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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郭攸之回东宫的时候,从衣袖中专门取了一份奏表,“这是先生命臣送来的。”
“谏表?你跟先生说了我见了陈祗的事情了?”接过奏表直接就丢到一边,阿斗似乎根本就没看看自家先生写了些什么的意思。平均三天收到一封这样的谏表,自家先生的遣词造句阿斗都快能背过了。是以这一次,阿斗直接拿了别的文书拆开,“你回去告诉先生,事急从权,陈祗现在是信阳陈氏的人,我们不能太疏远他。”
“陈家的人又不少,主公何必一直跟陈祗……”郭攸之一时心急口快,想都没想就把话说了出来,然后感觉到阿斗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到最后,即使两人对坐,阿斗也已经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了。
“话没说完就继续说。”等郭攸之闭了嘴,阿斗很不体贴的敲了敲桌案,开口催促,“别给我藏着掖着。”好不容易能听见郭攸之给他提一回意见,绝对不能让他再给憋回去了,这一世,阿斗可没打算把郭攸之只当侍从使。
“臣……”郭攸之拜伏于地,忍不住汗流浃背,主公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这压迫感有点强啊,主公,您就这么喜欢陈祗吗?
“说!”眯起眼,耐心耗尽的阿斗一巴掌拍到桌案上,郭攸之不由自主抖了抖,咬紧牙关。不管阿斗的脾气好不好,他都怕阿斗,从刚开始对人君的敬畏,到现在已经习惯成了自然。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郭攸之才终于小心的开口,“主公,臣以为,陈家的人不少,您其实,没必要一定要亲近陈祗的,比如,至少,陈曦就比陈祗好些。”
“继续。”食指敲击桌案的声音传来,郭攸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自家主公的语气和眼神,都柔和了不少,甚至连让自己不敢呼吸的压迫感,也都消失了。拜伏于地的郭攸之舒了口气,声音也大了些,“陈祗此人,只知谄媚事上,不问百姓疾苦,实在,实在不堪重用。”
“是吗。”阿斗的语调柔和下来,陈祗和郭攸之两人,郭攸之是谦逊温和,不露锋芒,陈祗则是八面玲珑,只要于他有利的人,他一定会结交,并且,他总有办法让对方赏识自己。而郭攸之这么看陈祗,倒是当真出乎阿斗意料之外,“不问百姓疾苦,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是。”郭攸之定下心神,抬起头,他也多少明白过来了,主公是想听他说话,不是生气他私自给先生传信,“当年的情形,臣后来听霍弋说过,除了大将军之外,满朝没有一个人支持北伐,臣实在不觉得陈祗支持姜维,是为了国家。”其实他们在蜀中,多少有点竭泽而渔的意思,谁都知道如果不能趁着三分天下的格局定下来之前拿下雍州,基本上就等于坐以待毙。所以到了后来,蜀中完全是在硬撑,就算在那时候让自家先生复生,只怕也是回天乏术,所以谯周才会说“可为文王,难为汉祖”。但其实,阿斗最清楚不过,自己的下场恐怕不是文王,而是望帝杜宇,某种程度上,昭烈皇帝给自己取这个名字,还真是未卜先知。
所以在后来还坚持伐蜀的两个人里,姜维是觉得,不伐是坐以待毙,讨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且他不在朝中,对国内的民生不怎么了解,觉得打仗就是战场厮杀那么简单。但是,陈祗身为尚书令,不可能不知道国家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他支持姜维?郭攸之是不信这个人心里这点谱都没有。
“攸之啊。”阿斗心头百感交集,脸上却露出笑意,缓缓拍拍郭攸之的肩,“以后有话就跟我直说,别总是憋在心里,明白吗?”
“臣明白了。”郭攸之一拜,然后坐直了身子,看着眉眼含笑的阿斗,长舒一口气。阿斗笑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怎么,吓到你了?”别人怎么想不好说,但阿斗清楚,威严这东西,基本上都是虚的,只对忠心的人有用,阿斗也不舍得真的拿怕自己的人怎么样。
“天威难测,安得不惧。”郭攸之垂眸,显出恭顺之色。
阿斗叹息着摇摇头,“那也没让你连话都不敢说,否则,我把你留在身边干什么?”他或许的确不合适成为宰相,但,让他侍从左右,规谏补阙是肯定可以的。只是,这家伙如果真的一句话都不说,那自己要他来干嘛?现在身为太子,身边又不缺近身伺候的人,阿斗难道还真的能把一个宰相之才抓过来当小厮不成?
