位傧相可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早就对没什么事还磨磨蹭蹭的阿斗有些微词,此刻,找着机会就要拉着阿斗上马,“还有那边的郎君,快点上马,咱们走了。”
“是是是。”老仆连忙让开了道路,阿斗骑上马,缓缓走出书院的大门。书院和山庄周围都没有什么人家,纵使此时城中宵禁颇严,也严不到他们这片世外桃源里面,举火的仆役在前面缓步引路,阿斗跟在后面,也不由有些紧张。他从未进行过民间的婚礼,前世的话,说实话,也就当初娶星彩的时候算得上婚礼,其他人嘛,就算是娶星华也不能叫成婚,那叫册后。
“公子既然是读书人,”走在路上,傧相策马走在阿斗身边,郭攸然愣了一下,在阿斗的示意之下也就没有阻止,“那,到时候障车催妆却扇的诗文,应该就不用小人代劳了吧?”
“不必劳烦。”四哥早就跟阿斗说过,那群江湖中人还有一群是觉得阿斗横刀夺爱的,虽然一个个自恃身份,不会对一个江湖之外的读书人动用武力,但,他既然是文人,那些刁难肯定也是少不了的。而,四哥出于对阿斗的临场作诗能力的担忧,直接把前世自己记得的这辈子还没别人知道的催妆诗却扇诗全写了出来让他背完,阿斗此刻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诗文,“不对,催妆诗却扇诗,小子已有腹稿,只是,障车也要写诗?”阿斗生平第一次痛恨这个是个人认识字就应该也必须会写诗的华朝!
“不是不是,他一时口快说错了,障车的诗文是藤家的事情,但是,公子可备好钱财金帛了?不是小人多口,小人二十多年前刚开始给人当傧相的时候,障车钱也就三五匹绢,有个喜庆意思也就算了,可如今的障车钱,小人可是见过比聘礼都多的。也幸好公子家偏僻,没什么乡邻,县衙也离得远,否则,要是碰上无赖或者趁火打劫的官人,那可就少不了了。”另一名傧相瞪了一眼连仪程都记不清的同仁,连忙解释。
“官员也……障车索财?”阿斗忽然觉得自己一口血梗在喉头,华朝的官员,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他们应该……不穷啊……
“是啊,还不少呢。”傧相自然看不出阿斗的心思,忙不迭的点头,“不给的话,人家把路一堵,你这婚也就别想成了。”
“原来还有障车钱……难怪。”阿斗决定先不去想华朝吏治如何,只是难怪四哥在知道自己来的时候没带钱会是那副表情,不过,轻轻拍拍放在怀里的玉佩,阿斗笑笑,“无妨,都备好了,您看最后面那几位背的都是什么,就等着他们障车呢。”四哥这枚玉佩,第一次派上用场是给他妹子结婚撑门面,他自然也没什么意见,掏钱掏得相当爽快。
一行人就这么吹吹打打到了藤家门口,剑魂山庄大门紧闭,一片漆黑,连一支蜡烛都没有,若不是这里只有两户人家,阿斗险些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相比满脸无辜的阿斗,傧相显然对此事早有准备,策马上前敲了敲门,“我说里面的各位大姐,来客人了,还不赶紧出来迎接?”
从紧闭的大门之内传来一群女子的笑声,似乎是推搡了很久,才有一个年轻清亮的女声传来,“这大晚上的,谁知道来的人是谁啊,保不齐是哪儿来的强人呢?或者偷儿?”
阿斗在这边哭笑不得,那边的傧相显然是个中老手,哈哈笑着,“不是什么强人,更不是偷儿!我等夜间赶路,人困马乏,可否借贵宝地暂且歇息?”
阿斗还没来得及诧异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藤家终于开了门,一排排举着火把的武林人士中间,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姑娘,阿斗大略扫了一眼,依依那三个嫂嫂一个都没来,倒是来了一个年纪大些的小外甥女,跟着姐姐们嗤嗤笑着跑到阿斗马前,“贵客盈门,理当礼待,只是,不知这位公子,怎的大半夜带了这么多人来我们家里?”
傧相不好推搡这么多女人,只能横马把阿斗拦在身后,“凤凰驾临,非梧桐不栖,各位嫂嫂若是心有疑虑,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别急着走啊,列位公子不知是何方君子?何处英才?夤夜来此?有何贵干?”对方之中似乎有一个年长些的女子也算是女方的傧相,推开在自己面前笑呵呵的女孩子们,走到阿斗马前,仰面看着阿斗。
阿斗正打算答话,傧相连忙摆了摆手,笑道:“我们这位公子,是长安人氏,进士出身,如今选中了刺史,正要上任去,不想走岔了路,来了此地。”
“刺史大人啊?”女孩子们笑弯了腰,连连作揖,有人端来一杯酒,“客人远道而来,且请润润喉,只是,不知刺史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阿斗接过酒杯,还没来得及沾唇,身边的傧相便一把夺过,在阿斗诧异的目光中把一杯酒直接泼到地上,“我说大嫂,您不欢迎客人没关系,上药酒就不太好了吧,怎么,要不您先尝尝?”
