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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艾莎心情微妙。从他提议一起上山的那一秒，甚至更早，她迟钝的神经忽然紧绷起来。

两人这样的独处并不少见，可他的反应的确反常。

一会儿嘘寒问暖，还时不时冲她笑，令她愈发不解。

离酒店不足一公里的地方，坐落着一个缆车售票点。一夜过后，地上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走动时需格外小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他的手伸来几次，似是想搀扶她，多少令她觉得不自在。

缆车起点设在平坦处，爬个坡就到。天气严寒，哈出的气变成白雾，向四周扩散。

艾莎捂紧围巾，准备到不远处的木屋处买票，胳膊肘却被他扯住。

他对上她疑惑的眼。

“已经买好票了。”说着从包里掏出票据，得意地扬了扬。

她点点头，没有开口，可心里却忍不住琢磨他此行的意图。

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二人顺利坐上缆车。封闭的空间遮挡风雪，耳边的呼啸声戛然而止，环境安静下来。

两人相对而坐，距离并不远。

沉默中，余贺一率先开口。

“不觉得周围很空吗？”还是轻飘飘的口吻，艾莎从话里听出了一丝愉悦。

她想了想道：“难道不是因为人少？”

他凝视着她，眼里有别样的意味，目光流转又消失不见，半晌才玩味道：“被你发现了。”

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她略一垂眸，抬眼却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慌张，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渐渐僵硬起来。

不是吧？这辆缆车真被包下来？

她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景点再没人气，也不至于像座荒山，缆车票也不会只卖出去两张。

诡异的猜测让她愈发不安。

余贺一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

“艾莎，我们认识好像还没多久对吧？……你别看我平时跟谁都自来熟，但在……喜欢的人面前，往往嘴笨得厉害。”说到喜欢二字，他还是忍不住瞟了她一眼。

他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扑通扑通，隐约有些透不过气。那种一阵又一阵的心悸，他从没体验。

暗自吸了口气，再缓缓舒气，停顿几秒，终于鼓足勇气。

“说出来也许会惹人笑话，但在你面前我不想隐瞒。出道以来，我传过几次绯闻，但都无中生有，交往的人暂时为零，真正喜欢的人……不久前刚刚出现。”

缆车顺着轨道徐徐前行，一路往上，景致不停变幻，可艾莎没有心情欣赏，只能听着锁链和缆车之间机械的摩擦声，平缓复杂的情绪。

有意外，有忐忑，也如他那般坐立不安，但缺了一分心动与雀跃。她微微偏头，目光移到透明玻璃窗，不与他直视，害怕面对他恳切的心意。

他的神情松弛了些，头小弧度地垂下，唇角的笑覆上柔情，“我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时常会想起你，直到前阵子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在意你、喜欢你。”注意到她瞬间投来的惊诧目光，他有些慌张，以往腆着脸凑近的人彻底变了模样，他耳根泛红，脸上竟带了点腼腆。

她惊奇又尴尬。

“我……”开了口却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庆幸他立即接话。

“你别误会，我只是情不自禁想表达自己的想法，你也不用有压力，无论什么时候回复我都可以。”顿了顿，又低声补充说，“当然，早一点我也接受。”

“……”她彻底哑言。

这个时候应该要做出回应吧。

她抠了抠指甲，挣扎良久，终于侧身看他。

“抱歉，我现在脑子有点乱，实在是太突然了。”她僵硬了扯动嘴角，决定实话实说，“贺一，我可能……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他满腔的热血顿时一凉，整个人杵在那儿，像被冻僵的冰柱。

心里很不好受，甚至已经不愿听接下来的话，可该来的还是来了。

“如果现在不说清楚，我怕对你的伤害更大。你对我而言，只是朋友。”

得，被发好人卡了。他讽刺地笑，更意外的是，自己竟然觉得她坦率的话并不残忍，那双坚定的明亮的眸透露出诚恳，也夹杂了小心翼翼。

他不反感，可失落的情绪犹在，他忽略不了。

他的沉默让人忐忑，就在她极度愧疚时，他终于发声。

“能告诉我拒绝我的原因吗？真的只是拿我当朋友，还是……心里已经有人了。”他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一个眼神已经足够明了。

“我知道了。”他勉强一笑，接下来却并没继续追问她心里的那个“他”。

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失意的人心情跌入谷底，澎湃的火苗彻底被人浇灭了，他这才知道，原来失恋真是一件痛苦的事，不说伤口，阴影已经落下，在往后的日子里，偶尔想起也会感到不平吧。