“跟我一个人说,总比跟一群宰相一起说好过一点吧,嗯?”阿斗知道郭攸之的性子,有时候两人甚至还有点相像。阿斗基本上是先生说话了自己就什么都不说了。而郭攸之,很多事情,他心里有想法,但是一旦有别人先开了口,不管意见和他一样不一样,他就都不怎么说话了。他并不是很自信或者很会辩论的人,一旦感觉可能没有人支持他,他什么都不敢说。虽然阿斗也不了解这种性格是怎么养成的,但是,阿斗倒是找到了对付郭攸之的办法——让他直接跟自己说。这里只有两个人,阿斗本人,原本干的就不是出主意的活儿。
“主公……”郭攸之多少听出了阿斗的弦外之音,低下头,“主公放心,以后,臣知道该怎么办了。”
“知道了就好。”阿斗笑笑,“好了,明天不是休沐日吗,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
“您想去哪儿了?”郭攸之微微皱眉,休沐日已经不是第一个了,可,自从来了长安,或许是因为再也见不到藤姑娘,自家主公还从没出过门,这次要出门,难道说,是主公有了藤姑娘的消息?不行,郭攸之有点无法想象如果主公再见到藤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办,为了一个藤宜依,到底要让他们跟主公折腾上几次?
“我听说,京城的西市,有一间卖话本的店,想去见识见识。”听自家二舅说了个大概,阿斗就知道那是四哥开的,于是便想去见识见识,那个敢跟自己说包养的四哥,到底有多大的产业。
“主公,是不是知道了藤姑娘在哪儿。”郭攸之皱眉,西市那种朝廷五品以上官员都不该去的地方,哪是自家主公一国太子可以涉足的?
“依依都退婚了,哪还能再来找我。”阿斗摇摇头,苦笑一声,“我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主公……”郭攸之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想了想,抿紧双唇,一语不发。
“主公,”霍弋在阿斗房门之外行礼,“主公,姜维命人送了封信来,您看看。”
“阿维的信?”军情自然是由甘相公上书,姜维送来的,只能是私信。阿斗接过,打开,仔细看完全文,除了问候之外,愣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看出来。仔细看了好几遍之后,阿斗终于选择了放弃,转手交给郭攸之,“你看看,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难道他打仗的时候就这么闲?”闲到有空写这么一封一点意思都没有的信?
“关键的只怕不是信,而是送信的人。”霍弋笑笑,他也能猜到姜维那封信里是不可能写什么军情要事的,“主公要不要猜猜,送的信人是谁?”
“谁啊,我猜不着。”阿斗摆摆手,懒得猜。
“蒋琬,费祎,董允。”霍弋一字一顿,明显能感觉到主公对三人的不同。听到蒋琬,他长舒一口气,先生以后可以轻松一点了;听到费祎,他兴奋地几乎立刻就想去把人抓过来叙旧;但,在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自家主公全身都哆嗦了一下。
“他们人呢?”阿斗定了定心神,微微抬眸,“怎么没见他们来见我?”董允啊,你说阿斗想他吗,当然想,如果让他像樊建那样回来只是跟自己叙叙旧就好,阿斗当然欢迎。但,现在的情形,董允很明显是要拿回前世的执掌的啊!所谓县官不如现管,那家伙管起自己来可比先生不讲情理多了!
阿斗忍不住仰首望天,我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被先生叫去了,臣现在去叫他们过来?”霍弋知道先生几乎是急不可耐的把那三个人叫去的原因,虽然他很赞同先生的做法,但,回来了之后不见主公先去见先生真的合适吗。
额……好吧,太子也不是区区几个信使说见就能见的。
“被先生叫去了?”阿斗噗嗤一笑,“那你还不快点去,趁早把文伟给救出来。”陈祗是费祎破格提拔到自己身边代替董允的侍中,自己答应了陈祗的请求,暂时先把陈祗留到东宫做卫率。先生找不到陈祗,又不好跟自己要人,这三天一份谏表的怒火,可不是只好都冲着费祎发了。
阿斗对自家先生还是很了解的,官舍之中,四人见面之后,诸葛亮只是简单的跟蒋琬董允点了点头,然后集中精力数落费祎。别看后来费祎也是四相之一,位至大将军,但在这位丞相面前,谁都不过是府中属吏而已,诸葛亮一向从容淡泊,罕有火气上来的时候,但是一旦上来了……
“陈祗是你放在主公身边的,文伟?”诸葛亮的提问还算和蔼,可,山雨欲来风满楼,费祎心里颤了颤,乖乖应了声是,正襟危坐,已经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诸葛亮倒是没说几句话,可,每一句都戳到费祎心里,“你提拔的时候,真的看清楚了陈祗是什么人了吗?他从小在许靖身边长大,你不清楚许靖是什么人吗?他能教出多好的学生来?侍中是什么位置,近侍主上,当然要选品德高洁之士,你怎么就能,怎么就敢破格提拔一个年轻人?”