看来这其中自有关节,阿斗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唇角不由噙起淡淡的笑意,婚礼允许摄盛之事他当然知道,只是自己这个摄盛……嗯,摄的有点低。女子没理会那杯被泼了的酒,只是一直盯着阿斗,看来其中是真的有鬼,另一位傧相装出苦笑的样子,摊开手,“至于我们来干什么,各位难道不是心知肚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是看上我们家姑娘了?”女子一拍马颈,“女婿是妇家狗,打杀无论!来了这里还敢骑着高头大马?还不赶紧下来!带的礼数呢?有一点不满意,让你们跪着爬进去你信不信?”
“是是是。”这下不用傧相代劳了,阿斗直接就下了马,身后也早有人捧上四哥准备好的十几匹丝帛,郭攸然此刻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听了傧相的话,早早把大雁从笼子里拿出来了,此时只能把大雁抱在怀里,跟在阿斗身后,寸步不离。毕竟那群武林人士,他郭攸然也见识过,就算全是女孩子,万一她们一会儿下手没个轻重,那自己只有对不住太子妃这位四哥好不容易弄来的大雁了。
“来来来,进来!”女孩子们簇拥着阿斗那一群人进了藤家找了不少人赶工却还是直到今天白天才勉强修好的大门,阿斗前脚才刚刚踏进似乎比自己前几天来的时候高了不止一倍的门槛,迎面便扑过来一堆棍棒,也幸亏阿斗还没来得及转移重心,连忙又退了回去,傧相笑着扶了阿斗一把,“这可是公子自己的事情,我等帮不得您了,这会儿尊夫人家里最大,您就忍忍吧。”
郭攸然默默抱紧了怀里挣扎的大雁,这会儿又觉得傧相果然是傧相,见多识广,人家让自己提前把大雁从笼子里拿出来简直太明智了,否则这会儿,他是真的上前帮忙也不是,毕竟成婚的又不是他,不上前帮忙……看着太子挨打,他是不是错得更多?
依依和四哥自然把这些事情都嘱咐好了,负责打人的小姑娘们都没用多少力气,说是打人,还不如说是拿着棍子玩,阿斗根据记忆在一阵嘻嘻哈哈之中一路往前走,也幸好姑娘们笑闹的时候,还记得给自己留条路出来……虽然狼狈是狼狈了点,但,这不就是女家想看见的场面吗,而且这儿又没人知道自己是太子不是,丢人也没什么。
“行了行了,我妹夫是文弱书生,不比你们一个个兵强马壮的,别一会儿给我把人打坏了。”大嫂的声音此刻在阿斗耳畔宛如天籁,宁招娣笑着扶住阿斗,“妹夫未免也太老实了,叫几个人跟她们对着打不好吗?”
“这……行吗?”阿斗真切怀疑偏心的四哥给自己的人到底能不能打过他布置在自家妹子身边的人。
“当然不行!要抢我们家姑娘还趾高气昂的,谁惯的他!”做主的年轻妇人上前,推了阿斗一把,“不是说是读书人吗,先写首诗来!”
“这会儿,写什么诗?”阿斗小心的提问,写诗不是催妆的时候吗?
“那不是,给这大门写首诗!”女子一指阿斗刚刚走过的大门,阿斗一手扶额,这个,自己没背过啊!
“还有还有,”女家的傧相也不止一个,“前面还有中门,中门后面还垒了个土堆,土堆后面是堂基,再然后是堂门的锁,进了中堂还得再来一首,你可是文人,写几首诗不难吧?”站出来的女子看起来比依依还小了几岁,阿斗一手扶额,四哥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要这么多诗!你是不是故意的!
现在可不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阿斗毕竟肚子里有一点墨水,就算再怎么不会写诗,打油诗还是没问题的,他毕竟也没考中进士,那群人也没硬逼着他写出什么绝句来,这一关勉强就算糊弄过去了。
而到了堂上,女家的傧相站在帷幕之前,开了口,“来来来,我可是听说你们找到了白雁,大雁呢?”
“在这儿。”郭攸然将大雁小心的递给阿斗,阿斗接过,女子笑了笑,推了推那些拿着布帛和五彩丝线的女孩子们,“都玩够了吧,你们都去那边,准备着捆大雁去!”
女傧相看着对自己发愣的阿斗,笑着嗔了一句,“你还在这儿学的什么呆头鹅,快点啊,把大雁扔过去!”
