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里头的人丝毫不觉，还在继续往她伤口上撒盐：“人家一村姑也没做错什么，你就要对她骗身骗心的，我可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你。大表哥这样对她，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燕胥嗤笑了一声：“本王长得这般好看，这天下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她喜欢我多正常不过。她不过一介村姑而已，本王岂会放在心里。”

江芸秀感觉自己腿一软，几乎就要站不住。薛信立即过来扶住了她：“夫人……”

江芸秀摆手制止住他别说话，薛信神色复杂，眼中全是心疼。

里头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安置大表嫂？”

“安置？”

燕胥挑眉看了眼程恕之。

程恕之说：“大表哥，就算你现在不跟我们走，以后也得走的吧？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你还真的要把她带回府去，扶做正妃？”

燕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这四个字宛如刺入人心的尖刀，刺得江芸秀心肝肺都碎了。

燕胥放下笔，平淡说：“我是大燕秦王，我不愿意娶那边塞蛮夷公主为妃，却也万万不可能让一个乡野村姑来做本王的妃子。”

程恕之愕然：“那你打算怎么弄？”

“实在到了不能瞒着了，届时本王便与她摊牌，告诉她我的身份，本王会予她一笔丰厚的补偿，金银宝玉让她一生安枕无忧。”

江芸秀听到这，再也听不下去了。

事情已经明了，结局也已经预定过了。实在没有什么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了。

她推开薛信，往前慢慢走了两步，忽又回头招呼，“薛信，”

薛信小步过来，低着的声音里有些哽咽：“夫人。”夫人实在太惨了，他家主子实在太不是人了。怎么能这么玩弄夫人的感情呢？简直不是人。

江芸秀嘴角微微上翘，问薛信：“这半年多，我对你和傅九，都不错吧？”她们俩可都是卖身进来的，本应做牛做马的，可是江芸秀却把他俩看成家人，什么事都会想着一份他们，从未亏待过。

薛信自然感激：“我明白。”

江芸秀松了口气：“那，你若是承我这份情，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薛信为难：“夫人……？”他很同情江芸秀，但他却只忠于自家主子，若是江芸秀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来，他怎敢随意应答。

江芸秀叹了口气：“不很难，不会为难你，今晚上我来过这里的事情，就不要告诉他了吧？”

薛信诧异。

他以为江芸秀会难过悲伤甚至愤怒，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像燕都的那些女人一样难缠。

没想到她却是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

这令他有些迷惘，不知道她后续想做什么。

江芸秀低眉：“我不过一介村姑，没有什么资格一直纠缠着你家爷的，放心吧，我不会成为你们的麻烦。不会叫你为难。当然，我也不会叫你家主子为难，我只是……只是暂时不想撕破这张脸面。”

她说到这，笑了笑：“薛信，我是个女人，我也要脸。我不想事情搞得太难看。”

她越是这样说，薛信心头就越过意不去，他倒是有心想道歉，可做错是的人又不是他，他道歉也没用。江芸秀对薛信微微躬身表示感谢，随后提着那宫灯走出院子。

恍惚间觉得垂花拱门前立着一个人，膀大腰圆的倒影无需多想就知道是纪屿。江芸秀心中缓缓叹息了一声，走过去，纪屿对她拱手施礼：“江姑娘。”

江芸秀也对他轻轻躬身：“纪先生。”

相处两天，她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语来称呼他。

两人沉默了一下，纪屿道：“江姑娘刚刚，想必都听到了。”

江芸秀点点头，清浅一笑：“纪先生不用担心，我，我有自知之明，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纪屿点头：“姑娘的身份，与秦王，确实不太妥当，但是姑娘放心，秦王既然有错在先，他自然会补偿与你，不会叫你平白亏负。”

江芸秀笑出声。

纪屿看她。只觉得这姑娘虽然身在乡野，但这种淡定从容的气质，却非乡野俗土之地能养育出来的，不由得心头震惊。

此女，非池中物。

江芸秀笑完了，叹息了一声说：“我们稻香村的俗规，女方出嫁时，是要陪嫁诸多嫁妆的，难为我家相公当初娶我进门时分文未取，说来，还是我亏欠了他的。”

她看向纪屿：“纪先生，若是可以，还请您帮我一个忙吧。让我与他，能好聚好散，全了此生缘分。”

——

房间内的两个人丝毫不知外头发生的事情，仍旧在热火朝天地商谈后续的事情。

程恕之觉得燕胥这人实在凉薄入骨，十分愕然地看着他：“大表哥，你常年身居宫里，不晓得民间女子的心思，金银宝玉一生无忧固然重要，但这些可都比不过枕边有个良人相伴。你可问过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吗？”

燕胥挑眉看他。“她需要什么与我何干？这时间万物，还有钱买不来的东西吗？本王只需要赔她金银宝玉，便足以对得起这份隐瞒。”

程恕之急了，“大表哥，你都已经跟她成婚大半年了啊！人家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却要因你一人之过与她别离休弃，你让她以后怎么活？就算她再有钱也抵不过这世道人言可畏啊大表哥。”

燕胥有点烦躁了，他说不清楚自己心头这份烦躁是因为程恕之戳中了他心头刻意忽视的某种东西，还是因为程恕之这张烂嘴巴喋喋不休：“你闭嘴吧你，本王做事何须你来啰嗦。”

他背过身去整理书柜，柜上的作业本和复习资料实在有点多，他看得有点愣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整理了这么多东西，这些东西看着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恍惚想起好似是江芸秀整理的。

她说“温故而知新”，她说学习新知识很重要，但温习旧识也一样重要，所以她把他讲过的所有课程，以及学生们做过的题集都好好的收整起来……

程恕之不依不饶：“你知道不知道这民间最厉害的杀人武器是什么吗？就是这杀人不见血的流言蜚语啊！人家江姑娘清白之身嫁给你半年多，你到时候一声不吭给人休了，她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要为你守寡要是这样的话，那你可太不是人了，你人还好好地在世呢却偏要个无辜的女子为你守寡……”

“守寡？”燕胥回头瞪程恕之：“你会不会说话？我还活着呢，怎么就成守寡了？”