余贺一前所未有的陷入消极之中，良久，才抛出赌气似的一句话，“现在不喜欢是现在，以后的事谁料的准呢？”

一番意料之外的告白，紧接着是无限尴尬的沉默。景色不再唯美，只剩下烦躁的思绪，久久不能散去。

艾莎回到酒店时，工作室的那伙人正在楼下休息，厚重的外套褪在一旁，看样子刚到不久。

目光扫去，一下捕捉到了边上的徐羿白。

“我先回去了。”余贺一的话传到耳边，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点头，却不知几米之外，有一个人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眼神讳莫如深。

送别余贺一，艾莎偏头，恰巧与那人视线相接。

她怔忪一瞬，手扬在半空中，正欲招呼，他却冷淡地调转了视线。

她的笑容僵在嘴边，心中竟隐隐作痛。

尤其他刚才的表情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艾莎你怎么也出门了？”黎邵波站起身，大大咧咧地问，“本来早晨也想叫你出门，但哥说你醉的厉害，我们就没有打扰。”

听他提起徐羿白，她微不可察地垂下眸。忍不住再看他一眼，可他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头也不回。

听黎邵波絮叨一阵后，艾莎终于出言打断。

“我有点累，先上楼了。”

黎邵波：“可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

她已经上了阶梯，没回头，疲惫地应：“你们吃吧，不用理我。”

艾莎以为徐羿白的疏离只是偶然，可回程的大巴上，他愣是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上车时，她察言观色一阵，只好选择坐在与他相对的位置。

明明他的身边没有人，但她却不敢上前，只能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觑。

半晌，一道熟悉的身影窜到她的身旁。

“你、你怎么在这儿？”

余贺一一坐下，她的视线便被挡了大半。

“我的车出了点故障，只好搭这辆顺风车了。”他轻笑着解释，神情全然不见拘谨。

艾莎纳闷起来，昨天气氛那么僵，他也能若无其事地同她搭话，是完全不在意，还是……心大？

大概猜到了她此刻的想法，他扭头对着她笑，凑到她耳边低语。“虽然不能进一步发展，可我们还能做朋友吧？”

是一句肯定语气的疑问句，她愣了下，迟钝地点点头。

不经意地偏头，视线越过他，又移到了徐羿白身上。他专注地盯着手机，大概率没听见他俩的对话。

艾莎不禁想起昨天余贺一送她回住所的场景，关于徐羿白为什么突然对她转变态度，莫非……和他们有关？这个念头一窜出来就立即被她掐断，不会的，看到他们走在一起他怎么会生气呢？她不以为徐羿白真的喜欢她，自恋总要有个度吧。

“唉~”她默默叹了口气，脑子里乱做一麻。

接下来的一周，艾莎和徐羿白没再联系。想靠近他时，她踟蹰不前，他没有回应。

……

黎邵波明显感觉到这两天的徐羿白有些反常，像要把先前耗费的假期全部补上似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沉迷工作，连续三天超负荷运转，几乎没有休息，加上反复无常的情绪，让人不敢靠近。

同事间聊起这件事，都表示古怪且可疑。

与他日常接触最多的黎邵波首当其冲，一个上午就被训了三次。

刚接完电话，他站在办公室外平复了一阵心情，半晌才敢推门而入。

“哥，刚才《初次见面》导演组的人来了电话，他们暂定下周一录制节目。我看了一下你的行程……”

“那天我有别的事。”他冷声打断。

黎邵波望了他一眼，略感疑惑，“意思是录制不了？”见他点头，只好忍下无奈，“明白了。”

其实两人的档期不好调整，如果错过下周，再协调时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一方还是演员，接戏进剧组，一波操作下来估计再没拍摄的机会了。

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徐羿白从转椅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城市夜景光彩夺目，车水马龙的街道在夜幕下有着划时空的超现实感。静下心来，脑海里便会不时闪现她的身影，以及余贺一留下的那番话。

他说他喜欢她，无意识的动作和眼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心里添堵，郁闷中还有一丝从未体会过的慌乱，徐羿白也不知道这种复杂的情绪从何而来，连心理变化也不敢细究，好似担心挖掘出什么惊天的秘密来，因而只能克制，只能视而不见。

然而夜深人静，总有奇怪的念头在脑里四处流窜，搅得人不清净。他会莫名感到愤怒，又会在下一刻倏然无助，整个人被困孤岛，精神敏感而反常。

此刻的灯光在他眼里也化作扭曲的符号，刺得他眼睛胀痛，他闭上眼，摁下遥控器，厚重的窗帘发出咯吱声，自动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