阿斗点点头,隔着帘子,将大雁扔了过去,幸好帷幄不高,就阿斗的臂力也没出丑,帘帐之后传来女孩子们的嬉笑之声,那只大雁倒是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女子笑笑,“好了,快点,我们还等着撤帐诗呢!”
“撤帐诗?”阿斗愣了一下,这又是什么情况?不过,算了,已经开始自暴自弃的阿斗撇嘴,随口又念了个顺口溜,然后,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撤去帷幄,阿斗看着坐在帷幄之后的马鞍上的依依,愣了一下,这姑娘,怎么头发还没梳好就出来了?
“孩子,过来。”坐在依依身边的藤夫人笑笑,向阿斗招招手,阿斗乖乖坐过去,夫人解开阿斗的发髻,取了一缕发丝,和依依的发丝结在一起,结了个结子,拿剪刀剪了,收在锦囊之中,珍而重之递给依依,依依看了阿斗一眼,面颊绯红。
“好了好了,让我们家姑娘回房梳头去,”女傧相不满地扯开了盯着脸红的依依不肯眨眼睛的阿斗,女孩子们簇拥着依依离开,阿斗看着依依的背影,微笑,从今天起,她已经属于自己了。
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的依依看着镜子里那张让自己都觉得美艳得陌生的容颜,母亲的笑声中带着感慨的意味,“依依跟你娘,真的是越长越像了。”
“娘永远都是我娘,”依依回眸,轻轻握住母亲的手。
“真的要嫁了,小妹。”二嫂三嫂看着小妹妹一身翠色的嫁衣,年轻的三嫂悄悄抹了抹眼泪,“不行,这就不能听你的,大喜的日子用银子一片白惨惨的像什么样子,二嫂,把金子首饰的拿来。”
“不改了,再改,怕是阿斗要等急了。”依依的目光透过隔绝的屏风,仿佛正好对上了门外那个男子焦急的双眼。
“让他等着,”藤夫人大手一挥,亲自摘下依依发间的银簪,“不趁着这会儿摆摆谱儿,到时候他以为你好欺负呢,来,挽月,给你小妹重新画眉。”
二嫂奉命拿了眉笔,依依乖乖坐好,等到二嫂把自己的眉毛花了擦,擦了再画,咬咬唇,“娘……”依依原本是想跟母亲道别,不想,看到微笑着流泪的母亲的时候,满腔的兴奋和期待全都化作不安,“娘,依依不嫁了,依依今晚不出去了,娘,依依永远都不嫁了……”
“傻孩子说傻话!”藤夫人执起手帕,小心的擦干净依依脸上的泪痕,“都这时候了,刘家公子就在门外,哪能说不嫁?但是让他多等一会儿还是可以的,来,幸好脸上的妆没被你哭花了,否则,怕是得让刘公子等到明天早上去。”
“娘……”依依靠进母亲怀里,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和迷茫忽然间攫取了依依的全部身心,鼓乐声再怎么喧闹,似乎都和自己无关了,此刻,依依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是母亲的怀抱,是兄嫂的微笑,是自己生长了十几年的剑魂山庄,甚至,可能会是门外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但,不知为何,唯独不是阿斗的怀抱,“娘,我真的不想嫁了……”
“我说,都等了这么久了,”房间之外,妇人抱了一张胡床坐在阿斗面前,一手托腮,“我们依依为了你这个书生可是拒了南宫家的婚事的,你说你不会武功,这倒还情有可原,催妆诗若是再写不好,我们姑娘可真的不嫁了啊。”
“还不到催妆的时候吧。”阿斗静静站在依依门前,仰起头看着空中皓月的清辉,笑意温柔,“还早呢,今后依依再回来,可就是客人了,如今,让她多在家里待上一阵子吧,而且女孩子出嫁,自然是要好好打扮的,我不急。”
“不急是不急,晚上天冷,公子加件衣服吧。”大嫂命人捧了罩衣过来,一边的女子却是不乐意了,“我说这位公子,到现在连个功名都没有,嘴上说得这么好听,该不是你根本就写不出好诗吧!天底下居然有只会写打油诗的文人?”
“小子的确不擅诗文。”阿斗倒也不恼,温温柔柔的一句话,倒让对面有心刁难的妇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不过,”察觉到略显尴尬的气氛,阿斗笑笑,这是依依想要的婚礼,无论如何,自己不想毁了这一刻,“笨鸟先飞的道理,禅还是知道的,也有一两位好友,替禅想了些催妆诗出来,只是此刻催妆,是不是有点早了?”
“不早不早,再不让新媳妇出来,这一路上障车挡路的,只怕让你们明天早上都到不了书院,还不快点!”大嫂推了推身边的女子,对方笑眯眯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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