费祎拜伏于地,汗水涔涔而下,一句话都不敢说,诸葛亮也沉默着看向费祎,久久不语。
“你如果觉得自己不会看人,就别随随便便把什么人都往主公身边放。”比训斥更可怕的沉闷终于告一段落,看费祎满头冷汗的样子,诸葛亮一手握着茶杯,叹息一声。
“丞相息怒,祎当初……”也幸好这里总共就四个人,丢人也不至于丢太大。但是此刻,费祎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虔诚祈祷上天让自家陛下赶紧派人来,陛下,臣真的会被丞相杀了的,您要是不想让臣死在这儿,就赶紧派人来救命啊!
“先生……”赶着诸葛亮喝茶润喉的间隙,在门外等了有大半个时辰的霍弋终于有胆子进来。他是真的是被丞相的气势吓到了,绝对不是因为很想让费祎被先生多训一会儿,真的!霍弋敢向自家陛下发誓!“先生,主公命弋带三人去东宫。”
“是吗。”诸葛亮瞄了一眼还不敢动弹费祎,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主公传召也敢迁延?还不快去。”
“是……”出了诸葛亮的官舍,费祎擦擦额前的汗珠,长舒一口气,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是,我还从没见过丞相生这么大气。”
“主公原本就是素丝,你看看当年先生选的侍中,你,休昭,就算是演长那个不怎么管事的,也至少都不是谄媚事上的人。你倒好,挑了一个陈祗,连带着还饶上一个黄皓,先生能不生气吗。”蒋琬半是安慰半是责备地拍拍费祎的肩,摇摇头。
“你也少说两句吧!”费祎苦笑,“回来这一路你就说了我一路,好不容易你说完了,先生又来训我,我这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条命,结果就是回来挨训的?”
“你以为呢?”蒋琬摇头,转向霍弋,“绍先,陈祗这会儿是什么身份?”最好让他离主公远点,越远越好。
“陈祗他现在是太子左清道率,”霍弋也皱紧了眉头,“负责东宫内外昼夜巡警,先生本来也不想把他放在东宫,可,他的位置是主公亲自任命的。”
“这么严重?”董允皱眉,当年虽说蜀中四相,但其实,他并没有真正当国。他守尚书令的时候,蒋琬费祎还都活着,他也就比蒋琬晚死了几个月而已。自己之所以能被当做四相之一,其实……主要原因是他负责管皇帝。当年所有人都清楚,陛下极力推荐董允守尚书令,除了他确实在资历,才能这些方面都合适之外,实在是不想天天跟他待在一起也是原因之一,甚至,有可能是最重要的原因。
“是啊,日后,恐怕还要把主公托付给休昭。”霍弋一手扶额,“主公的确很护着陈祗,连先生都找不着空子把人带出去,休昭,陈祗用事之后,主公追怨你也不轻,今后,你还是小心点的好。”别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管不顾,随意触怒主上,他毕竟已经不是孩子了。
“主公不喜欢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陈祗还不知道在哪儿的时候,主公就没给过我多少好脸色,早就习惯了。”董允无所谓的摆摆手,自家主公喜欢温顺的人,他一直都知道,但,他也实在是温顺不起来,这一点,主公大概也清清楚楚。
“你倒是看得开。”霍弋暗自吐槽一句,果然董允是先生的心腹,主公都拿他没办法,只能乖乖听话的那种,放到自己这里,根本想都不敢想。
“回来了。”阿斗飞速扫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三人,把目光锁定在蔫巴巴的费祎身上,才终于笑了出来。在董允“温和”的注视之下,不着痕迹地把身体从凭几上移开,挺了挺已经十几年没挺得这么直的腰板,努力不把眼睛往黑着脸面无表情的董允脸上瞄,他已经不想再过那种,每天看着董允的脸色干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的日子了,“说起来,你们怎么从阿维那儿回来了,都跑去从军了?”
自己都怕成了这个样子,阿斗几乎能想象得到姜维看见这三尊大佛的时候是什么反应,毕竟后来,知道送信的人是蒋琬他们之后,阿斗再拿出来那封信来看,总能感觉出来其中求救的意味:主公您赶紧把这三位大神接回去,臣这儿庙小,实在是容不下这尊大佛,看着他们三个,臣……有点,好吧不是一点的腿软。
“华朝虽然名为募兵,但其实,后来官吏也是挨家挨户进去搜人,要么,就要赎身钱。”蒋琬看了一眼正泪眼汪汪开不了口的费祎和正琢磨着怎么跟主公提陈祗的董允,觉得还是自己开口回答比较好,“臣三人这一世,都没生在富贵人家,只能自己去应役了。”
“那你们怎么找到阿维的?”先不说这会儿姜维的名字有多少人知道,就算知道了,甘辛大军的驻扎之地,是那么轻易就能找到的?一个普通的士兵想见将军,就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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